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這字怎麼讀
姬寶順/文
蓮花辿過去是府谷八景之一，以丹霞地貌和位於黃河岸邊三省交界處素稱“雞鳴聞三省”而出名。近年來去的人多了，有人在欣賞風景的同時，對蓮花辿的“辿”(zhàn)字產生了興趣。
蓮花zhàn的zhàn，早前並不寫作“辿”，在民間一直是寫作“廴山”的。後來因各種字書均無“廴山”字，人們就用形似的“辿”字代替。這樣一來讀音就產生了歧義。《說文解字》《康熙字典》、民國版《辭海》都沒有“辿”字，而是有一個“”字。“”字《說文解字》：“安步也，醜連切。”即chān。1999版《辭海》並收“”和“辿”，說“”是“辿”的本字，引《三國志·裴松之注》：“止之隸變作山。”是說“山”是“止”的隸書寫法，後變作“山”。以上三書均依《說文解字》將“辿”解釋為“安步也”，即安然或緩慢行走的樣子。“止”字古同趾，就是腳趾頭，“止”字本義與走路有關，所以“止”字旁的“”意為安然或緩慢行走的樣子。既然“”是“辿”的本字，“辿”義同“”，那麼“山”字旁的“辿”與山沒有關係。
“辿”，《現代漢語詞典》和《新華字典》的解釋一樣，辿（廴山）：“地名用字，如龍王辿，在山西。”這就和前面《說文解字》和《辭海》的解釋完全不一致了。“廴山”作為地名用字“辿”的異體字放在括號裡。
我的理解，“廴山”本來是個俗字，發音為zhàn，意思指河邊彎曲回去且背靠山的地方，亦即三面環山，一面鄰水的地方。所謂俗字就是在民間流傳的字，字典辭書裡查不到。這類字在方言土語中，特別是地名用字中多見。府谷人常用的俗字除“廴山”（zhàn）外，還有“墕”（yān）和“塄”（léng），也是地名用字，這兩個字在以前的字典辭書裡也是查不到的，但府谷人一直用，而且除平原地區，其他很多地方也都在用，所以現在“墕”和“塄”由俗字轉為正字了。《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把這兩個字都收進去了。
“廴山”字是作為“辿”的異體字收入《新華字典》和《現代漢語詞典》的，發音由俗字的zhàn變為正字的chān。“辿”的意思是按“廴山”的通俗義解釋的，即地名用字。“辿”字的原義沒有了。我們從百度查閱可知，叫“辿”的地名在山西及其周邊很多。如龍王辿（在山西吉縣和吉縣黃河對面陝西宜川各有一個），黃草辿（在山西黎城），黃龍辿（在山西昔陽），暖辿（在山西晉城），板步辿（在河南輝縣），王家辿（在河南鶴壁）。
“廴山”和“辿”本來是兩個字，意思和發音都不一樣。後來成為一個字了，這就給以“辿”為地名的地方造成了混亂和不方便。例如：
上面說的黃龍辿，因“辿”讀作chān，現在村名用字改成“黃龍佔（zhàn）”了。河南輝縣的板步辿，一直叫“兵部站（zhàn）”，近年發現一光緒三年的觀音堂重修碑，碑文落款為：“光緒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板步辿合社立”，用的是“板步辿（zhàn）”原名。又查到一篇記述河南鶴壁王家辿的文章，王家辿村已被國家住建部公佈為“中國傳統村落”。
文章開頭一段說：“王家辿的‘辿’，這些天凡看到它的人都會問：這個字怎麼讀？之前我的解釋是：這個村子名叫王家zhàn，音同車站的‘站’。正確的字形應該是一個建字底，上面一個山字，是王家辿人獨創的，意思是村子建在半山腰。因為沒什麼打字法能打出來，使用形似的，走字旁的‘辿（chān）’字代替了。”這篇文章後面還有一段說：“那天帶省文物專家到王家辿，在村民的帶領下，又在殘留的戲樓外牆上發現了一碑刻，記載王家辿與外村因吃水打官司的事宜，上面清清楚楚地陰刻著走字旁的‘辿’字。這絕對是個大驚喜，直接證明了我們目前在宣傳中使用的王家辿的‘辿’，不是錯別字。並且綜合各種情況看，正確讀音是辿（chān，攙）。”
“辿”最早出現在《三國志·魏志》中：“鍾會兄子毅及峻，辿下獄（用作人名）”。而“廴山”只是一個在民間使用的俗字。“廴山”與“辿”形似，後來就寫作“辿”了，但“辿”讀chān，而解釋又與地名不相干，舊《府谷縣志》編纂者就用“辿”的同音字“纏”代替，稱蓮花辿為“蓮花纏”。但“纏”不是一個地名用字，這樣一代替，就越扯越遠了。
府谷叫辿的地名有武家莊的園子辿。蓮花辿現屬內蒙古的馬柵鄉，從府谷牆頭沿黃河往北不遠有小辿，小辿以上就是蓮花辿，蓮花辿以上有大辿，據說沿河一直向北數到內蒙古榆樹灣共有大小七十二辿。當地老百姓把辿讀為zhàn，一直無異議。
新出版的字典把“廴山”當作“辿”的異體字，解釋為地名用字，意思通了，但發音不對了。於是我請教了一位研究文字的同學，他說：zh和ch同屬舌尖後音，俗稱“翹舌音”，它們的不同是發音時送氣不送氣造成的，同樣的有b和p，d和t，z和c，g和k，j和q等。這種現象很普遍，這類聲母的字常常混同，例如：顫既讀chàn，也讀zhàn；覘（chān）是形聲字，聲旁為佔（zhàn）；蟾（chán）是形聲字，聲旁為詹（zhān）。還有：避（bì）免，府谷人（其實不只府谷人）讀避（pī）免；蝙（biān）蝠，府谷人讀蝙（piān）蝠；畔（pàn），府谷人讀畔（bàn），等等。
綜上所述，蓮花辿的“辿”本來應該寫作“廴山”，發音為zhàn。“廴山”原來是個俗字，現在字典收入，作為“辿”的異體字。所以“蓮花廴山”雖然可以寫作”蓮花辿”，但仍應讀作“蓮花辿（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