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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意逆志”:先秦儒家話語方式的創變

作者:由 百里志國 發表于 書法日期:2023-02-06

以意逆志的逆是什麼意思

孟子所提出的“以意逆志”,被認為是繼“詩言志”之後,中國傳統詩學的又一重要命題,歷來受到學者的高度推崇。但對“以意逆志”的理解,一直存在著分歧,主要集中在“意”字上。或以為“意”屬於說詩者,如漢代趙岐雲“人情不遠,以己之意,逆詩人之志,是為得其實矣”;或以為屬於詩作者,如清人吳淇釋為“以古人之意求古人之志”。

“以意逆志”:先秦儒家話語方式的創變

如果我們不將“以意逆志”看作是一個詩學觀念,而視為一種話語方式,則情況就不那麼複雜了。詩學視野中的“以意逆志”強調的是對《詩經》的理解,以說詩者對詩義的獲取為第一要義;話語視野中的“以意逆志”強調的是對《詩經》的使用,以說詩者思想與詩義互證為首要目的。

孟子是一個有著領袖氣質的思想家,不是一個亦步亦趨的經師,“以意逆志”不是詩學意義上的詩歌解讀,而是體現了儒家話語方式的一種創變。

春秋詩用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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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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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詩

說詩

“以意逆志”:先秦儒家話語方式的創變

從詩學視角來看,“以意逆志”屬於闡釋論,它以《詩經》為主體,強調接受者客觀而準確的理解。但從西周到春秋,《詩經》並不是一個尋求被理解的物件,而是直接被在某種場合下使用的物件。

也就是說,在孟子之前的大部分時間裡,《詩經》所呈現出來的不是一個“闡釋—接受”的傳統,而是一個詩用的傳統。這一點,對理解孟子的《詩經》思想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左傳》中的引詩大約有兩種:一種是卿大夫議論時引詩,如《僖公五年》記載士的話說:“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讎焉;無戎而城,讎必保焉。’寇讎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讎之保,不忠。失忠與敬,何以事君?《詩》雲:‘懷德惟寧,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將尋師焉,焉用慎?”另一種是類似於史論的“君子曰”的引詩。

說詩

活動中的

西周及春秋時期的詩用傳統,引發出一個重要的概念,就是“詩言志”。這個概念及其發展,是理解孟子“以意逆志”說的前提。聞一多稱上古“詩言志”之“志”具有情志一體且有記錄的含義,這一結論主要基於對“志”和“詩”這兩個詞的語源學及其不同時代文化功用的綜合考察,並沒有考慮到“詩言志”的具體語境。

“以意逆志”:先秦儒家話語方式的創變

就“詩言志”這個概念而言,不同時期的“志”,它的含義是不同的。在《尚書·堯典》“詩言志”中,“志”是一種宗教禱祝意願。春秋時期的“詩言志”,見於《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趙孟的話:“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這裡的“志”,指的是賦詩者的意志。它對於引詩者也同樣適用。

所以,在春秋時期,“詩言志”是指借《詩》表達賦詩者、引詩者之志,詩所言之“志”是賦詩者、引詩者之志。這一點非常清晰。而“說詩”現象和“說詩者”的出現,使得情況發生了變化。與賦詩、引詩相比,專業性的說詩不與特殊的現實事件相關聯,不再有具體的語境,它所關注的是普遍性的道理;

而且,專業說詩者在話語權上不如春秋君子那麼自信,因此對《詩經》有著更高程度的依賴。這些使得說詩者傾向於將自己的思想表述為前人所有,而將自己降格為闡釋者,“詩言志”之“志”由此成為詩人之志。

以意逆志

的話語邏輯

儒家學派主要是從傳承經典、解說經典中獲得話語權,而《詩經》是其中最重要的經典之一,可以說,幾乎每一個大儒都是“說詩者”。《論語》《孟子》《荀子》,以及新出土的簡帛文獻,都能反映儒家“說詩”現象的盛行。早期儒家“說詩”著意於新的思想體系的構建,並不關注《詩》的儀式功能;與春秋賦詩、引詩也大有不同,不太關注《詩》對時政的影響。

曹建國說:“簡帛《五行》說《詩》最值得關注的地方是其說詩的意義指向,它既不是先秦時期的‘以禮制說詩’,也不是漢代以後的‘以政治說詩’,而是完全從個人修身的意義上說《詩》。”也指出了先秦儒家說詩在理論建設上的特點。孟子“以意逆志”說,是先秦儒家“說詩”理論發展的一個重要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