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薇薇散文｜劉叔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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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薇薇散文|劉叔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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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薇薇，教育工作者。喜歡山山水水，也喜歡讀讀寫寫。惟願歲月靜好，朝更好的自己努力。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可我小時候是這樣一幅場景：“我們坐在昏暗的油燈旁邊，聽爸爸講那好聽的故事。”我的父親黃賢清是個極會講故事的人，下面這個故事便是小時候從父親那聽來的。可惜時間久遠，有些細節描述不是很清楚，而且父親早已離去，亦無法在父親那問個仔細了。

故事發生在五六十年代，劉叔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面板較黑，與劉叔他娘，一位六十多歲包著白頭帕的小腳老太太一塊生活。

劉叔家有三間木頭瓦房，一間做廚房兼飯堂，中間是堂屋，另一間兩邊各支了一張木板床，床上各掛著麻灰的蚊帳，中間用黢黑的櫃子隔開，便是孃兒倆共同的房間。

劉叔家有幾畝地，除了幹農活，劉叔還有一個本事，那就是會捉鬼，據說是跟他爹學的。劉叔他爹五十多歲就去世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家境還算不錯而且並不難看的劉叔一直沒有討老婆。

五六十年代的山村人，不知是窮還是什麼，還比較迷信鬼神，很多人無端生病了，不會想著去看病，總疑心是被鬼纏了身，於是要請人去驅邪除鬼。完事後也並沒有錢給，無非是平時不大舍得吃的肉啊酒啊招待一下，然後送一些鄉下人家自己家最珍貴的雞蛋、臘肉，或者養的蛋雞什麼的作為報酬。幾番折騰，有些人的病竟真的好了，於是，像劉叔這樣的的人，在當時被不少村民幾乎奉若神明。

周圍有好幾個村，大家都知道劉叔有這本領，隔個十天半月的，便有人請劉叔去捉鬼，每次劉叔除了吃好喝好，還總有人家給的東西帶回來，雖然孃兒倆雞呀豬呀一概不飼養，但日子卻過得比旁人都滋潤。

陰曆十月的一天，較遠的高坪村來人請劉叔去捉鬼。劉叔背上自己髒兮兮油乎乎的大背囊，跟著去了。來的人一路領著劉叔，約有二十多里路，兩人從太陽偏西走到天快黑了才到。

那戶人家是三間低矮的土牆茅草房，外牆斑駁，屋前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清亮亮的河水在輕輕流淌。到了人家家裡後，中間堂屋的裡外，早擁著一些看熱鬧的人，大都是成人或者老人，小孩子不知是因為自己害怕還是父母不允，一個也沒有。堂屋西面一間房，當中用竹篾片相隔，在裡間幽暗的房間的木板床上，躺著一位瘦骨嶙峋眼窩深陷的婦人，沒有蚊帳，蓋著一床很多補丁的薄被，已經躺在床上個把月了。

劉叔從背囊裡掏出自己的法寶：三支香、一件法袍、一把桃木劍、一個桃木碗、一疊黃色的符紙等，開始了驅邪捉鬼。劉叔先穿上法袍，淨手焚香，將燃燒著的香插進病婦床頭一隻裝滿苞穀粒的土碗裡，然後右手執著桃木劍，左手拿著桃木碗，開始做法。

只見劉叔雙目微閉，嘴裡唸唸有詞，雙腳在婦人床邊慢慢移動，隨後動作加快了，高高執起木劍在房間裡劈砍。再看那婦人，躺在床上仍是一動不動，床邊苞谷碗裡的三支香徑直燃著，冒著淡淡的煙。

好一番折騰，劉叔才迅即關上房門，執著桃木劍從房間退到了堂屋，在較為寬敞的堂屋裡繼續舉劍追擊劈砍，嚇得看熱鬧的人紛紛躲避。最後從堂屋追到了廚房，劉叔的額上也冒出汗來。到了廚房，劉叔的步伐越來越快，桃木劍不停地東劈西砍，終於從廚房的角落裡挑出一團黑黑的頭髮狀東西，用桃木劍挑著放進桃木碗，點上火燒了，瞬間化為灰燼。

看熱鬧的人們，先是簇擁在房間門口，跟著退到堂屋門口，最後又都擠到廚房門口來，個個伸長腦袋，卻大氣也不敢出，心中是又害怕，又期待。劉叔把燒掉的頭髮灰用水一衝，然後吩咐人給患病的婦人喝了下去，自己卻將一疊黃符紙拿到堂屋大門外，嘴巴里又開始唸唸有詞，右手用手指對著黃符紙一番比劃，再點火燒掉，待符紙快燃燒淨的時候，劉叔往空中高高的一拋，紙灰頃刻間被夜風吹散開去。

