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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作者:由 人生五味 發表于 書法日期:2023-02-06

秦隸學什麼貼

「來源: |臨帖吧 ID:lintieba」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1、為學漢碑,散盡家財

閻若璩稱鄭簠是書壇“聖人”,把他與顧炎武、黃宗羲等大儒並列。鄭簠少時便立志習隸,學漢碑達三十餘年,為訪河北、山東一帶的漢碑,傾盡家產,家藏碑刻拓片四大櫥!可以說,鄭簠對於隸書的熱愛,是骨子裡的。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鄭簠雖是一介布衣,但 “無論識與不識,皆知白下有谷口先生者”。他結交友人就是透過他的隸書,學者朱彝尊對鄭簠的隸書傾心不已,他認為鄭氏能做他的老師,更將他視為本朝第一。就連他的“曝書亭”也到處懸掛鄭簠用隸書所寫的匾額、楹聯等。這樣的待遇,在整個書法史上,鄭簠可能都是第一人。

鄭簠擅長隸書,也精行草書,還善長篆刻。他的隸書初學明末清初的宋珏,後來改學漢碑,《史晨碑》和《曹全碑》對他影響頗深。鄭簠所寫的字大小雖相近,但粗細、疏密卻富有變化,規整多姿,既有《曹全碑》的特點,又有飄逸奇宕的新意,世人謂之“草隸”。對同時代及以後的書家都有相當的影響,承襲其面貌的書家約有10多人,他因此成為後代談論清初隸書的標杆。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2、身份特殊,怪癖多多

鄭簠一生只寫隸書,可見其執著。他的書風飄逸、優美,個性很強。鄭簠的個性表現在哪些方面呢?

一是一生不入仕途,以行醫為生。

鄭簠一生不曾出仕,他是名醫鄭之彥次子,深得家傳醫學以行醫為業,醫術在當地相當出名,直到晚年仍每天“以醫道應酬”。有段時間因為生病的人很多,還使得他萌生了逃避當醫生的念頭,好友李漁為此作詩諷勸過他。

二是他作書不僅要喝酒,還要燃爆竹。

靳治荊稱鄭簠的隸書為“草隸”,與趙宧光的“草篆”一樣,都是獨步一時。他曾經親自觀鄭簠作書:“常見酒酣起舞,白雪在窗,紅燭在幾,墨池魚龍,躍躍欲飛,更發爆竹數聲以作其氣,然後攘袖濡毫,對客談笑,揮灑所積大小若干幅立盡,猶盤礴有餘勇,坐客歎服。”

書法家酒酣作書的人,歷史上很多,但而作書時還需要燃放爆竹來振奮其氣的,除了鄭簠,恐怕找不出第二人。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作為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鄭簠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獨特的關於漢碑與隸書創作的心得。首先是學習隸書必須取法漢碑。他曾長時間學習宋珏的隸書,最終發現去古愈遠,於是深悔從前,開始向漢碑學習,還勸勉那些學習書法的人,不要走彎路,要“樸而自古,拙而自奇”,不要把追求矜奇為目標。不過,他認為只有兼備法度的碑刻才具有取法的價值,尤其是對於初學隸書的人來說。從方整平正的漢碑中,才可見隸書的精髓。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他寫隸書的第二個觀點就是寫隸書要講究法度,也要不拘泥於法度,不然就會喪失生動。漢碑是古雅之中饒有生動之趣,如果一味方整,則會少於風致。他特別推崇《禮器碑》,認為它筆力瘦勁,自成一家。因此在漢碑臨習與隸書創作中,保持結字方正樸質的同時,他還會透過用筆、速度、節奏的變化,獲得奇怪之姿與飛動之勢,讓作品更有“神氣”。

宋琬這樣形容他作書時的場景:“潑墨淋漓四座驚,咫尺蒼茫風雨至。” 孔尚任說他能讓群觀者耳目精神。方朔還曾以“沉著而兼飛舞”來形容鄭簠的隸書風格。足見鄭簋的書寫過程,極具感染力與表現色彩。

