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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批評家|王秀濤:把歷史帶進文學

作者:由 中國作家網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3-01-24

一個田字旁一個童讀什麼

今日批評家|王秀濤:把歷史帶進文學

編者按

創作與批評,如鳥之雙翼,車之雙軸。文學創作的發展離不開文學批評的繁榮,離不開一代又一代文學批評家的付出。1998年,《南方文壇》推出“今日批評家”欄目,至今已推介百餘名批評家。不同個性的批評家以其敏銳犀利、才情思力、靈動豐盈言說著“我的批評觀”,上百篇文章累積形成了一種敏感鮮活、富有生氣才情的批評文風。

現在中國作家網將這些文章重新集中推出,與大家分享,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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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批評家

圖片

王秀濤(拍攝時間:2021年)

王秀濤,男,2011年畢業於南京大學,獲文學博士學位,現為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曾任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執行主編。主要從事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在《文學評論》《文藝研究》等刊物發表五十餘篇論文,著有《城市文藝的重建(1949—1956)》等著作多部,主持國家社科基金專案等多項科研專案,曾獲得首屆《揚子江評論》獎和《南方文壇》年度優秀論文獎等獎項。

我的批評觀

把歷史帶進文學

王秀濤

雖然一直研究當代文學,但文學批評的經驗卻很少,所以讓我來談批評觀有紙上談兵的危險。幸好最近在研究莫言,並嘗試寫了幾篇文章,也因此有了一點點粗淺的體會,不至於無話可說。

一直很羨慕那些才華橫溢的批評家,我自覺缺少文學批評應有的才華,所以只能下些笨功夫,這些年一直沉浸在歷史的故紙堆裡,作些史料、文學史的實證性研究,以掩蓋自己知識水平的低下和思想、語言的貧乏。但內心的焦慮也越來越強烈,做當代文學研究,沒有幾篇研究作家作品的像樣文章,終究有點說不過去,同時也想以此擺脫別人對我的印象,“這個人是做史料的”,這樣的印象其實是對我的提醒,那就是學術研究不能自樹藩籬,更不能安於現狀待在舒適區,那會形成新的自我的限制。所以我希望能寫出有自己特點的批評文章,並藉此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防止文字感覺和文學感受力的進一步退化,作為一種調節,這對個人的研究無疑是一種促進。

然而,長期處理那些實實在在的史料,讓我在面對充滿想象和虛構的文學作品時常常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下手,因為兩種研究物件需要不同的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來對待。對歷史的興趣一時半會顯然無法放棄,把歷史帶進文學或許是適合自己的方式。

詹姆遜在《批評的歷史維度》中說,文體分析、道德批評、神話批評、精神分析和結構主義等方法都不是完全自足的,將其中的任何一種方法延伸,都會再次進入批評的歷史維度。米爾斯在《社會學的想象力》中同樣強調社會科學研究對歷史的運用,他認為,每一門考慮周全的社會科學,都需要具備觀念的歷史視野以及充分利用歷史資料,而且運用歷史絕不是作為“歷史背景的概述”這種“儀式上的運用”,必須是“真正的運用”。他們的觀點給了我信心和啟發。

我在研讀莫言的研究文章時,發現很多相關的概念、判斷是缺少歷史維度的,但是任何觀念都是“有歷史根源的觀念”。很多概念被簡化和平面化,放置在同一個層面討論,歷史自身的時間維度被抹殺了,產生了一種“時間上而非地點上的區域性主義”。比如“高密東北鄉”向來被作為莫言文學的起源,並在某種程度上被當成了一個“神話”,但這也意味著在研究的意義上,它失去了應有的解釋能力。僅僅作為 “神話”和“概念”,“高密東北鄉”無疑會被抽象化,喪失它應有的縱深度和豐富性。因此我們要進一步擴張作為“經歷”和“歷史”的“高密東北鄉”,也就是說,重要的不僅是“高密東北鄉”是什麼,還要探究“高密東北鄉”發生了什麼,莫言在這裡又經歷了什麼,這些經歷又如何影響了他。因此我們要把很多看似不言自明的概念、方法、結論作為問題重新提出,就像米爾斯說的,這就需要歷史提供一種“多樣性”,擺脫“一時一地”的研究所假定的“同質性”。

