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共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歐陽修 《浪淘沙·把酒祝東風》
時光一去不復返
多年以後，驀然回首
彷彿長長的一年、幾年、百十年
都只如白駒過隙
恍若響指輕彈
人生一世間
最令人無可奈何的何以是時間的不可逆？
什麼樣的人生際遇
讓歐陽修深深慨嘆人生美好的無常？
近千年前
怎樣的相聚和歡會讓歐陽修情難自己此恨無窮？
為什麼一闋略帶瑕疵的詞
千年後仍能讓人感受到作品墨跡與元氣之淋漓？
為什麼說一個優秀的詩人
必然有著對美好事物的嚮往之心
必然有情，必然善於表達？
為什麼越是從作者心中流出的詩句
越能打動人心？
歡迎收聽湖北之聲《煒煒道來》
“人間美詞”第四期：《可惜明年花更好》
“六一風神”歐陽修：可惜明年花更好。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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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
未知來源
1.
據《宋史歐陽修傳》
他少年失怙，從小在叔父家長大
但敏悟過人，好學刻苦
二十二三歲即就試國子監
並在禮部考試中獨佔鰲頭獲“南宮第一”
進而舉進士，被任命為西京推官
正是在西京洛陽任上
他遇到了平生最相投契的同僚
喜為古文的尹洙和精於歌詩的梅堯臣
以及平生的第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頂頭上司
吳越王錢俶之子錢惟演
錢惟演對待這幫年輕人極其友好
所以歐陽修等人
就得以在一種相當寬鬆的氛圍下
吟詩作對、品酒論文
最離譜的
據說有一次歐陽修等人到嵩山遊玩
在龍門遭遇風雪
正發愁際
忽見錢惟演派了廚子和歌妓前來
讓他們吃酒聽歌、安心賞雪
這樣的好事很快隨著錢惟演的調離而終止
繼任者的苛刻使得過往的生活
因對比而分外令人懷念
王新才：
到明道元年，也就是公元1032年，不到一年的時間，友朋星散，歐陽修給梅堯臣寫信，不禁感慨道：“人生不一歲，參差遂如此。因思百年中升沉生死，離合異同，不知後會復幾人得同得不同也。”（《與梅聖俞》）這封信應該可以作為這首詞之背書。或者說，這首詞應該是在這封信前後所寫。
2.
歐陽修作《浪淘沙把酒祝東風》
感嘆的正是人生美好的無常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在那麼一個春日，東風浩蕩
詩人持酒相祝
請求東風不要太早離開
且與一道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
楊絲已垂，阡陌飛紫
時令當已是晚春
洛陽牡丹聞名天下
“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遊遍芳叢”承接著上片整體的鋪敘
指明瞭這次活動的中心乃是遊覽
“當時攜手處”在流水般的順序描寫中
忽然插入一段舊事
當時曾到，詩人與友攜手共步芳叢
這一次呢？
芳叢當然也會遊遍
但曾與攜手之人有些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王新才：
如果有所謂詩眼或詞眼的話，在這一首詞中，這一句算。這一句也佔著詞中承上啟下的關鍵位置。當年的相聚，昔日的歡會，很快就成為過眼煙雲，百年都只如雲過眼，況是一場春遊！但聚時的快樂和別後的落寞最易讓當事人情難自已，所以有恨。此樂越多，此恨越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今年的牡丹開得比去年還好
去年花開雖不如今年
但是去年遊春有可攜手之人
而今年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而且年年都有花開
甚且可能一年更比一年開得好
但誰是同遊之人？
時間的不可逆
意味著一段時間後
你可能一事無成
而只能徒嘆年華老大
或者過去的時光太過美好
良辰易有，歡會難再
也唯有感慨系之
3.
一個優秀的詩人
必然具有對美好事物的嚮往之心
必然有情，必然善於表達
其所表達，必然切己
表達出來的句子必然與眾不同
對於過去的好時光
古今中外，都有不絕如縷的歌吟
句子越是從作者心中流出越能打動人心
而歐陽修寫此詞之時
正是青春年少且剛做官不久
雖良會已逝，而來日方長
所以在感嘆聚散匆匆之時
他反其意而用之
以為人間的美景
乃是一年更比一年好
更反襯出有美景而無歡會之感傷
王新才：
歐陽修此詞鋪敘從容，轉接自然，臨結以去年今年明年之對比，如滾滾波濤，浪浪相續，從而推出“知與誰同”一問。對於“想到明年”，晚清詞評家陳廷焯在《詞則·別調集》中以為“真乃匪夷所思，非有心人如何道得？”下片結語“知與誰同”，正是致梅堯臣信中“後會幾人得同得不同”這句話之濃縮。正像著名學者俞樾之孫、俞平伯之父、晚清戊戌科探花俞陛雲在《唐五代兩宋詞選釋》中所言，下片這幾句乃“至情語，以一氣揮寫，可謂深情如水，行氣如虹矣”。
這首詞首句“東”字犯韻
雖然有很多改法可以避免這一毛病
但歐陽修沒有在意
表明這首詞的寫作非常可能是一氣呵成
這一略帶瑕疵的版本
也讓千載以下的讀者每一展卷
都彷彿能感受到作品墨跡與元氣之淋漓
一花一世界
一詞一情懷
湖北之聲《煒煒道來》“雲成長”系列
一起走進“人間美詞”
每週六推出 共9期
策劃、主持：劉煒
製作：高路一、楊旭宇
新媒體編輯：邱婧純（實習）
稽核：劉開莫、梁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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