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跣顛頓怎麼讀
【172-4】-走自己的路讓狗去叫吧
僕誠賴天之靈，偶有見於良知之學，以為必由此而後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則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見其若是，遂相與非笑而詆斥之，以為是病狂喪心之人耳。嗚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體，而暇計人之非笑乎？人固有見其父子兄弟之墜溺於深淵者，呼號匍匐，裸跣顛頓，扳懸崖壁而下拯之。士之見者，方相與揖讓談笑於其旁，以為是棄其禮貌衣冠而呼號顛頓若此，是病狂喪心者也。故夫揖讓談笑於溺人之旁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無親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謂之“無惻隱之心，非人矣”①。若夫在父子兄弟之愛者，則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盡氣，匍匐而拯之。彼將陷溺之禍有不顧，而況於病狂喪心之譏乎？而又況於蘄人信與不信乎？嗚呼！今之人雖謂僕為病狂喪心之人，亦無不可矣。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猶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猶有喪心者矣，吾安得而非喪心乎？
①語出《孟子·公孫丑上》。
陽明先生說，我運氣比較好，上天眷顧，龍場一悟讓我知道了良知之學。現在我把它講出來，只有透過良知之學的傳播，匡正人心，世界才會更加美好。為儒者，當知萬物一體，當以天下為己任，我每每想到當世百姓陷溺苦海，總是心有慼慼，寢食不安，希望用良知之學拯救天下，讓這個世界充滿陽光。
天道酬勤，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陽明先生前半生一直在追求人生的意義，追求儒學的真諦，所以他才可能悟到良知之學。作為平常人而言，盡人事，聽天命，做好我們該做這個事情，天命自然就會眷顧我們，這是天理使然的事情。
陽明先生在世風日下的情況下，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明知獨力弘道面對的艱難險阻，迎難而上，這是需要非常之勇氣和氣魄的，如果不是心中對聖道的篤信和對天下疾苦的切膚之痛，又如何能做的到呢？
就算是國宴的廚師，做出來的菜也沒辦法讓所有食客都滿意。作為一個儒者，當以天下為己任，只要符合良知，做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不必在意別人怎麼說。
如果一個人的血親，無論是父子兄弟，掉到水裡了，這個人會怎麼做呢？一定是非常著急，不會在乎什麼形象，衣衫不整，帽子也沒戴好，光著腳跑過去，甚至繩子都來不及去找，乾脆自己跳下水去救人。看熱鬧的人事不關己，在一旁作揖打恭，談笑風生，認為救人的人衣冠不整、大喊大叫、頓足跌倒、狼狽不堪，一定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這些旁觀者毫無惻隱之心，豈止是喪心病狂，簡直就不是人！
這種事情現實中也不少，比如有人想不開要跳樓，自殺之前，心裡都是很矛盾的，特別是心智不是特別成熟，喜歡意氣用事的年輕人。在樓頂上糾結徘徊的時候，有人心存惻隱拉一把，一條命就回來了。可是就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有慫恿的、有喝彩的、有鼓掌的，“怎麼還不跳？”“跳下來，趕緊跳啊，咱們都看了一個小時了，脖子都酸了，肚子都餓了，你玩我們呢。”周邊的人慫恿教唆“如果不跳，那就是孬種了，這麼多人看著呢。”等等，幾乎年年新聞都有這種事情出來。
入世治世應對人情事變，有些時候不能太愛惜羽毛。太愛惜羽毛很容易畫地為牢，淪入“君子可欺之以方”，最後自縛手腳，任人擺佈。
做人做事有時候需要有“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魄，敢做“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行動。陽明先生對待這些人的態度，首先是無視，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我認為這樣做符合良知的，就去實施，別人說什麼，是別人的事情。
我們要注意譏諷詆譭和真誠建議是兩回事。陽明先生對別人的真誠建議，是就事論事，秉持謙恭的態度的；但對譏諷詆譭就是另一回事了，陽明先生對這類人是一種深切的同情和悲憫的態度。
劉長志
儒學學者、
陽明心學踐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