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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勿念

作者:由 柒小裕 發表于 繪畫日期:202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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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勿念

(1)

炎熱的盛夏裡,忽然來了一場毫無徵兆的大雨,像是夏日劇場裡的一個bug,也可能只是上帝點錯了按鈕。

是個難得的涼爽日子,我看著窗外的大雨,也沒了看書的心思,推開旁邊的窗戶,閉眼感受。

夏日的風夾雜著些許雨滴,吹了進來,泥土裡滿是夏天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

過了一會兒,雨慢慢的小了,我轉身跑下樓去,挑了個沒被弄溼的角落坐下,還是穿著短袖短褲的我,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冷,只是空氣裡潮潮的,但卻也很舒服。

“滴滴答答。。。 。。。”是手機的提示音,我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快樂,驊。”我抬起頭,閉上眼睛,嘴裡輕輕說著。恰好一滴雨落在了眼角,我抬手拭去。

我拿起手機刪掉了裡面的那條備忘錄,順手打開了旁邊的錄音功能,我把手機舉得老高,想錄下這盛夏裡的雨聲,窸窸窣窣的屬於那一刻大自然的聲音。

如果時間也可以被記錄和停留的話,我希望回到見他的最後那一天。。。 。。。

“小西,如果可以的話,每年清明節,幫我掃掃墓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把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只是這一次的擁抱,卻是一場告別,那是他最後的願望吧。

我看不見他的臉,我只記得那天的我,早已哭的泣不成聲,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嫌棄的把我推開,反而抱我的胳膊更緊了緊。

我的很多遺憾,都是關於他的,比如,坐一次重慶的輕軌,去泡一次日本的溫泉,還想去一趟青海的鹽湖。。。 。。。還有答應他的,下一年盛夏的那場生日party,還有。。。 。。。

看著他慘白的面板和瘦到脫相的身體,太多太多的事情都來不及安排,可我卻無力改變!

我多麼希望能出現奇蹟,多麼希望只是一次大驚小怪的誤診事件,多麼希望在給我一點點準備。

他強撐著見完我的那天以後,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差,直到徹底無法進食,每天幾乎都在昏睡中度過。

我放下所有事情,每天陪在他身邊,他太虛弱了,已不在能說話,只是在偶爾的清醒時,握著我的手。

葬禮在第三天舉行了,他的母親哭到不斷暈厥又醒來,死死抱著棺材不肯鬆手,他的父親也像是被人吸走了魂氣兒一樣,軟踏踏的佝僂在椅子上。

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勿念

(2)

我回過神來,想起好久沒去看看叔叔阿姨了,便起身關上了錄音鍵。

去街邊的超市買了一些水果和一些零零碎碎的零食,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富麗小區。

“您的目的地到了,一共55元,感謝您的乘坐,謝謝。”一個機械的電子女音響起,比這場雨來的更加冰冷且沒有溫度。

“小西怎麼來啦,快快快,進來。”阿姨熱情的將我迎進屋內,又急忙沏了一壺茶來給我喝,我看著阿姨瘦小的身體不斷忙碌著,鼻子竟酸酸的,沒忍住哭了起來。

我也有媽媽,我能感受到眼前這個母親的淒涼和悲傷。。。 。。。

“呦,不哭不哭,你這孩子,還記得來看我呀。。。 。。。”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就也開始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了,我倆乾脆抱在了一起,大哭了一場,直到叔叔下班回來。

“小西來了呀!那我得出去買點酒菜去,陪叔叔喝一杯吧。”我吃驚的看這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剛過50歲的年紀,卻已經佈滿了老年斑,花白的頭髮和蒼老的氣息迎面撲來。

