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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不光彩的雪仗

作者:由 我拔劍四顧心茫然 發表于 俗語日期:2022-01-22

雪仗是什麼詞

一場不光彩的雪仗

一件事對一個人明明很重要,那個人卻說他不記得了。而且在事件中他是被冒犯的一方,我會認定這個人要麼笨(記憶力低下),要麼偽善(為了樹立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友善形象假裝忘記)。我承認自己對過去許久的某些事情記得過於牢固,其中包括自己被冒犯的經歷。但我很少耿耿於懷,更不會睚眥必報。時間久了,彷彿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我成了感到遺憾的旁觀者。倘若真的忘記了未必是一件好事。畢竟,是過去的經歷造就了現在的我們——除了當下,我們同時也“活在過去”。記憶力減退是步向死亡最直觀的表現。

冬天是一個讓人愛恨交織的季節。最懷念它的時候在夏季的三伏天,尤其在無風的日子,空氣像淤泥一樣凝滯了,令人窒息。身體被油膩膩、黏糊糊的汗漬貼著,像抹了一層膠水。黃雀因不滿而噤聲,只剩下聒噪的蟬不知疲倦地嘶鳴。滾燙的瀝青路面融化了,閃著黑亮的光。這時如果下一場雪該多好啊!於是我開始懷念冬天,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掛在屋簷下的酷似鐘乳石的冰柱,冰封的湖面,學校裡滑溜溜的危險階梯……我們堆雪人,打雪仗,冰冷的手突襲同學的後脖子。在冬夜的漆黑裡,蜷縮在被窩中瑟瑟發抖。

我已度過三十餘個冬天,有印象的或許不少,記得的事件卻不多。然而有一件事我銘記至今,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是受委屈的一方。

那是26年前,我10歲的時候,讀四年級。

讀書於我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寒暑假卻是大快人心的。距離放寒假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我就開始盼著了。最快樂的時候不在漫長的假期之中,在放假前兩天。

我和附近的三個孩子迫不及待地準備假期的節目:點擦炮,滑雪,去十一中打雪仗。

小學時我和這三個鄰居孩子最要好,他們分別是劉飛,周小超,小紅。二十餘年過去,我們分散各地,失去了聯絡,只偶爾聽我媽提及。他們應該已經不記得那一場不光彩的雪仗。就讓我翻翻舊帳吧。

劉飛距離我家最近,我和他的關係也更近一些。他在黃思灣小學讀書,和我同年級,但不同學校。劉飛很老實,在那個年代,“老實”還不是一個貶義詞。他爸媽在街上擺早點,家裡有錢。我常去他家看電影,玩變形金剛玩具。

周小超和小紅是表兄弟,周小超比我高一級,調皮搗蛋,後來做了流子哥。初中時我被二流子劫道收“保護費”,他為我解圍過一次。小紅低一級,學習成績很好,拿過雙百分。他的作文常用“小紅”做主角,所以同學都叫他“小紅”。

十一中是一所中專,位於黃思灣街道頂端右側。順坡再往前兩百米就是中國地質大學的分校(實習校區)。十一中只有一幢樓,所有的部門都囊括其中。猶如銀行裡裝著不同客戶隱私的保險抽屜,這些方方正正的抽屜堆起來是一個巨大的保險櫃。我從來不知道那裡有多少教室,多少學生,多少專業。只聽說那裡的學生比較“壞”——“喜歡”打架,還喜歡“早戀”,甚至有過學生懷孕的事。

學校的寒酸不止於只有一幢樓,它還只有兩塊運動區。一塊是位於大樓正前的籃球區,環繞著兩塊水泥籃球場的是一圈200米跑道,鋪滿碎煤渣。另一運動區位於學校後面的平房區,平房裡居住著一部分學校教職工。四張水泥乒乓球檯排列在平房側旁。乒乓球檯保養的比我們黃廠街小學的好得多,而且沒有高年級學生搶地盤,“砸臺子”。

此外,在大樓和平房區之間有一條大約45度的大長坡,長近百米,高過十米。坡上佈滿碎磚亂石,以及各種生活垃圾。因為沒有連通下水道,居民的生活汙水從上面順坡排放(不遠處有一間公共廁所,廁所的汙水管路連通到學校的下水道系統)。這條垃圾堆似的長坡零零星星地爬著五彩斑斕的塑膠袋,猶如警戒色,讓人望而卻步。而它卻是螃蟹的樂園。每到夏天,許多螃蟹活躍期間。翻開一塊石頭,可能就有一隻乒乓球大小的螃蟹驚恐地奔逃而出。它身輕如燕,敏捷地穿越“垃圾場”,倏的一下躲進另一個石穴。我曾隨周小超在這兒抓過幾次螃蟹。別人眼中的“垃圾場”,卻曾是我兒時的一塊“遊戲場”。

盼來了寒假,我們又盼著雪。自小學起,雪已經越來越稀少。雪不包括雪籽——至少要使萬物為之變色,銀妝素裹。那種下過即化,撐不過兩天的雪不能叫雪。

寒假快到一半時,終於來了一場大雪。好幾年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風託不住沉重的雪片,任它們紛紛墜落,壓在大地上,屋樑上,山上,樹上。雪下了整整一夜,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白了。平房的屋頂蓋上了厚厚的棉被,後山的綠色幾乎被雪吞沒,像雪白的作業紙被藍黑墨水洇透。大街上傳來陣陣擦炮的爆炸聲,響亮悅耳。空氣中散發著冰晶子清爽甘洌的味道。

我像蒸汽火車一樣吐著濃厚的白霧,戴著毛線手套,旅遊鞋內套了兩層襪子,依然不夠保暖。小腳趾生了凍瘡,又癢又疼。

我們相約下午去十一中球檯處打雪仗。那是一處絕好的戰場。厚實的積雪鋪在平整的球檯上,那是彈藥庫。同時,每一個球檯都是天然的掩體和碉堡。

我和劉飛家住得近,吃完飯一起出門,最先抵達。然後是小紅。直到我們三個等得快洩氣時,才看見胖乎乎的周小超小跑而來。他當然不是跑來的,只是快到時裝模作樣小跑幾步。他的腦門兒上一點汗也沒有。

然後我們進行分組,四個人,二對二。一番商議後,老實的劉飛和我一組。小紅性格溫和,不需顧慮。但他的表哥周小超是一個“斧子”。“斧子”在黃石方言中大意是“野蠻人”。所以周小超是我們的重點防範物件。

我們在1號和3號球檯之間作戰,2號球檯相當於“楚河漢界”。備戰期雙邊都蹲在各自的碉堡(球檯)後囤積彈藥。捏雪球是一門技術活,雪球大小要適中,以剛剛一把抓為最佳。不能鬆軟,否則沒有戰鬥力;也不宜太硬,避免傷人。

我方很快囤積了幾十個“炮彈”。先聽見周小超大喊一聲:“開戰!”劉飛抓起兩隻雪球站起,馬上捱了重重的一炮。他慘叫一聲,坐倒在地,揉著眼睛。我看了看,只是擦傷,並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