第三個心得是始終將“書寫性”視為隸書的魂靈,講究用筆中的起落、筋骨與呼應。鄭簠隸書最強調書寫性與寫意性:“世人作字只是寫得皮毛,作字用筆,固有起落,然上下四旁之間,必有脊骨,必有筋力,必有首尾,方有神氣,不然終不成家。”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鄭簠的隸書飛動,影響的書家有揚州八怪中的金農等人,碑學巨擘鄧石如學習隸書也從鄭簠入手。人們在討論其他隸書家的成就時,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將其與鄭簠進行比較。但從康熙後期開始,自己卻遭到陳奕禧、王澍等人的嚴厲批評,甚至是嘲弄。那時書壇上崇尚以伊秉綬為代表的簡靜、樸拙的隸書風格,打破元明以來隸書的刻板氣的鄭氏,從曾飽受讚揚的“飛動”被詆為機巧與不古。對鄭簠的批評很大程度上是乾嘉以來學者的當代趣味所致。

身後遭到如此激烈的批評,是當時如日中天的鄭簠所不能預見的。鄭簠隸書強調書寫性與寫意性正是其可貴之處。畢竟和大多數庸庸碌碌,只會走前人老路的書法家來說,能創造出自己的獨特書風,真是太珍貴了。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3、取法漢隸,高古渾穆

鄭簠擅隸書,亦精行草書,兼工篆刻。初師宋珏,後改學漢碑,主要有《鄭固碑》《夏承碑》《史晨碑》和曹全碑》,尤得力於《曹全碑》。所書字大小相近,粗細、疏密卻富有變化,多姿又規整,既保持了《曹全碑》的特點,又具有飄逸奇宕的新意,世人謂之“草隸”。

我們一起從鄭簠的作品中品味其取法古意,高古渾穆之意。《浣溪沙詞軸》是鄭簠隸書代表作,個人風貌已經形成。《浣溪沙詞軸》具有比較濃厚的篆書意味,書中有篆書的古厚、婉轉、蒼樸,這使人想到周代鼎文的凝重古意,儘管看不出是哪一家的篆書風格,但是字內的篆意則是可以感知的。鄭簠將篆書的沉雄高古融入隸書中,自然讓隸書顯得不同凡響。

章法上,採取字距寬疏、行距緊密的排列規律,這正是漢代隸書的重要特徵。字形上,未見別體怪字,字形比較規範使得作品端莊大方,具有書卷氣息。用筆上,鄭簠將篆書法融入了隸書之中,這就使得隸書有了篆書的古樸大氣,端莊凝重,沉穩雄強之意,著名書法家朱以撒先生說道:“篆書入隸增強了隸書的‘味道’,使味更為耐品”。可見,鄭簠的隸書融入了篆書筆法之後將隸書提上了一個檔次,更具有格調,作品更加的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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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行草筆法入隸,顯靈動之趣

梁巘《評書帖》:“鄭簠領八分書,學漢人間參草書,為一時名手,琅常不及也。”從梁巘《評書帖》對鄭簠的評論中,不難發現鄭簠的隸書放入了草書筆意,並且運用得當,在當時成為一時名手。

在《隸書五言詩》中充分體現了鄭簠隸書摻入了行草筆意,《隸書五言詩》是其晚年精心的作品,顯示了鄭簠在隸書取得的成就。其結體上端莊方正,偏旁結構大多自漢隸,卻沒有當時俗隸的弊端。觀察鄭簠的字,字勢都是出於一種飛動狀態,盡顯靈動的趣味。再有筆法獨具特色,放入了行草筆法,起筆的地方多用重頓,形成一個大圓點,橫畫多平衡執行。長橫往往提按分明、運至磔腳再向下按,逐漸提鋒。而且在撇、捺與戈、挑筆畫的轉折重按處也顯出此類的節奏變化,使得頓按地方圓潤渾厚,提行處敏捷俊爽,出鋒犀利而峻拔。雖沒有遊絲映帶,卻能令筆畫在起收轉折處產生筆斷意連的效果,蘊含流動飛舞之韻,形成其“綿如煙雲飛欲去,屹如柱礎立不移”的“草隸”筆法形式。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正如清初朱彝尊所形容鄭簠隸書:“簠也下筆兼輕奇,綿如煙雲飛欲去,屹如柱礎立不移,或如鳥驚墮羽翮,或如龍怒撐之而箕張。昂萃各異狀,屏幛大小從所施”。鄭簠將行草筆法放入隸書之中,增添隸書靈動,活波之趣,讓漢隸都不具有像鄭簠作品中的橫、撇、捺、點、長橫在運動的速度。這些筆畫帶有飛快的意趣,輕巧而機靈前行,和隸書中篆意的凝重、渾厚形成一種對比。靜與動,正與奇,重與輕,相互交替,氣韻生動,趣味十足。

