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情動於中

唐人愛作詩，宋人愛作詞。但無論是“仰天大笑出門去”的浪漫，還是“恨別鳥驚心”的沉鬱，抑或是“人比黃花瘦”的婉約，都是語言。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語言是情感的外現。巴金先生的語言樸實無華，讀來卻讓人為之震撼，這是語言背後那一份深情的力量。他寫冬天，雪夜，路邊積雪的長凳，雪中昏黃的路燈，冬景讓人感覺如此寒冷，而兄弟倆在雪中打鬧，竟又變得溫馨。他寫小姑娘一人在深夜輾轉難眠，黑夜漫漫，冷透薄衣，卻是情思綿綿。癱在書頁上的文字死氣沉沉，是作者筆尖所凝結的情感，使一個個鮮活生動的人物，一幕幕令人或拍案或淚下的場景，從紙上立了起來。

說書也是如此，語調或高昂，或低沉，也牽著聽者的心起伏上下。高歌痛飲，男兒豪情，指點江山，大將風範。說書人不只是在用嘴說書，更是用心在說書，飽含著對作品的喜愛與理解，帶著聽眾們或喜或悲。案木拍下，啪！“請聽下回分解。聽者一驚，回味無窮，還想跟著說書人去看兄弟豪情，義薄雲天，離愁別恨，把酒言歡。

在外漂泊的遊子聽到久違的家鄉方言，便忍不住淚下。那只是世界上許多語言的一種，但卻承載著從前的記憶。旁人聽不懂，但他的家人可以，家裡的黑狗可以，村裡枝頭的鳥兒可以。每每回安徽老家，我父親的笑容都比往常多些。路途遙遠乏味，他仍有精神在踏進家門時高喊一聲“阿大！”，呼喚他的父親——幾乎是在走上村間小路的一剎那，他便開始用方言講話，回家一路上的樹、橋、小溪、石頭，都使他回想起年少時的種種。“以前我上學就走這條路，那時候我們家還有牛呢……”他不再是城市中忙碌奔波的職工，而像是回到了年少時，在家鄉說著家鄉話的一個大小夥子。我們坐在庭院裡，大人們剝著豆子閒聊，我捧著一碗熱茶聽著。父親見我茫然，說道：“哈哈，聽不懂吧？”臉上洋溢著笑容，語氣中帶些驕傲。一串旁人聽不懂的方言竟能讓人如此高興與驕傲？當然，那是他對往事美好的回憶和對家鄉的情懷。

我深為西北的信天游而感動，荒茫黃土上，不為他人而高歌。歌者唱給天，唱給地，唱給自己。天地之間，一聲蒼涼，我看到歌者眼中一片晶瑩，那是一滴熱淚，將落在黃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