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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改地名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作者:由 NT528168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2-04-15

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裡太平人什麼意思

亂改地名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歷史優秀作者 金俊傑

亂改地名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一個同事來自河北的邯鄲,他告訴我邯鄲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座3000年來未改過名字的城市,是一個特例,他言語中充滿自豪。邯鄲,這兩字應算是生僻字,作為城市名一直沿用至今,算是大幸。

另一個同事來自安徽潛山,他們那裡有座名氣很大的天柱山,他告訴我說,一些人在謀劃將潛山縣改成天柱山市,這樣可以擴大旅遊知名度。我和他開玩笑說,天柱山市太土了,天柱市才好聽,霸氣,一柱擎天。話說回來,潛山是一個很有底蘊的名字,歷史悠久,並且一個“潛”字讓人想到“隨風潛入夜”,讓人覺得潛山的山,神龍見首不見尾。

如今面對邯鄲,彷彿面對的就是3000多年前那個大名鼎鼎的趙國首都,想到完璧歸趙,負荊請罪,南轅北轍,破斧沉舟等等和這個城市有關的一切典故,想到這裡是女媧造人,女媧補天的所在地,想到這裡有曹操修建的銅雀臺,面對歷經幾千年風雨的城垣,念著邯鄲邯鄲,難免有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之感。

亂改地名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假如把潛山改成天柱山市,站在潛山的田野上,念著天柱山,恐怕只會想到山坡和石頭,不會想到和潛山有關的皖國,孔雀東南飛,大喬與小喬。

前面已經有好事之徒將大名鼎鼎的徽州改成了黃山市,現在又冒出一批好事之徒欲將潛山改成天柱山市,接著估計又會有人要將池州改成九華市,以此來證明安徽人民有三座大山。所有的理由只有一個,提高知名度,增大旅遊效益,帶動經濟發展。

其實,每一個傳承下來的地名,都能證明一座城自身的價值,每一個改掉名字的城池,都在漸漸失去氣質。中國的地名都是很有講究的,包含了美感和意蘊,人為將其抹去,會造成文化的斷裂,歷史的斷層。地名是中華文明的組成部分,隨意亂改,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想要提高經濟水平,擴大知名度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用破壞文化歷史的代價來換取,就好像發展經濟去破壞環境一樣,得不償失。一個古地名本身就蘊含了很高的知名度,就看如何去運營,知名度上不去,那是你運營不好。用一個地域著名的風景或者特產來給這個地域所在的城市命名,以期達到目的,這是狹隘眼光,變態邏輯。

亂改地名是毀滅中華文明的一種方式

城市改名,改成景點的名字,最失敗的莫過於將徽州改成黃山。八十年代末那股改名風潮,淹沒了那個獨領風騷的徽州。造成了今後徽州情結的破碎和徽州文化的破裂。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極具特色的徽州符號,別具一格的徽州名詞被黃山兩字替代,成為了旅遊的犧牲品。

黃山也不錯,怪石奇松雲海,但終究不敵徽州這兩字的大氣象,改名的人難道不知道黃山僅僅是徽州文化的一部分而已嗎。所謂徽州文化,建築上有徽派園林,制印上有徽派篆刻,儒學上有徽派樸學,戲劇上有徽劇,美食上有徽菜,雕刻上有徽雕,經濟上有徽商,文房上有徽墨。安徽兩字就是來源安慶與徽州的合稱。徽州,這個粉牆黛瓦馬頭牆,木刻磚雕石塑,吸天地之靈氣,集民俗之精華,晨沐朝霞、夜觀星斗的煙雨江南,是湯顯祖“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的絕唱,是鄭愁予“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那般的優雅。

和徽州遭遇同樣厄運的還有崇安,大庸,灌縣,通什。北宋初年就叫做崇安縣的地方,走出過“白衣卿相”柳永這樣的曠世才子,如今改成了武夷山市。很多人可能覺得大庸這個名字比較逗,也許會認為這不是個好名字,所謂庸人自擾,給這個地方蒙上了嘲笑的意味。我倒認為,大庸,倒是極好的地名,地名裡含“庸”字的極少見,是一大特色,況且古時候的庸國就在這裡,再者庸乃中庸之道,大庸是大中庸,不小之謂大,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叫大庸總比叫張家界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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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縣自古就是這樣的稱謂,因為有個被寫進歷史教科書的都江堰在,就強行改作了都江堰市,此地多水,水是這個城市的靈魂,古時候灌縣有“山水入懷、生活道場”之美譽,有一種行為叫灌,用水澆地,是對大地的滋潤;有一種儀式叫灌,用酒澆地,是對神靈的敬畏。一個灌字,道出了人對天地蒼生的崇敬之情。如今稱做都江堰市,只是一個水利工程的意思,失去了更加深刻的含義。通什改成五指山市,就是個惡搞的行為,這裡是黎族的聚居地,通什是黎語的音譯,歷史上黎族人叫這裡“通什”意思是山谷中有田地,表示這裡莊稼富饒,這樣的改名是對少數民族文化的極不尊敬。