把歷史帶進文學批評,雖然是要打破形式分析的壟斷,但並非要取消文學自身的主體性,把它作為歷史研究的附庸來處理。就像詹姆遜提醒的,如果僅僅是用歷史學家的專業研究簡單取代文學批評家的方法,也是很糟糕的。文學是歷史的一部分,也是歷史生產的參與者,因此我們應著眼於建立一種文學內部的歷史感,把歷史的視野和方法帶進文學研究,據此去揭示作家寫作的秘密,以及文學回應、參與歷史和社會的方式。

文章刊登於《南方文壇》2021年第1期

批評家印象記

從史料中尋找並發現歷史

——王秀濤的當代文學研究

黃髮有

我第一次見到王秀濤是在2005年春天的濟南,當時他剛剛考取山東師範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師從吳義勤教授。2008年他考入南京大學,跟隨我攻讀博士研究生。到中國現代文學館工作後,他又在職跟隨中國人民大學的程光煒教授從事博士後研究,不斷拓寬並深化自己的學術研究。近年他學術發展勢頭健旺,陸續出版了《中國當代文學生產與傳播制度研究》《歷史的細節》《第一次文代會與當代文藝的發生》等著作。時間過得真快,十五年彈指一揮間!這些年王秀濤在學術研究上穩紮穩打,建立了自己的學術根據地,形成了自己鮮明的特色與風格;在編輯工作中謙虛地向前輩學習和請教,低調而穩妥。看到他目前踏實向上的狀態,讓我倍感欣慰。

秀濤為人忠厚,話不多,說話能說到點子上,善於傾聽,心裡有數,喜歡少說多做。2009年到2010年我在哈佛從事訪問研究,南京的一些雜事都委託他幫我處理,他做事及時高效,安排得井井有條。其間時任《山花》主編何銳到南京出差,他以為我在南京,想找我聊聊,我讓秀濤陪他到處轉轉。過了不久,秀濤根據資料和自己的體會寫了《文學的守夜人——編輯家何銳素描》,發表在《當代作家評論》2010年第5期上。後來何銳多次向我誇獎秀濤,認為秀濤既適合做一個學者,也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編輯。當時我覺得秀濤畢業後最可能的出路是到大學裡教書,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秀濤會去當編輯。何銳在半天的交流中,能從還沒走出校園的秀濤身上發現他的獨特品質,真是佩服!

在攻讀博士期間,秀濤一開始關注的是當代文學傳媒研究,在《文藝研究》《中國出版》《出版發行研究》《當代作家評論》《中國圖書評論》《揚子江評論》發表了多篇論文。他善於從小角度切入,具有較為敏銳的問題意識,譬如《“十七年”文學期刊的發刊詞》《從“創刊”到“復刊”的轉折——對1976—1979年文學期刊“復刊號”的考察》《文學期刊與企業聯姻的問題與出路》《讀者背後與來信之後——對〈人民文學〉(1949—1966)“讀者來信”的考察》《復刊後的〈人民文學〉與文壇復興》,這些文章透過對史料的細緻梳理,就事論事,又透過與歷史背景的映襯,在開闊的視野中尋找並發現被人忽略的歷史側面與過程變化。他善於從小的切口進入,又能從歷史聯絡中發現材料、事件中隱而不彰的文學發展脈絡,從歷史的橫切片中看到歷史推進的動態蹤跡。尤其值得稱道的是發表在《文藝研究》2011年第8期的《文藝與群眾:“十七年”文藝通訊員運動研究——以〈文藝報〉和〈長江文藝〉為中心》,這篇文章依據他掌握的公開史料和稀見的《長江文藝通訊員》等內部史料,在考察“十七年”文學期刊通訊員制度的基礎上,在文學群眾化的大背景下梳理文學生產與制度建構的歷史線索,從一個長期被忽略的地方推開一扇窗戶,讓我們看到別樣的文學景觀。