打個比喻,鄭簠把行草筆法放入莊重的隸書之中,就如同給隸書增添了新的表情,因此,在鄭簠隸書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其隸書莊重而不乏靈動的趣味,使人賞之又賞,回味無窮。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5、端莊穩健中顯奇氣

在鄭簠隸書作品中很難發現一些來路不明的別字與怪字,其隸書字形結構比較規範、淳樸,使得作品不失從容大方、端莊穩健,富有書卷氣息。但是鄭簠隸書在用筆上加強了飛動的技巧,有些筆畫的變化是漢代隸書中沒有的,機靈巧妙,灑脫放逸,已經超出了漢隸的範疇,頗有奇氣。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張在辛認為鄭簠晚年成熟期的風格是“醇而後肆”,如果沒有早年對《曹全碑》那樣中規中矩的範本的悉心學習,鄭簠晚年的“變奇”根本無從談起。鄭簠曾自言:“《曹全碑》一字一法,一畫一法,方長大小,全無定體。非十年功夫不能窮其奧旨”。正因為鄭簠借《曹全碑》直入漢碑堂奧,所以他才得以如此自信。與早期臨摹漢碑字形、亦步亦趨的作品相較,這時鄭簠注重字形的避讓、騰挪,注重書寫的頓挫、節奏,恣肆揮灑的同時,也著實透露出了幾分詼諧與稚拙來,這或許可以看作是鄭簠審美思想中的“奇古”。

一生只寫隸書的怪人

在鄭簠《浣溪沙詞軸》中充分體現了端莊穩健與奇氣兩部分。這幅作品是鄭簠六十六歲所作,可以說它完全可以體現了鄭簠的個人面貌風格。《浣溪沙詞軸》一方面運用篆隸筆意,用筆提按分明,筆筆送到位,速度緩和,筆力沉著。這些用筆體現了鄭簠隸書的端莊穩健與凝重。另一方面則是用筆帶有輕鬆靈巧,快筆點染的率性,在撇、捺之中,不時可以見到急急而過的動作,是不需要認真的、鄭重其事的,只是彈指一揮間的過程,然而趣味和奇氣就是來源於此。

奇氣是作品的生機,清代人劉大魁說:“奇者,於一氣行走中,時時提起”,可見奇氣經常於字裡橫間縈繞,才使觀者不時有新奇感。鄭簠也自述:“初學隸,是學閩中宋比玉,見其奇而悅之。學二十年,日就支離,去古漸遠,深悔從前不求原本。乃學漢碑,始知樸而自古,拙而自奇。沉酣其中三十餘年,溯流窮源,久而久之,自得真古拙,真奇怪之妙。”鄭簠最初正是覺得宋比玉的字奇才開始學習,後面學之越久才發現離古法甚遠,乃轉向學習漢隸,才知道古而樸,拙而自奇。

鄭簠因在隸書上的實踐以及搜訪摹拓的活動,被譽為清代碑學運動的先驅,從其流傳的作品中體現其在取法漢碑之後的風格與成就以及對清代隸書中興的極大貢獻。其隸書為當時的隸書在取法上以及創作上提供了新的途徑,也給了後來學習隸書者提供了新的發展思維與空間,並影響了一批書家。

在當時,鄭簠的隸書獲得了知名文士的集體追捧,他們投贈鄭簠的“八分書歌”今天能讀到的還有17首之多。王弘撰推其為“近代第一手”,閻若璩則尊他為書壇“聖人”,與顧炎武、黃宗羲等大儒並而列之。無論是集中歌詠一位書法家的隸書,還是將一位在世隸書家尊奉為“聖人”,在書法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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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簠對康熙至乾隆朝的隸書家有著不可低估的影響,透過文獻鉤稽與傳世作品風格比照,我們發現承襲其面貌的書法家有數十人之多,這構成了以鄭簠為核心的隸書流派,而這一流派向為清代書法史研究者所忽視。

鄭簠隸書在清前期影響至大。在當時人的評價中,無論是北方的郭宗昌、王鐸、傅山,還是南方的程邃、顧苓、陳恭尹,其隸書成就及影響皆不能望其項背。鄭簠的友人主要分佈於南京、揚州、徽州、山東、浙江、福建等地,師法其隸書者也主要集中於這些區域。

鄭簠的及門弟子並不多,文獻所載只有四位,分別為:張在辛、萬經、吳瞻澳、金磐北。

張在辛字卯君,一字兔公,號柏庭,又號予輿,山東安丘人。他是篆刻家張貞的長子。周亮工為官山東時與張貞交情甚契,或許是在周氏的介紹下,數次南下訪友的張貞在南京與鄭簠相見。他拜謁鄭簠時,鄭已70高齡,二人應該相處了一段時間,所以張氏自稱“在門牆日久”。