一些城市改的名字是這個城市的景點,另一些則改成了這個城市的特產,比如思茅市被改成普洱市,不外乎也是想提高經濟創收,把自己的特產普洱茶都拿出來當城市的名字,但是有沒想過,叫一座城普洱,人們面對這個城的時候就覺得面對一杯普洱茶,不喜歡普洱茶的人估計會本能地對這個城市進行抗拒。按照這樣的邏輯,金華就叫火腿市,德州就叫扒雞市吧。特產只能當城市的名片,不能當作城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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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古籍,發現所記載的地名是非常優雅的,現名一對照,往往大失所望,心裡難免五味雜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把好好的動聽名字改的面目全非,啼笑皆非。所堆積起來的文化歷史,美學意義,就此坍塌。

屹立不倒,頂天立地的石門改成了像個農家樂的名字石家莊。蘭陵美酒夜光杯的蘭陵,蘭陵王高長恭的封地蘭陵,《金瓶梅》作者蘭陵笑笑生的蘭陵變成了一片果園棗莊。詩經裡的世界牧野變成了鄉鎮名新鄉。廬州,多好聽啊,陶淵明說‘‘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劉禹錫說: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既有人間炊煙又集優雅淡泊於一身的地方叫廬,但是後來的人偏偏把廬州改成兩個胖子合肥,廬州也就漸漸退出了公眾的視野,這個名字現在都不如造酒的瀘州來的有名。

一些氣貫長虹,及其霸氣的地名改了一下氣勢全無了,難免讓人遺憾。“在山上其所最高”的上黨,那是與天爭高了,可是活生生地變成了長治。“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奉天,成為了瀋陽。“德行百年,廣濟天下”的廣濟叫成了武穴,武穴是什麼玩意?“地即帝王宅,山為龍虎盤”,“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的金陵,變成南京後,只有這個京字還延續著些許昔日的王者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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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萼樓前雨露新,長安城裡太平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的長安變成西安後,想不到花萼雨露,沖天香陣,想到的是西安涼皮和西安肉夾饃。就拿我們的首都北京來說吧,不叫北平,總感覺是少了一點一馬平川的遼闊。

還有一類改名的原因是,地名太生僻,別人不會寫或者不認識。這就是胡扯了。名字生僻並不是一件壞事,反而是好事,與眾不同,充滿個性。舉個例子,比如甪直,甪這個字估計沒幾個人會讀,但是甪直古鎮名聲在外,不會讀這個字的很多人都會認識這個字,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個地方,是優美的水鄉,名字“甪直”的“甪”雖然不知道怎麼讀,但是知道是角少一撇。名字生僻的甪直,照樣是繁榮發達。

因為此類原因改名,最失敗的莫過於沔陽。和徽州有的一比。不知道沔字怎麼讀啊,改了一個很可笑的仙桃,現在那裡的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仙桃人。這實在是讓人捧腹大笑的名字。將沔陽改成仙桃,這個主意是即餿又幽默。和沔陽有關的文化遺產太多了,沔陽花鼓戲,沔陽皮影戲,沔陽三臘,沔陽三蒸。從此,叫了兩千多年的沔陽徹底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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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縣的“葭”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葭”,改成了佳縣,這是典型的沒文化表現。捉鬼的鐘馗和戲蟾的劉海老家都在鄠縣,改成了讀音相同且好認的戶縣。鄜州改成富州,當“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變成“今夜富州月,閨中只獨看”,詩歌變成了廣告語。《禮記》有記載“天降甘露,地出醴泉”,世上沒有叫甘露的地方,但是有叫醴泉的地方,最後醴泉變成了禮泉,“醴”和“禮“音相同意完全不同。“山曲曰盩,水曲曰厔”,所以這裡叫盩厔,當盩厔改成周至,新名字跟山曲水曲完全沒有關係了。《後漢書》有記:“酃湖週迴三里,取湖水為酒,酒極甘美”。酃湖所在地就在酃縣,酃湖產的酒就是酃酒,中國最早的名酒,可惜酃縣改成炎陵縣。

我的家鄉叫臨海,三面環山,一面臨海,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多年在外,每當聽到這個名字總有種親切之感,我珍愛著這個名字和這個小城。

一個地名,是一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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