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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事”鑑定專家石秀是個怎樣的人

作者:由 上觀新聞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2-10-19

石秀是哪裡人

“清白事”鑑定專家石秀是個怎樣的人

當石秀聽兄弟楊雄的老婆潘巧雲介紹前男友裴如海,提了一句“他念經的聲音很好聽”,便警覺起來。又瞥見潘巧雲和這和尚說話時,動作是——遞上茶,纖手抹去盞邊水漬,便覺證據確鑿,立即下了結論:淫婦。

這和《紅樓夢》裡寶玉房裡的丫鬟秋紋、晴雯有的一拼。秋紋看見小丫鬟小紅進寶玉的屋子遞茶,立即福爾摩斯附體,腦補了她想勾引寶玉向上爬的野心和整個事件的過程,鄙夷地罵“沒臉的下流東西”,拿手機前置攝像頭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晴雯看見小紅給王熙鳳做事,也立即譏諷“爬上高枝兒去了”。這些人慧眼識穿“不規矩女性”的能力是一樣一樣的,可惜說人家的女子也可能被人說,到時候也全無反抗權威之力。而在石秀這裡,卻有性別和力量的優勢。

《金瓶梅》中孟玉樓相親,見到西門慶時,也是抹去茶盞邊水漬,而西門慶第一次去王六兒家,王六兒也是如此操作,這動作確實有一番曖昧。當然,《金瓶梅》裡有好多對《水滸傳》的學習化用,第一次發現這動作“不對勁”的,還屬“慧眼”石秀。在潘巧雲沒出軌時就開始了對她的監視,發現點端倪便興奮不已——我打賭她會出軌的。

《水滸傳》裡的“拼命三郎”石秀有做偵探的素質,善於從蛛絲馬跡間發現端倪,這樣的人如同江戶川柯南,到哪裡,哪裡就會有命案。

石秀因為救了楊雄被認做兄弟,還給他開了肉鋪,生活水平提高了許多。但寄人籬下,容易被敏感折磨。有一天,他突然發現人家關了肉鋪,一句話也不問,只當是嫌棄、懷疑自己,就要留下賬本走人。結果發現人家只是家裡要做法事,肉鋪打算歇業幾天。

“清白事”鑑定專家石秀是個怎樣的人

石秀覺得自己的敏銳應該用在別處才好,比如替兄弟捉姦什麼的。當發現一個頭陀深更半夜在一條死巷子裡敲木魚後,石秀確認了關於潘巧雲出軌的判斷,又發現有和尚跳牆而出時,更是覺得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石秀輾轉難眠,按捺不住騷動的心,恨不得立即告訴兄弟:你被綠了。

原本是一樁婚外戀事件,並沒有謀殺親夫的行為和動機,卻因為石秀的介入而變得複雜起來,最終壞了四條性命。熱衷管女子“清白事”的,都是道德家。

潘巧云為了讓丈夫趕走石秀,隨口說石秀調戲她——越是以清高自詡,越容易被人誤會和潑髒水。而石秀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清白。從見潘巧雲第一面的描寫看,他未必沒動過心,但他壓抑住了行動。而這份壓抑更讓他感到作為“正人君子”的驕傲,對於放任情慾的人產生一種憤怒,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和羞辱他們,就像《紅樓夢》裡,晴雯對跟寶玉雲雨過的襲人心態一樣。譏諷羞辱,才能讓自己內心平衡,進而產生一種優越感。而潘巧雲的“潑髒水”,讓石秀的憤怒升級了——別人的性命,哪有自己的清白重要。

《天龍八部》的人物塑造應該也從《水滸傳》裡獲得了靈感,喬峰有武松的豪邁,面臨蒙冤處境時,內心的怒氣跟石秀有點像,執著於憤怒,是有吞噬性的,極端的心態會毀滅正常的幸福。喬峰誤殺了阿朱後,便不再執著於報仇。

石秀蒙冤後大開殺戒,殺死了裴如海和給他傳遞訊息的頭陀,已經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但他仍覺得自己清白得不夠徹底,讓楊雄騙出潘巧雲,和他當面對峙,又唆使楊雄殺死丫鬟迎兒,並將潘巧雲剜去心肝。這個迎兒的名字也被《金瓶梅》借了去,成為武大郎跟前妻生的女兒,總受潘金蓮的氣。

這種血腥的場面,讓人不寒而慄。

施蟄存寫了一篇《石秀之戀》,刻畫了石秀的變態心理。甚至有人覺得石秀可能潛意識裡屬意楊雄,才如此心機叵測,讓他家破人亡,無路可走,只能一起上梁山。

石秀在梁山上充分發揮了特長,到祝家莊做間諜,以高超的演技騙老伯伯的信任,把祝家莊的頭等機密——迷宮般的路線告訴了他。又在盧俊義差點被斬首時,該出手時就出手,在法場大喊一聲“梁山好漢全都在此”,製造了混亂。很多人喜歡這些時刻仗義的石秀,和他們喜歡帶病補孔雀裘的晴雯心情是一樣的。

然而,每一枚硬幣都是有兩面的。

欄目主編:伍斌

文字編輯:伍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