2008年,我申報的“新文學史上的文學會議與文學發展”被立項為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地重大專案,在給博士生上課時專門討論過當代文學會議研究的相關問題。所有的當代文學史著作都會涉及文藝會議,尤其是第一次文代會、第四次文代會等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藝會議,這兩次會議被不少研究者定位為文學史分期的界碑。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數當代文學史著作對文學會議的描述語焉不詳,大同小異,在原始史料蒐集整理上還有欠缺,研究也不夠深入細緻。秀濤對這個領域很感興趣,悄無聲息地蒐集史料,閱讀了不少這方面的歷史與理論著作。臨近開題時,他來徵求我的意見,我記得當時給他推薦了兩個題目,一是研究人民文學出版社與當代文學發展的關係,二是“十七年”文學會議研究。他回去做了不少功課,後來主動找我交流想法,他說人民文學出版社研究當然是一個好題目,而且很少有人關注,選取人民文學出版社社史的其中一段或《魯迅全集》的編輯出版,也能有很大的發掘空間,寫一本博士論文綽綽有餘,但史料難找,現有成果少見,心裡沒底。相對而言,研究“十七年”文學會議更穩妥。當時他已經寫出了兩篇文學會議研究的論文,這就是後來發表在《文藝評論》2010年第6期的《新作家的培養與“十七年”的作家制度——以兩次青年創作者會議為視角的考察》和發表在《社會科學戰線》2011年第1期的《文代會代表的產生與文學利益的分配問題》。我當然支援他自己的選擇,相信他能寫出高質量的學位論文。不出所料,他的博士論文《文學會議與“十七年”文學秩序》寫得厚重而有新意,答辯也很順利。像他這樣讓人放心的人,有時也容易讓人忽略他的付出,總覺得他在關鍵時刻一定不會掉鏈子的。事實上,他的博士論文寫得真是不容易,或許是因為太用功或壓力大,他在寫作博士論文的關鍵階段得了面癱,耽誤了不少時間。我一開始擔心他要延期畢業,也勸他不用著急,身體最要緊,結果承受著壓力的秀濤“按期”痊癒了,學位論文也沒有拖延。

翻閱秀濤的著述,感覺其當代文學研究有三個特點。首先,從史料出發。現在有不少研究當代文學的成果,作者往往是觀點或概念先行,然後目的性很明確地去找一些零碎的史料。這很像蓋房子,畫好了圖,隨後按圖索驥地尋找符合規格的建築材料,在預設的邏輯框架裡填充史料。在這樣的研究套路里,研究者對史料的解讀註定缺乏客觀性,隨意剪裁,任性曲解。可歷史的真實並不是可以聽任研究主體隨意擺佈的玩意,這樣的成果看似新鮮,但註定站不住腳,很難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秀濤做研究,都是先看史料,從史料中發現問題,然後順藤摸瓜,理清歷史的藤蔓與內在的結構。一方面,秀濤做事比較細緻,善於發現一些細微的錯誤,對史料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善於從碎片化的史料中發現關聯的線索。難得的是,他還有比較突出的大局觀和整體把握能力。我想,這和他本科時期修讀歷史學有密切的關係,透過專業學習形成了言必有據的學術習慣。另一方面,這和他個人性情有關。秀濤的研究風格和為人風格比較一致,有多少材料說多少話,不說過頭話。

