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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大明王朝1566》,為什麼編輯劉和平沒有接著寫1567?

作者:由 學智堂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2-09-08

誰道閒情拋棄久馮延巳

《大明王朝1566》這部劇的框架之大、資訊點之密集,是需要觀劇者自己

理清

邏輯,細細琢磨的。

個人認為,

這部劇實際上,講得是大明王朝滅亡的必然性。

為了鞏固皇權,

嘉靖

手中握著三把刀:司禮監、內閣和清流,讓它們三權分立,互相配合又互相制衡。

這是常見的帝王配置,司禮監謀家,內閣謀朝,清流謀國。

寫完《大明王朝1566》,為什麼編輯劉和平沒有接著寫1567?

先說司禮監。

司禮監由掌印公公呂芳統領。不管是太監還是錦衣衛,他們的權力來自於皇上,由宮裡供養。準確的說,他們就是嘉靖帝豢養的家奴,是皇上忠實的耳目和觸手。正是因為他們強烈的歸屬性,導致嘉靖帝在太監面前,比在大臣面前更放鬆、更坦然。

他同呂芳、黃錦說話,基本不繞圈子,哪怕是當刀使的陳洪,都比嚴嵩、徐階等人更能窺見皇上的真實模樣。

比如當時

鄢懋卿

下巡鹽,收回來三百三十萬兩。嘉靖問呂芳這是怎麼回事,呂芳一開始含糊其辭,嘉靖責他沒說真話,呂芳才說:“兩淮兩浙的鹽銀,從太祖到成祖,每年都能收上千萬的稅,前兩年,卻都只能收一百多萬兩,鄢懋卿一去,就能收到三百三十萬兩。可見銀子是有的,但都握在嚴黨的手裡,嚴黨手握大明銀庫的鑰匙。”

他說得如此直白,嘉靖卻很滿意,坦然道:你現在明白朕為什麼要鄢懋卿南下巡鹽了吧。將佈局謀篇將給呂芳聽,帝王在家奴面前的不設防,可見一斑。

也正是因此,司禮監中人的諸多行為,間接反映了嘉靖帝的真實態度。

比如毀堤淹田,

楊金水

為織造局掌事太監,一早就知道嚴黨有毀堤淹田的打算,但他不但沒有阻止,反而縱容嚴黨的所作所為,還警告河道總管太監李玄閉上嘴。

但是毀堤淹田的事情,他並沒有事先通知宮裡,而是在事發之後,被召回宮裡稟明的。而嘉靖帝,對他的隱瞞沒有一絲一毫的叱責,還認為他差事當得不錯。

從這可以看出,嘉靖帝一直是知道嚴黨所作所為的,並且暗示司禮監的人:不管嚴黨做什麼,配合就好。

嘉靖之所以這麼容忍嚴黨,必然是嚴黨對他有用,而且其他人替代不了。

而嚴嵩正是內閣首輔。

寫完《大明王朝1566》,為什麼編輯劉和平沒有接著寫1567?

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內閣了。

內閣,是大明朝的媳婦,上有皇上和朝廷,下有百官和黎民,上下都要兼顧。

而媳婦之所以不好當,是因為上下的利益總是矛盾的。皇上要修觀,朝廷要打仗,地方要賑災,這些都需要錢。可百姓只佔了一半的田,卻要交天下的稅,上繳的稅銀根本不夠朝廷的要求。

聖旨莫敢不從,那麼唯一的選項就是不斷地壓迫百姓,逼他們拿出更多的錢來。

所以,嚴黨只能透過縱容貪腐來收買官員,建立黨派,以保證高效的執行力。官員能得到好處,利令智昏,就會昧著良心、不擇手段地逼迫百姓,以期達到朝廷的要求,繼續升官發財。

比如鄭泌昌和

何茂才,

為了完成“改稻為桑”,收到小閣老“毀堤淹田”的指示,果斷執行。連這等喪心病狂的指示都不加以質疑,嚴黨的執行力可見一斑。再有鄢懋卿,南下溜一圈,運回三百三十萬兩鹽銀,另藏了二百餘萬兩鹽銀,共五百多萬兩,而前兩年,總共才不過三百萬兩。威儀不可謂不高,操作不可謂不熟練。

可見嚴黨上下一心,中飽私囊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反過來想,如果這些官員沒得到天大的好處,又怎會甘願為嚴家所驅使呢。

但正是因為要鞏固自家黨派,稅銀被層層盤剝,即便壓榨了百姓,上繳國庫的銀子還是不夠多,而且隨著嚴黨的壯大,每年上繳的稅銀越來越少,引起了皇上的不滿。

就像呂芳所說的,江浙這兩年的鹽銀竟分別是一百四十萬兩和一百七十萬輛,居然只有成祖年間的一成。但稅銀的消減,皇上只是有些不滿,他有倒嚴的打算,那時卻並沒有下倒嚴的決心,畢竟嚴家用著還是很順手的。

電視劇有一個情節,鄢懋卿收回的三百三十萬兩,只有二百三十兩上

繳了

國庫,有一百兩直接進了工部,為皇上專用款。這裡有一個細節,嚴嵩問:走皇上的明細賬了嗎?也就是說,這種公錢私用、為皇上斂財的事情,嚴家經常幹。所以他們貪腐,只要沒踩到皇上的痛處,皇上會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壞就壞在,鄢懋卿給皇上留出來一百萬,卻給嚴家和自己留出來兩百萬。這一做法,可以說是一腳踩在了皇上的逆鱗上。

嘉靖可以忍他們貪,但絕不容忍不他們貪得比自己還多。皇上拿小頭、臣子拿大頭這種事,往大了說,是挑戰皇權。

從這裡開始,嘉靖才真的下了倒嚴的決心。嚴家可以大,甚至甚至可以大而不能倒,但絕對不能,與皇權一爭高下。

寫完《大明王朝1566》,為什麼編輯劉和平沒有接著寫1567?