在這段時間裡,他不僅與鄭簠談碑論書,還觀摩鄭氏寫字,聽他講授運筆要領及學習書法的經歷,並在他的指導下執筆作字,糾謬去失。張氏所著《隸法瑣言》是我們今天瞭解鄭簠藝術觀點及其風格形成的極為重要的資料。鄭簠的書法後來得以在山東地區產生很大影響,與張在辛不無關係,頗傳鄭簠衣缽的高鳳翰、朱文震等人都是張在辛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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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經字授一,號九沙,浙江鄞縣人。萬斯大之子,清代著名學者。康熙癸未進士,曾出督貴州學政。萬經善隸書,據全祖望《九沙萬公神道碑銘》雲:“公又叩性理之學於應徵士嗣寅,求漢隸原委於鄭君谷口,參考通鑑地理箋釋於閻徵士百詩,其博且精也。”由此可知萬經曾從鄭簠學漢隸,但二人直接交往的資料今日已不可得見。萬經留下大量的對聯、立軸與題畫引首作品,風格不出鄭簠藩籬。錢林稱萬經隸書“得鄭谷口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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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縣吳苑,字楞香,又字鱗潭,號北黟山人,安徽歙縣人。康熙二十年進士,官至國子監祭酒。他曾經說,蔡邕以來的兩千年間,隸書之法失傳,直到鄭簠出,始得漢隸真原。吳苑記載鄭簠嗜痂成癖,曾剔碑嵩華,窮搜殘碣於岣嶁、嶧山之巔。在他的几案上,羅列著成百上千的金石拓片,除此之外,蜼彝古器、漢代銅玉印也很多,對於這些金石文字,鄭簠詳加考訂,故積學通神,書能去俗。他希望長子吳瞻澳能忘筆忘手,以意相師。吳瞻澳在一首和父韻的詩中道:

“……子真谷口亦曾到,粗學隸書心茫然。髯公教我考金石,入手《孔宙》與《曹全》。潑墨欲顫成屋漏,俗人戲笑有真傳。……終成唐隸乏古法,取法乎上得中焉。《桐柏觀記》《劍閣銘》,既棄不嵐抉其源。吾師谷口溯先代,秦隸真古漢隸圓。策掠啄磔亦人力,孰謂用筆歸諸天。”

可知鄭簠教他寫隸書,以《孔宙碑》與《曹全碑》為範本,他因行筆不夠肯定,而有抖顫之病,但不懂行的人卻認為他得了“屋漏痕”的真傳。他頗恨自己雖取法漢碑卻只能寫出唐隸的樣式,於古法有虧,因此決心循流探源,像自己的老師那樣,達到“秦隸真古漢隸圓”的境界。鄭簠高倡漢法,從他教授學生的取徑亦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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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詩人屈大均盛讚鄭氏隸書當時無人可及。在他的詩中,曾提到一位鄭氏弟子金磐北。金磐北,蕪湖人,與鄭簠老友湯燕生比鄰而居。在屈大均眼中,湯燕生是位高逸之人,亦是有成就的書家,所謂“鳩茲稱二篆,蠆尾更三真”。金磐北既與之鄰,故時常前趨叩教。但他最喜歡的不是湯氏所擅長的篆書,而是隸書,所以又私淑鄭簠。他的隸書在當地頗為知名,求字的人很多。但他自覺未能精研其奧妙,或許是在湯燕生的介紹下,他來到南京向鄭簠請教習隸之法。

《贈金磐北》其一雲:“隸書師鄭叟,驚絕已知名。求寫無縑素,飛毫憶老成。一生耽墨妙,三體未研精。谷口能模楷,從君至舊京。”自注:“鄭叟名簠,字汝器,號谷口,南京處士,磐北師之。”屈大均在詩中自稱垂老之際雅好臨池,對於金磐北能得鄭口傳手授,他竟然生出歆羨之心。

作為清初最重要的參與訪碑活動並肆力學習漢碑的書法家,鄭簠無論是臨摹漢碑的種類,還是流傳隸書作品的數量,在有清一代都是屈指可數的。尤為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信札之外,他所有的傳世作品幾乎都是隸書,儘管他同樣擅長楷書與行草書。這不僅表現出他對自己隸書的自信,亦透露出專門以隸書鳴世的意旨。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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