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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資訊

作者:由 趣味一點通 發表于 曲藝日期:2022-01-07

白語的方言是什麼意思

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資訊

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其中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某些資訊。賓川在明代以前是少數民族聚居雜處的地方,至今大部分已漢化,但仍留下了許多白語地名和彝語地名。有些白語地名也已漢化,但從它的變化過程中還可發現地方歷史上的民族關係和宗教文化的變遷等資訊,推敲一下是很有趣味的。

黑家邑原來是李家村

賓川西部有個山村叫黑家邑,是南詔以後大義寧國國王楊幹貞的故里萂村的一個小村。筆者於1978年參加學大寨工作隊在排營蹲點時,曾到過這個村訪古。當時黨支部書記李同志告訴我,黑家邑並不是姓黑的人多,而是姓李的多,姓黑的一家也沒有,而且祖輩相傳都說這裡從來沒有住過姓黑的人家。那麼,村名為什麼叫做黑家邑呢?原來,這是古白文消亡造成的。白語“亨”he即漢語黑,和白語“李”hex同音(黑he&李hex參考的是詞書上的寫法,兩者聲調有異,或許在某些白語方言中兩者同調——轉者注),白語把李姓叫做“亨格”Hexgaif(Hexgaif直譯過來是“李家”而非“李姓”,gaif“家”為漢語藉詞,一般出現在地名中,Liupgaifjaip“劉家營”——轉者注),村叫做“因”ye,李家村用古白文寫下來就是“黑家邑”。古白文借用方塊漢字,讀白語(俗稱漢字白讀),黑家邑三字讀白語就是“亨格因”Hexgaifye,意思就是李家村。黑家邑這個地名不僅留下古白文的痕跡,而且還含有氏族圖騰的資訊。古白語把李姓叫做“亨格”Hexgaif,今天的白語仍把李子叫做“亨”hex,說明古代白族先民曾經用動植物作為氏族的標幟,這就是圖騰。有的學者認為,白族的漢姓不是諸葛亮或別的外來漢人所賜,而是在學習漢文化過程中,把原來的氏族圖騰套用為漢姓。例如把鳥(白語“照”zo)圖騰套用為趙姓,蠶(白語“贊”zad)圖騰套用為張姓,羊(白語“油”yod)圖騰的姓楊(白語中“yang”一系音的讀法有,羊yod,揚yod,陽yod,癢yod——轉者注),鶴(白語“惡”hhop)圖騰的姓王(白語中“王”可讀作hhod——轉者注),虎(白語“羅”lod)圖騰的姓羅等等。黑家邑地名的原委,好給這種論點提供了一個證據。

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資訊

巖淜不是巖棚

由於古白文的消亡而使地名發生變化的還有一些,例如帶“淜”字的地名。賓川有巖淜、雜石淜、連湖、魚淜,大理有大漬溯等。這個三點水的“淜”字,現在已被改為木字旁的“棚”。實際上,這個“淜”是古白文,不讀朋而是讀“崩”bex,白語水潭的意思。巖淜白語叫“扼崩”Ngaidbex,意思是山岩下的水潭。“扼”ngaid寫成“巖”非常恰當,但如果“扼崩”成了“巖崩”,那麼漢語意思很不吉,所以把山字頭的“崩”寫成三點水的“淜”。漢字白讀,巖淜仍是“崩”。只要我們思考一下,魚淜白語至今仍叫“烏崩”Ngvfbex,大漬棚白語至今仍叫“島乞崩”Dotqilbex,就可以明白古人用這個“淜”字是非常巧妙的。可是白文消亡,人們都把這個字讀成“朋”,甚至寫成“棚”,水潭的原意喪失,白語地名變成漢語地名了。

被曲解的賓居和萂村

明代以後漢族移民增加,賓川白族居民大量漢化,有些白語地名往往被望文生義,用漢語觀點予以曲解。例如賓居是唐代樊綽《蠻書》已有記載的古地名,當時這裡沒有漢族居民,全是白蠻部落。白蠻語“賓”bif是鹽,“居”應讀為“基”jit(“賓川”詞書上寫作Bifgef,而非Bifjit,jit是依趙所給的音義寫出的,或為賓川當地白族的說法亦未知——轉者注),賓居意思是產鹽賣鹽的地方。明代在賓居壩駐軍屯田,漢族移民漸漸多了,白族居民也逐步漢化。有人解釋賓居地名來源時認為:“賓者賓也,客籍人所居之地,故名賓居。”客事實上,唐代以前產生賓居地名時,這裡根本沒有客籍人,整個雲南也沒有客籍之稱。漢族人來到雲南後,都融人少數民族之中,或成為夷化的大姓。像賓客所居這樣文謅謅的地名是不可能產生的。