完事了，天早已黑透，看熱鬧的人們漸漸散了。那家人藉著如豆的油燈，拿出早早備好的飯菜招待劉叔，劉叔吃了幾兩苞谷酒，半醉半醒。在劉叔收拾東西時，主人家照例將不知什麼東西塞在那大背囊裡作為酬謝，於是，吃飽喝足的劉叔背起背囊，腳步有些踉蹌地往回趕。

雖是大半夜了，藉著月光，劉叔還是能知道回家的路。出高坪村，要穿過一大片茂密的樹林，月光下的樹林，微風一起，樹梢搖曳，偶爾從遠處傳來一聲奇怪的夜鳥叫，更給樹林增添了幾分詭異。劉叔快步走著，突然“啊”的一聲，一隻夜鳥從劉叔頭上掠過，把毫無防備的劉叔驚得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酒意也被驚醒了一半，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是一隻夜烏鴉，於是拖著發軟的腿繼續趕路。

說來奇怪，越是著急越是走得慢，這片樹林似乎格外大，劉叔走了好一會，直到渾身又冒汗，才終於穿過了那片樹林。

穿過樹林，劉叔接著往回趕，為了給自己壯膽，劉叔一邊趕路一邊唱著小曲，不知不覺，身上的汗水都幹了。走進自己村時，要經過一大片墳地，慘白的月光下，高高低低的墳堆影影綽綽，尤其是正前方一座新土墳，因剛砌不久，墳上又插滿了花圈什麼的，經過風吹雨打，剩些零碎紙條掛在竹棍上，微風過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顯得有些瘮人。

劉叔忽然想起，這座新墳不是一個月前死去的那個婦人嗎？死之前那家人也叫劉叔去她家捉過鬼，劉叔去了幾趟，她家養的幾隻生蛋的雞全送給劉叔和劉叔娘吃了，可是那婦人的病也沒見好，眼巴巴熬了一段時間，不久便死了，埋在這兒。於是劉叔加快步伐，想從墳地邊快速經過。

說來也巧，正當經過這座新墳的時候，劉叔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怪聲：“嘎”。劉叔渾身汗毛豎起，連忙回頭一看，慘白的月光下，什麼也沒有。再看看新墳上，也隱約見得竹棒上的碎紙條輕微晃盪，並無其他，掃視周圍，還只是影影綽綽高高低低的墳堆而已。

劉叔肯定自己聽錯了，於是定了定神，接著趕路，走過新墳，是一個較大的老墳堆，墳堆前放著一個破舊的臉盆，劉叔一不小心竟被臉盆磕絆了一下，就在這時，背後又是兩聲怪聲響起：“嘎嘎”。

這次劉叔聽得真切，他停下來，仗著膽子回頭吆喝道：“誰？”可是除了慘淡的月光，連鳥影也沒有。恰好一陣陰風吹過，新土墳頭上竹棒上的碎紙片隨風起舞，發出了嗚咽似的聲響。劉叔接著大聲喝道：“誰？不要和我裝神弄鬼。”也是奇怪，許是真被劉叔嚇住了，怪聲消失了。

好一會，周圍死一般寂靜。劉叔確信沒有什麼之後，才一顛背上的背囊，快步往家裡跑去，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了更加瘮人而急促的怪聲：“嘎嘎嘎。”

這可是大半夜，這可是墳地裡，這可是剛埋了新墳，莫不是？一念起，劉叔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可意識卻又十分清醒，心裡催促著自己趕緊逃命，雙腿卻不聽使喚了。於是劉叔掙扎著往前跑，但怪聲如影隨形，劉叔跑得快，聲音越發淒厲急促，劉叔跑得慢，那聲音便氣若游絲。這下把劉叔嚇得肝膽欲裂，雙腿一軟，竟直接跪下去了。

在那半夜的慘淡的月光下，在那高高低低的墳地裡，嚇壞了的劉叔煞白著臉，癱軟在地上一番亂爬，一邊不停磕頭作揖，嘴裡胡亂喊著：“對不住對不住啊……放過我饒了我吧……”

……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劉叔後來是怎麼回到家的，總之聽說後來劉叔到家了後，連門也不會敲了，話也不會說了，只是用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撞門。劉叔他娘一開啟門，劉叔就像一攤泥，直接倒在了地上，叫也叫不醒，攙也攙不動。沒辦法，劉叔他娘踩著小腳，叫了好幾個鄰居幫忙，才把高大的劉叔拖到床上。

後來呢，聽說劉叔大病一場，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半月才勉強起床。至於劉叔聽到的怪聲，原來是東莊村的這家人，給劉叔捉鬼的報酬是一隻剛剛殺掉的麻鴨，大概因為喉管沒切斷，鴨子沒死透，被劉叔背在背囊裡，受到顛簸，才時不時發出那奇怪的叫聲。只不過劉叔的大背囊裡平時裝的都是雞蛋、雞和臘肉，壓根沒想到這層罷了。

後記：文中故事系小時候聽父親口述，目的是借事喻理，請讀者切莫與封建迷信對號入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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