秀濤不僅能從常規史料中發現那些被忽略的問題,還重視挖掘稀見史料。秀濤對第一次文代會的研究,就把常規史料與稀見史料結合起來,相互參證,讓人耳目一新。《前三次文代會報告起草的若干問題》(《揚子江評論》2016年第6期,《新華文摘》全文轉載)、《第一次文代會代表的產生》(《揚子江評論》2018年第2期,人大影印資料全文轉載)、《第一次文代會的幾則提案》(《南方文壇》2018年第1期)、《文藝的轉向:第一次文代會“藝術展覽會”考論》(《文藝爭鳴》2018年第2期)、《第一次文代會的籌備委員會》(《現代中文學刊》2018年第3期)、《“新的人民的文藝”的示範:第一次文代會招待代表演出考論》(《文藝研究》2018年第7期)、《第一次文代會與文聯的產生》(《文藝爭鳴》2019年第2期)等論文,從不同側面考察第一次文代會的過程、規則與歷史影響,做細做實。他就像一個瓷器修補匠一樣,為每一塊碎片找到原來的位置,拼接出歷史完整的影象。他對第一次文代會的研究,稀見史料的發掘具有重要的價值。第一次文代會作為當代文學史上的大事件,關乎規則的建立和文學的大勢,大多數研究者依據的都是大會宣傳處編的《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紀念文集》,而秀濤發掘的原始文獻修補了現有史料之間的一些裂縫,呈現了一些以前無從得知的重要細節。秀濤在《當代文學史料的等級問題》(《文藝爭鳴》2020年第1期)中認為當代文學史料存在等級的區分,我想第一次文代會的原始文獻就屬於關鍵史料,因為其歷史影響是全域性性的、持續性的。秀濤披露的這些史料,有些是他自費購買的,有些是從現有館藏中淘出來的,還有不少是濟南的收藏家徐國衛提供的。秀濤能獲得徐國衛的信任,自有其機緣,他的為人風格以及對史料的重視與善待,也容易贏得同好者的認同。值得肯定的是,他對於新史料沒有進行過度闡釋,不誇大其作用,而是本本分分地進行解讀,更沒有像個別研究者那樣,以為奇貨可居,故作驚人之論。說白了,史料就是證據,不應忽視也不應放大。而且,只要史料不是偽造的,在公開的那一刻就沒有“常規”與“稀見”的區分了,揭開面紗之後,那種神秘感就蕩然無存了。在某種意義上,“稀見”的往往是殘缺的,作者在運用這類史料時應當更加慎重。秀濤清醒地認為:“不能完全迷信新史料,置舊史料於不顧,畢竟新史料的價值是建立在充分認識舊史料基礎之上的,否則‘新’的價值就無從談起。”①在秀濤的研究中,對稀見史料採取了兩種整理與考察方式:一是歸位,即釐清其本來面目;二是融合,即與現有史料的互補互證。史料挖掘者所從事的工作,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人作嫁,夯實學術的地基。有年輕人願意踏踏實實地做這項工作,有利於推動學術的持續發展,我覺得特別不容易,也特別值得鼓勵。

其次,通專融合的拓展。秀濤對“十七年”文學會議和文學媒介的研究,都有專題史研究的特點。近年年輕學者的當代文學史研究,大都向專題史靠攏。這種學術趨勢和現在的學院體制密切相關,年輕人要順利升職,要有核心期刊論文,還要有高級別的科研專案。因此,反應敏銳的年輕人往往早早就劃定一塊領域,心無旁騖,在圈定的範圍內精耕細作。不容忽視的是,這也帶來一種侷限性,那就是視野的狹隘,對周邊的史料乃至常識都缺乏瞭解,有時難免犯低階錯誤,鬧出一些笑話。作為修讀了四年曆史學的年輕學人,秀濤深知歷史研究的不易,因而很重視點面結合的重要性,追求通史和專題史研究的有機融合。在研究“十七年”文學會議和文學媒介的過程中,他對新中國成立初期城市文藝改造問題產生了濃厚興趣。秀濤設計的科研課題“建國初期的城市文藝改造研究”2013年被立項為國家社科基金青年課題,這對他也是一種重要的激勵。透過對史料的整理與考辨,他在文學制度史的框架中找到了文學會議、文學媒介、城市文藝改造等專題領域相互勾連的門徑,突破壁壘和瓶頸,柳暗花明。這種在整體視野中考察相互關聯的專題的研究思路,一方面拓寬了學術視野,另一方面強化了每個專題的歷史縱深感。

