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可以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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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怨
金昌緒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黃英鳥啼叫
金昌緒生卒年裡均不詳，唐玄宗時餘杭（今浙江杭州）人，大中以前尚在世。《全唐詩》所收唯一的一首詩歌便是其《春怨》一詩，此詩膾炙人口，是千古傳唱的名篇。最早見收於唐人顧陶所編的《唐詩類選》中，因得流傳。金昌緒的這首小詩，發自真情，一貫而下，語言生動活潑，具民歌俗質樸的本色。在明代著名詩論家陸時雍看來，這種“愈愈趣愈淺愈深”的品格實在是五言絕句的最高境界，這樣的詩作也絕對“非苦意索之”所能及，因為詩中有一種隱然不見的“神情妙會行乎其間”（陸時雍《詩鏡總論》）。
金昌緒故鄉浙江杭州
詩歌以極具戲劇性的語言起篇，如奇峰突起，其中巨大的懸念讓讀者茫然不知所指，只覺一頭霧水。黃鶯的百囀千回，在古典詩詞中都被描繪得引人入勝，但此詩中的女主人公一反常態，聽到了黃鶯鳥的鳴叫聲就從地上檢了一塊石子，直朝鳥兒擊打過去。帶著滿腹的疑惑，沒有一位讀者不急切地想知道這其中的玄機。在緊接其後的第二句中，我們知道原來這位閨中女子不喜歡的恰恰是黃鶯優美的的鳴聲。至此，我們已然能夠感受到這首小詩氣脈貫注，環環相扣，句句聯屬的特點了。前面的疑問剛剛解決，而新的疑問又產生了：眾人都喜愛黃鶯鳥清脆悅耳的聲音，為什麼詩中的女子卻想透過擊打鳥兒，“莫教枝上啼”呢？
詩中女主人公想要擊打黃鶯鳥
詩中潛藏的這一問，也就為第三句點出詩意的要旨打下了堅實的伏筆，在第三句的“婉轉變化”中，詩人只“驚夢”一語，就道出了無數的情意。原來是鳥兒不解人意，正當“我”沉浸在美夢中的時候，它卻大煞風景，吵醒了“我”夢中的甜蜜和幸福。似這般不近情理地要求動物、植物達人情、解人意，通曉人們的內心情感世界，在唐人絕句中頗為多見，這樣近乎痴狂的言語中足以顯現出詩人的多情與無奈。詩歌的最後一句，水到渠成，如順流之舟，直白地道出夢裡情境—“到遼西”。
詩中主人公夢到遼西
夫婿前往遼西征戰之後，最讓閨中人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就是這一境象，這也是全詩唯一要訴說的一件情事，但是詩歌在結構上極盡曲折騰挪之能事，如抽絲剝繭，意連句圓，直到最後方將詩歌中這一最深沉、最真切的情感抒發出來，情更見於詩外。金昌緒的這首《春怨》歷來皆被視為五言絕句的絕唱，清代詩人沈德潛將它視為絕句中“一氣蟬聯而下者”的典範。若按清人黃生在《唐詩摘鈔》中的標準，此詩亦是唐代、乃至中國詩歌史上五言絕句的絕唱，正所謂：“不著景物，單寫情事，貴在綿密真至，一氣呵成，廿字中增減移動一字不得，始為絕唱。”
詩中主人公的夫婿在遼西征戰
金昌緒這首小詩的構思、立意對後世的詞、曲都有很大的影響，在宋詞和元散曲中都有這樣類似的作品：北宋詞人晏殊的《採桑子》詞以非常細膩、熨貼、婉轉的筆調，將金昌緒詩中的情感抒寫再現於言外，更顯蓄藉、渾厚：“時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長恨離亭，淚滴春衫酒易醒。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濃明，好禁憑驚，何處高樓雁一聲。”元代的散曲作家張可久更是將詩意演化成一個極富戲劇性的場景，以直言顯言窮形盡相，刻露無餘，亦很有情趣，不妨一讀：“雲松螺髻，香溫繡被，掩春閨一覺傷春睡，柳飛花，小瓊姬，一聲雪下呈祥瑞，團圓夢兒生喚起，誰？不做美，呸，都是你！”（《山坡羊·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