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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枚奪命銀元,我卻從不期望它升值

作者:由 大夢誰先醒 發表于 收藏日期:2021-12-25

立人銀元是什麼年代的

這幾枚奪命銀元,我卻從不期望它升值

說起家裡這幾塊銀元的故事,必須要提到我姥姥。

我姥姥是清河縣某個村兒地主老財家的女兒,從出生起就過著富足的生活,識文斷字,稍稍長大後,連去集市上買塊花布都要坐著轎子出門。因為成分不好,才“下嫁”給了鄰村根正苗紅赤條條一窮二白的貧下中農一一我姥爺!

姥姥出嫁時帶來了豐厚的嫁妝,後來姥姥在歷次回孃家的多次往返中,又分批帶回了大量的銀元,銅子和四孔紙錢。

姥姥陪嫁的銀元,以右手持三叉戟,左手扶米蘭盾的武士立人銀元居多,俗稱“站洋”。

這種站洋是當年英國東印度公司為了排擠墨西哥鷹洋在內陸的瘋狂發行斂取白銀,開始大量流通發行,也稱為”貿易銀元”。

那時候在一個貧下中農家裡存放著大量的錢財銀元是一件令人提心吊膽的事情。

於是姥爺姥姥挖空心思想出兩種藏匿銀元銅子的辦法。他們把舊房子翻蓋一新,在翻蓋的新房牆體裡做了機關,壘牆磚時,磚與磚之間留了空隙,把大量的銀元砌入牆體。

又在自家屋內挖地三尺,用十幾個大罈子裝滿銀元埋入地下,上面鋪平地磚。

在銀元被埋入地下藏入牆體後的20多年,姥姥一家就這樣在日日入社集體勞作中,除了飢飽無常,日子倒也過的風平浪靜。

這幾枚奪命銀元,我卻從不期望它升值

六十年代由於集體勞動平均分配吃大鍋飯制度,嚴重懈怠了人們的勞動熱情和積極主動,農產縮減,沒有餘糧,村民們過著吃不飽飯的日子。甚至於村中小路兩旁的樹葉樹皮草根都被剝下吃光,仍不能緩解滿目饑荒。

舅舅娶舅媽時,母親和小姨還沒有出嫁,一大家子等著要吃飯,而能去參加集體勞動換回有效工分的勞動力只有三個,所以家裡藏匿著大量銀錢的姥姥一家,照樣過著飢一頓頓飽一頓吃不飽飯的日子!

後來舅媽生下了表哥,家裡的日子更是過得異常艱難。

看著嗷嗷待哺的孫子,聽著他餓得哇哇亂叫的哭聲,姥姥心痛不已,萬般無奈之下姥姥取出多年不敢外露的六塊銀元,交到舅舅手裡,讓他去鄰鎮的集市上便賣,換成流通的人民幣,給兒子買些有營養好吸收的煉乳。

不曾想,悲劇就此拉開序幕,這些銀元給姥姥家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災難。

舅舅到達臨清集市後,眼神躲閃飄忽,瞻前顧後的舉動,引起了同樣去趕集的本村支部大隊長的懷疑,對舅舅進行了跟蹤,還沒交易,就被當場抓個正著。

銀元被截獲上繳,舅舅倒買倒賣的惡劣行徑被上報到村委會,舅舅被定成土豪劣紳的遺留分子滿大街巡遊批鬥!

在一個寒冷的早上,一群帶著紅袖章乳臭未乾的持槍核彈的紅衛兵衝進姥姥家,開始到處搜尋,他們房前屋後翻箱倒櫃,牛棚茅廁找尋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半塊銀元的影子。

氣急敗壞的紅衛兵頭目,狠命的打了老爺幾個耳光,然後跳著腳的在屋裡大聲叫罵!

他落地的一剎那,突然覺得腳下土地發出的聲音很異常,便命令手下民兵拿來鐵鍬,掀開地磚掘地三尺後,姥姥姥爺藏在地下深埋了20幾年的十幾壇銀元,終於現於眾人眼下。

紅衛兵們由氣急敗壞變為如獲至寶,欣喜若狂的他們像大豐收一樣,將一罈一罈的銀元抬出姥姥家的院子,抬進了村支部。

可憐的舅舅,天天挨批鬥不說,還被報到縣革委,要拉到縣城裡遊鬥。

舅舅也曾是村裡批資修資打倒土豪劣紳的積極分子,如今身份地位的陡然轉變,讓舅舅的精神變得日益恍惚。

一想到自己馬上被拉到縣城,和一群土豪劣紳牛鬼蛇神站在一起,被一群毛頭小子綁著胳膊摁著脖子,拳打腳踢的批鬥凌辱,舅舅終於再也承受不住,精神徹底崩潰。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舅舅偷偷跑出村莊,輾轉逃竄到異地,尋到一處鐵路,將腦袋伸入滾滾賓士的火車輪下身首異處,臥軌自殺身亡。

舅舅的去世使姥姥受到嚴重刺激,曾幾度精神失常,經常在深夜看見不乾不淨的東西來於眼前,而後自言自語成了她生活的家常狀態。

後來,文化運動的風潮過去之後,開始徹查清退資產。經過縣裡認真徹查,姥姥家被搜去充公的銀元按一塊兌一元的價格,付了一筆錢給姥姥家。

這幾枚奪命銀元,我卻從不期望它升值

看到這裡,讀者可能有些疑惑,既然銀元已被沒收兌換成紙幣還了回來,那麼我手裡的這幾塊銀元又是怎麼傳下來的呢?

在那個動盪不安的歲月裡,家裡藏有銀元,始終讓姥姥姥爺的日子過得惴惴不安。

他們像懂投資的生意人一樣,沒有把站銀同時放在一個籃子裡,除了在牆體在地下埋入大部分,又在床跟下,在牛棚下面埋了小量的幾十塊,作為萬不得已時拿出來的備用之資。

70年代後期,隨著全國生產生活,學習勞動的恢復正常,村民們的日子也過得相對安穩起來。

姥姥就把埋在床下,牛棚底下的銀元挖出來,分給了舅媽,母親和小姨。

作為稀有貨幣,即使生活過得再艱難,母親也沒有捨得變賣過,後來又分別傳給了我和姐姐,所以越發顯得珍貴。

小小的銀圓,歷經百年風雨,渾身沾滿了暗綠色的汙漬,沉默著從不說話,卻承載了幾代人的悲情命運。

最可憐的是舅舅,因為幾塊銀元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竟然以悲慘的方式過早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姥姥姥爺日日夜夜盼兒思兒,卻不見兒歸,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依然承受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和煎熬!

如今,每當我目光觸及這幾塊銀元,首先想到的不是它的升值與否,和袁大頭相比誰更孰輕孰重?而是關於姥姥姥爺,舅舅上上一代人,那些承載了時代悲歌的憂傷和痛苦經歷,如電影一般歷歷在目,久久不能釋懷,久久不肯散去!

如今的銀元已不僅僅是銀元,它已成為一個時代的印記,一個佈滿滄桑對曾經哭泣過的動盪年月的見證與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