那天叔叔燒了一大桌子的菜,好幾個都是驊曾經最愛吃的,阿姨多擺了一副碗筷,我知道,他們從來都沒有釋懷過,這早已成了習慣。

“生日快樂,臭小子!”叔叔拿出了珍藏的好酒,一邊說一邊給我們幾人的酒杯倒滿,阿姨則偷偷的抹著眼淚。

“生日快樂!永遠快樂!媽媽的寶貝兒子。”阿姨也故作開心的端起酒杯,對著那個座位說道,一口烈酒喝下,滾燙的眼淚滴在了心上,燙的生疼。

叔叔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桌上的菜幾乎沒怎麼動過,倒是那個碗裡的菜越堆越多。時不時地也給我夾著,叫我多吃點,正在長身體呢。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我們聊了很久,說說、笑笑、哭哭。。。 。。。直到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才安頓阿姨睡下,叔叔則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我也實在累得沒了力氣,就在沙發上睡下了。

再醒來,已經又是下午,桌上丟滿了菸頭,我起身向餐廳走去,看見阿姨正在收拾昨天剩下的飯菜。

“叔叔一夜沒睡,又去上班了?”我想起桌上的菸頭,擔憂的向阿姨問道。

“他自從那事以後就睡得少了,每天抽兩包煙,才睡三四個小時吧,偶爾吃幾片安眠藥,還能多睡個兩三個小時,哎。。。 。。。”阿姨也擔憂的說道。

我害怕這樣子下去,他們身體會被拖垮,雖然人沒了,可生活還要繼續啊,只有好好活著,才不會讓逝者難過。

“小西,我夜裡又夢見兒子了,他現在不那麼消瘦了,倒是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他還是隻對我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就走了……”阿姨小聲嘟囔著。

她臉上出現的辛福感,就好像是和長時間沒聯絡的兒子通了個電話一樣。

我上前抱了抱她,又囑咐了很多事情,也要他們多多注意身體,也許我早就把他們當成了我生命中的另一個家了。

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勿念

(3)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沒有再叫車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走著,我曾經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可他的離去,讓我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的青春,就該是那麼肆無忌憚的,不想安定地呆在某個地方,不想平凡的度過一生。

我也曾有萬千幻想與叛逆,可在我的青春裡,所有的計劃中都好像忽略了父母的感受,我不願被他們束縛,我想在外闖蕩。

我記得,那一年,我開開心心的拿著這一年多所有掙下的錢,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曾以為這就是我想要的青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當我回來時,看這卡里僅剩的幾千元也還是無動於衷,我想著我的未來,就一直這樣,掙幾年錢,再旅遊幾年,不買房子,沒有束縛。

可當我父母知道這件事後,氣的總在責罵我的任性妄為,就連平日裡最向著自己的父親都開始沉默不語,我嫌他們管的太多,不懂我的生活。

可後來的離別,他的離去,讓我試著理解了父母的感受。

青春對於活著的人來說,是叛逆的藉口,可對於那些死了的人呢?青春又算得了什麼。

我該做好每一天都不留遺憾的活著了,愛我所愛的人,愛我所有的生命。

回到家,我依在臥室的書架旁,開啟我昨天的錄音,一陣嘈嘈雜雜的聲音裡,勉強可以聽見一些淅瀝瀝的雨聲,像一盤被劃花了的磁帶一樣。

聽到這兒,我竟發自內心的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忽然明白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海上鋼琴師》,真正的美好就不該被複制,正是因為曇花一現,所以才覺得曇花珍貴。

我刪掉了錄音,就像是1900掰壞了那盤黑膠唱片一樣,那天的雨聲也許只有我認真聽過了,真的很美。

我不再怪怨時間不能被停留或後退,我懷念著我親身經歷的所有事情,那個人,那些事。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試著開始攢錢,也開始學會定期存錢,但每年還是會拿出一些錢來帶著父母旅行,我開始計劃著房子的首付款,也開始嘗試遇見更多的人。

我開始慢慢放下過去的一切,也開始接受合適的人的追求,但每一年清明,我都會去看你,哦,對了!我現在過的很好,放心,勿念。

柒小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