不妨來看看秀濤2012年以後發表的代表性論文,這些篇章涉獵較廣,但內在邏輯卻是相通的,這顯示出作者並不願意獨守一隅,而是步步為營地拓展自己的學術版圖。《戲曲觀摩會與當代文藝典範的推廣——以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大會為中心》(《中央戲劇學院》2012年第1期)、《當代編輯制度的建立與文學生產》(《揚子江評論》2012年第2期)、《當代出版制度的建立與文學生產》(《現代中文學刊》2013年第3期)、《建國初期城市舊書攤改造與新文藝的推廣》(《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3年第4期)、《建國後文學運動中的道德問題》(《揚子江評論》2014年第5期)、《寶文堂書店改革與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通俗文藝生產》(《文藝研究》2014年第5期,人大影印資料全文轉載)、《重建城市文藝——論20世紀50年代對“反動、淫穢、荒誕”圖書的處理》(《文學評論》2014年第6期)、《城市接管與當代文藝的發生》(《文藝爭鳴》2016年第11期)、《〈白毛女〉進城與革命文藝的傳播和示範》(《當代作家評論》2017年第2期,人大影印資料全文轉載)、《中央文學研究所的籌備與成立》(《文藝爭鳴》2017年第5期,人大影印資料全文轉載)、《新僑會議與“文藝八條”》(《海南師範大學學報》2018年第2期)、《秩序的重建:從華樂戲院到大眾劇場》(《廣州大學學報》2019年第3期)、《孔厥的“罪與罰”》(《當代文壇》2019年第6期),這些論文鎖定了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特殊時段,牽涉的問題頗多,對重點關注作家作品的文學研究者來說略顯陌生。儘管其中個別篇章的成稿時間要比發表時間早了幾年,這些按照發表時間排序的論文還是可以反映出秀濤學術探索的軌跡。在學術科層化的格局中,碎片化生存把學術領域切割得支離破碎,而秀濤選擇的由專而通的路徑,有一定的難度和挑戰性,也包含了新的可能性。在更為開闊的視野中,多角度、多層次的透視為深度開掘帶來新的契機。

最後,文史互證的視野與方法。秀濤在文學與歷史學之間的交叉地帶找到了自己的學術根據地,文史互證是其核心的學術方法。如果僅僅看看秀濤發表論文的篇名,會覺得他的重點是文學的外部研究。仔細閱讀的話,不難發現他一直重視文學文字的細讀和作家的個案研究。他碩士論文研究的是新世紀曆史小說,對歷史小說的藝術性問題有深入的討論。他近年發表的對鄧一光《人,或所有計程車兵》、付秀瑩《他鄉》等作品的評論,顯示出其細緻的文字解讀功夫和敏銳的藝術感覺。在研究文學媒介、文藝會議、城市文藝改造的論文中,提到一些作家作品時,也常有碎金閃耀的精準評點。秀濤的文學評論緊貼作品,顯得本色而客觀,嚴謹而沉實。當然,秀濤的評論比較剋制,沒有虛與委蛇的誇飾和不著邊際的抒情。

在評價標準方面,秀濤始終自覺地將作品和作家置放於文學史的座標中進行評判。在藝術趣味方面,他不僅重視文學作品語言的創造性和藝術的完成度,而且重視其歷史、社會、文化價值,以綜合的眼光來衡量其得失。基於此,其文學評論與文學史研究都把審美分析與文化研究結合起來,打通了內部研究與外部研究的界限,考察文學的藝術性與社會效益之間的內在關聯。不應忽略的是,秀濤很少對當代文學進行孤立的、靜態的分析。在他的視野中,一方面,文學發展是各種關係綜合互動的結果,文學的樣貌並不是單一的面向,從不同角度看到的是有差別的文學風景。另一方面,文學是流動的歷史景觀,具有過程性特徵。在對第一次文代會招待演出的文藝作品進行細緻分析的基礎上,秀濤認為:“第一次文代會期間的戲劇演出被稱為‘第一步豐收’,儘管在表現形態上存在不同意見,但這些演出無疑代表了‘新的人民的文藝’的方向。作為解放區文藝的代表性作品,它們的示範性意義不言而喻,這些作品不僅供參會代表學習、觀摩,而且逐漸被引介到全國範圍進行推廣,昭示著文藝新的階段的開始。”②第一次文代會確立的“新的人民文藝”的方向,並不是一種停留於紙面與會場的文藝規劃和文藝動員,而是落實到具體的文藝實踐中,具有清晰的未來指向。新中國成立初期城市文藝從“舊”到“新”的改造既是一種糾結、交替的歷史程序,也是多種話語、多種力量漸趨統一的系統工程。

秀濤的學術路子走得沉穩而端正。相信他在不斷反思自己的基礎上,會繼續拓展,勇於探索,闖出一片新的天地。

【註釋】

①王秀濤:《當代文學史料的等級問題》,《文藝爭鳴》2020年第1期。

②王秀濤:《“新的人民的文藝”的示範:第一次文代會招待代表演出考論》,《文藝研究》2018年第7期。

文章刊登於《南方文壇》2021年第1期

(黃髮有,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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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

《批評家印象記》

張燕玲,張萍 主編

作家出版社 2019年0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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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批評觀》

張燕玲,張萍 主編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6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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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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