賓居壩有兩個村子叫大王珂、小王珂,人們不瞭解村名中怎麼會用這個“珂”字,一般就寫成大王可、小王可,但認真的人至今仍寫成大王珂、小王珂。有人編造地名來源的故事說,村民向賓居大王要一股水灌田,大王同意說“可”,於是村名就叫大王可;旁邊那個村向賓居大王的兄弟小王要水,小王同意說“可”,於是村名就叫小王可。真是笑話!其實,大王珂的白語地名叫“島吾可”DotXkot(大X溝),寫成古白文時大為了與可以的可相區別,應加三點點水,但又與“河”字相混,只好加王旁成了“珂”kot字,白讀就是溝的意思。小王珂則是小村依大村命名的,就不必解釋了

萂村是賓川西部山區有名的大村,白語叫“俄很”Hhodhet,意思是山窩裡。《蠻書》記載,白蠻語“山謂之和”,古白文寫成“萂村”,大概是為了區別於和平的和,特別用了加草頭的這個“萂”字,白讀就是“俄很”Hhodhet。可是,清乾隆時胡蔚增訂本《南詔野史》不瞭解這個“萂”字的特殊用法,改成了“和村”。於是,有人望文生義認為和村是和氏之村,甚至曲解說,六詔時越析詔磨些蠻所居之村,磨些蠻姓和,故名和村。殊不知,唐代磨些蠻一部雖曾一度入侵越析詔東北部,但未到達粕村這一帶,並且短期內即被賓居白蠻趕回金沙江以北去了,並未在越析詔落地生根。更謬誤的是,磨些蠻沒有姓,父子連名,不用姓氏。直到明初,麗江磨些族首領阿甲阿得降明,朱元璋賜姓木,改名木得,磨些族才開始有了木姓。後來子孫繁衍,木土司規定五代內本家姓木,五代外改姓和,從此才有了和姓。把唐代六詔古村落萂村曲解為“和氏之村”,豈不大謬!事實上,除《南詔野史》外,人們至今仍稱萂村。但又有人查字典說“萂”是一種草,解釋為萂草之村。背離了白語而找漢語字典來解釋,也是不對的。

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資訊

雞足山原名是青檀山

有些地名的變化,受到宗教文化的影響。雞足山麓四周,唐代以來是白蠻聚居區,至今仍是白族村落。唐宋時居民信的是“阿吃力”(原始巫鬼教與佛教密宗相融合的“白密”),山上沒有居民,修行人進山的很少。山名白語叫“欠叨登”,意譯為青檀山。山腳有個籌白語叫“膽活苟”Dadhofgop,直譯為桃花菁。主峰最陡處白語叫“匡之厄”Kuaxzi’ngai,意譯為“狗額巖”(Kuaxzi’ngaid直譯為“犬子額”而非“狗額巖”,“巖”ngaid與“額”ngai音近——轉者注)。元代開始,中原佛教禪宗從昆明推進到洱海地區,青檀山始建羅漢寺等小型寺庵。明代禪宗佛寺大興,據明末清初大錯和尚實地調查,有“大寺八,小寺三十有四,庵院六十有五,靜室一百七十餘所”,成為雲南省內最大的佛教中心,山名也被稱為雞足山,簡稱雞山。青檀山之名漸被忘卻,狗額巖不雅,被改為糊孫梯了。在大理: s* A$ N/ j9 c( O$ C9 W& U, H O

雞足山位於賓川、大理、洱源、鶴慶四縣之間,陽坡屬賓川縣,現在建立了雞足山鎮。雞足山鎮現仍是白族聚居區,白語地名較多。如“梭之”— 沙址、“奶朵”Neipdvp— 煉洞、“國腦”Guaifno— 關上、“介白”Geifbaid—雞坪街、“雜肘崩”— 雜石棚、“乞空”Qilkvt— 清明洞、“自富奴”Zilfvlnvd— 棕樹龍、“白初奴”Baipcuxnvd— 白草龍、“賧陀”Datded、“販歪”Datwail、“賧巫”Datngvx— 甸頭、甸中、甸尾,等等。