這時候,就輪到清流起作用了。

清流分兩派,一派是以徐階、

趙貞吉

首的溫和派,一派是以

海剛峰

、高拱、王用汲為代表的激進派。

溫和派雖然致力於倒嚴,但謀權大於愛民,真實目的還是奪嚴嵩的權,謀內閣首輔的位置。為了這個目的,即便嚴嵩已經推心置腹,徐階還是暗中給趙貞吉送信,讓他不要借糧給

胡宗憲,

即便浙江的百姓急等著這些糧救命。

而趙貞吉本人,即便與胡宗憲有故交,即便有“借軍糧”這種既不違抗師命也不耽誤救災的辦法,卻在借糧一事上推三阻四。為了加速倒嚴程序,不惜放棄浙江二縣數十萬百姓的性命。

“苦一苦百姓”是趙貞吉的口頭禪,嚴黨倒臺後,他成功入了內閣。

從這就可以看出,清流中的溫和派,實際就是尚未把持內閣的“嚴黨”。徐階、趙貞吉們與嚴嵩、

嚴世蕃

並沒有本質區別,甚至於,後者還不如前者。後面百官鬧到了西苑,徐階等人無法平息眾怒,陳洪鞭打百官便是證據,如果嚴嵩在,根本不會鬧成那個局面。

以海瑞為首的激進派,有報國愛民之心,也看到了朝廷的積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豁出身家性命去,也要向聖上上疏。可海瑞說來說去,也只敢說“以民為本,君臣共治”。

“君臣共治”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大明朝的問題,真的是因為皇上數十年不視朝嗎?

當然不是。連海瑞自己都說:“皇室宗親宮中宦官各級官吏所兼併之田莊,佔天下之半皆不納賦;小民百姓能耕之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卻要納天下之稅”。

問題的根兒,不在於皇上,也不在於百官,在於明朝“藩王官員不納稅”的祖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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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個楚王,所佔良田便有一百四十五萬畝之多。而朝廷為了改稻為桑,各路官員爭得面紅耳赤,百姓們受災受難,也只不過是為了幾十畝田地而已。

大明朝若想開源,只有開啟海上通路。可要開啟海上通路,就得剿滅倭寇。要剿滅倭寇,就需要源源不斷的軍餉。

天災不斷,流民遍野,北有俺答虎視眈眈,到處都是用銀子的地方,軍餉何來?

沒有軍餉,絲綢、茶葉、瓷器就不能出口,大明朝就無法增加賦稅收入。

這是個死局。

唯一的解,就是讓藩王、官員都納稅。

但是可行嗎?

藩王官員不納稅,是

大明祖制

。大明以“不違祖制”為治國根本,不違祖制的觀念有多深入人心呢?沈一石一個不能參政的商人,都深知“特賞六品功名官戴

不合祖制

,不敢隨意穿戴”。

海瑞將

大明律背

的滾瓜爛熟,又怎會不知道“不違祖制”的規矩呢?

所以藩王官員不納稅的事兒,剛如海剛峰,也只敢私底下跟王用汲吐槽一下,是不敢拿到檯面上說的,更不敢懟到皇上臉上去。

就連張居正與俺答談判成功,以十萬匹棉布換得了北方邊境安寧,趁著有功的時候與裕王稍稍提了下“改制”的事情,裕王就一連幾句“慎言”。在張居正再三規勸後,他還是執意將此事擱置不議,稱自己不能在此時想繼位的事情。

這只是個藉口,實際上是,大明國祚已延續了二百餘年,在祖制的掩護下,特權階層不停地兼併土地,已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官紳土豪集團。比如內閣首輔徐階,他的家人在松江一帶廣佔田地,若要改制,首當其中的,便是以徐階為首的朝中大臣。可改制的方略,還要靠這些人去推行。

如此一來,改制怎麼可能推行得下去。

裕王對此心知肚明,故而對改制一事避而不談。

後來張居正的一條鞭法確實沒有實行下去,還被

萬曆皇帝清

算,可見裕王父子倆,都是不願意動祖制的。

就連天資英斷的嘉靖帝,臨終託付江山,也是在提到海瑞的時候,才提了一句“新制”,更直言“惟海瑞可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為什麼只有海瑞可以?因為他無黨無私。

寫完《大明王朝1566》,為什麼編輯劉和平沒有接著寫1567?

海瑞無黨無私,敢做敢說,可到底,大明朝只有一個海瑞而已。

連著三代皇帝都心知肚明“大明需要新制“,卻都在推行新制上採取了保守態度。

大明根本是回不了頭了。

所以這部劇本質上就是表達了大明滅亡的必然性。

劉和平老

師沒有接著寫1567,個人認為他是已經將大明的治國篇寫盡了,再要寫大明,除非倒回去寫朱元璋開國篇。若要接著1566往下寫,實在是再難創新、寫無可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