地名被喻為“活化石”,因為往往能找到有關地方歷史文化的資訊

白語地名分範圍

賓川白語地名的分佈主要在壩區和西部南部山區,除雞足山鎮外,大營、賓居、喬甸、州城、金牛等鄉鎮比較集中。東北部的平川、拉烏、鍾英等鄉鎮則彝語地名較多,如“拉烏”(彝語意為河頭上村)、“底摩”(大田地)、妙姑摩(等邊村)、“四至務的”(樑子上村)等。白語地名在平川有幾處,如“車肘扼”Caizopngaid— 赤石巖、“朽白收”— 松坪哨等,較彝語地名少。可知古代這一帶是民族雜居區,山區遊牧部落屬於彝族支系的先民。雞足山 鎮往南是大營鎮。大營鎮的白語地名不少,除了前面提到的萂村、黑家邑、巖淜等而外,大營街的原名“拖羅匹”也是白語,還有“毛初白”Mofcuxbaid— 茅草坪、“奴井白”Nvdjaidbaid— 龍井坪、“奴牟坡陀”Nvdmaid-bodded— 龍馬坡、“夫呂崩”— 普連淜等。大營鎮往南是賓居鎮。賓居壩區已全部漢化,但仍留下不少白語地名。除前述賓居、大王珂,還有“奴居格”Nvdjuixgail— 龍口、“水谷黨”—沽堤、“幹可”Gafkot— 乾溝河、“灰陀幾”Huixdedjit— 火頭基、“上弓收”— 沙溝哨等。賓居鎮往南是喬甸鄉。喬甸就是白語“古黨”Gvddat(蕎子甸)的譯名。楊保街的楊保看似漢語地名,實為白語“油波”yodbof(“公羊”的音譯)。還有“島牢總”Dodlodzod(zod,徐琳老師認為是古白蠻語中的“詔”——轉者注)— 大羅(白語老虎場,因背靠老虎山),“島引中”Dotyindzof(“銀”讀作“引”yind為中部方言的讀法,南部一般作nid——轉者注)— 石碑(白語原意是大銀莊,附近開過銀礦)、“以之補”— 上顯子村(白語原意是椅子鋪)、“細優”Xifye— 新村、“里加優”Litgaifye— 李捷村、“阿悟優”— 阿悟村,等等。

州城鎮在上川壩東半,壩區已漢化,白語地名仍有一些。如“奴因”Nvdye— 龍邑、“咚周”Dvfzof— 東莊、“姑牟因”Guxmaidye— 老馬營、“細周”Xifzof—新莊、“島牢則”Dotlodzaid— 大羅城(白語意思是大老虎城),等等。下川壩的金牛鎮已漢化,但也有白語地名遺留。“白油”Baipyod— 白羊村、“油肘苟”— 楊公管(直譯應為公羊管)、“恩尖”Ngedjaid— 牛井、“島奴姑”Dotnvdgv— 大龍角、“細勞則”Xiflodzaid—新羅城,等等。上述六個鄉鎮,白語地名成片,可見古代是白族聚居區。明代以前,白語稱賓川地區為“肯賧”Ketdat(內川),康廊、挖色、海東地區為“旺賧”Wa’dat(外川),關係十分密切。父老相傳,明清時期內甸(賓川)人每年都來大成參加接佛(Javeip)活動,會期從二月初六到二十三長達半月。開始從外甸大成兩登一日,海東下陽一日,轉到內甸萂村一日,排營巖淜一日,賓居一日,大羅城一日,新羅城一日,牛井一日,煉洞一日,上滄一日,轉回外甸大潰淜一日,雙廊一日,康廊一日,挖色一日,小城一日,大場曲一日。後來,內甸這邊只接不送,大成人感到麻煩,咸豐戰亂後廢除了這個古規。我們從這個接佛活動路線提到的賓川地名可以看出,這些地區原先是白族聚居區,明以後逐步漢化,但西部和南部地區白族仍然不少,賓川全縣人口中現在白族還有4。4萬多人,如果加上解放後劃歸大理市和洱源縣的外甸白族6萬多人,那是10萬以上了。從賓川白語地名的變化中可以看出,土著文化逐步融人強勢的泛漢文化,乃是歷史的必然趨勢。推敲地名中的某些資訊,有助於給歷史研究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