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白念什麼
懷念與商震先生
浪跡在陰平古道的日子
——我們都是乾飯人
馬昱東
國人吃飯但凡集體同桌用餐都免不了相互的禮讓，這是很好的品德，大半輩子我也始終恪守餐桌君子之道，不敢大膽放肆的胡吃海塞而弄壞了別人的心情。
文縣範壩那次將近下午三點才開始的午餐完全不一樣，如果用風掃殘雲如卷席形容稍顯不夠，如果用餓狼撲食形容卻稍有點過，畢竟都是文明人，介於二者之間吧。
多虧文縣尤局長周到的安排，我們到達範壩進了餐廳就馬上上菜開吃，交杯換盞完全沒有，悶頭乾飯確是事實，用不著東道主禮讓，直接幹就是了。
那一刻沒有官員，沒有學者，沒有專家，我們都是純粹的乾飯人。
我只想著怎麼用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眼裡除了飯碗就是桌上幾近秒光的菜碟，哪裡顧得了吃相，現在死活回憶不起當時和誰同桌吃飯，只記得飛筷如雨的壯觀場面。
人在飢餓狀態下，特別是人在餓到極限的狀態下，一切禮儀都毫無意義和存在的必要。
事後商震先生曾經悄悄告訴我，那頓飯是數十年來吃的最為酣暢淋漓一氣呵成的一頓飯，他哪裡知道還有比這更為酣暢淋漓的一頓飯在次年暮春的清溪古城等著他呢。
酒足飯飽從範壩回到碧口白龍江飯店，時任隴南市文廣旅局局長的毛樹林先生和時任文縣副縣長的袁蓓女士共同組織召開了此次隴蜀古道考察活動的交流研討會。
從十六歲讀高一開始，就跟著當時武都文化屆的前輩們參加一些文學創作交流活動，三十多年過去了，參加不同型別的交流研討活動無數，記憶最為深刻的活動只有兩場。
一場是參加北京市住建委組織召開的有關混凝土企業整體提升環保綜合治理水平的技改路線研討會。
那場研討會的結果極有可能涉及企業命運與重大利益，發言者沒人虛偽做作，全部“真槍實彈”，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場面歎為觀止，我的發言幾乎引起鬨堂大笑，你們再笑我也得忍著把想說的話說完。
另一場就是碧口白龍江飯店召開的那次交流會，之所以記憶猶新是因為感到了真誠，更因為那場會議真正為我打開了另一扇窗。
2020年隴蜀古道考察活動交流研討會
（隴南文縣碧口白龍江飯店）
在此之前，我是十八線的綜合文史愛好者，卻也是骨灰級隴南三國曆史研究者，但從鑽研學問的角度看，我有兩大致命缺陷。
其一是所掌握的文史知識東拼西湊碎片化，不成體系，大學讀的專業太水，似文非文，似理不理，總體偏理工，所以沒有成體系的文史知識基礎，非要說有點基礎，也就是在西北師大圖書館文史閱覽室讀了兩年喜歡讀的書，僅此而已。
其二是半生勞碌成天為幾兩餬口的碎銀子絞盡腦汁，這個是做學問的大敵，你說你成天琢磨怎麼掙錢過日子，哪裡還有那麼大的心力再去拜師做學問？結局就是學問沒做成，小買賣也做得一塌糊塗。
但也不是一無是處，也有兩個優點，一是還算勤勉，總體說來在社會平均水平以上，別人打麻將的時間我可能多看了一篇文章，很有益處，可以有限彌補一些不足。
二是執拗和專注，真正感興趣的事情非得把它弄通，不能徹底弄明白時那是日夜痛苦，跟丟魂似的備受煎熬。
就拿公元263年曹魏滅蜀之戰來說吧，我可以用持續近十五年的時間去思考、去實地勘察走訪，哪怕兜裡幾近身無分文時也從未放棄，最慘的一次在略陽橫現河，大雪紛飛，連20元的賓館都住不起。
苦心鑽研十五年後，不敢說我已全部還原這場戰事的歷史真相，但可以在此誇下海口：
放眼全國，把國防大學、中國軍事科學院全部算進來，把所有研究中國古代軍事史和三國史的專家學者全部算進來，但有從戰略到戰術再到戰役具體環節對263年這場戰事的認知水平超過我的，輸你十年隴南文化康養遊，每年一次，全程接待陪護，牽馬墜蹬，絕不食言反悔，不服來辯。
這是敢自稱骨灰級隴南三國史研究者的底氣和豪氣。
好了吹牛完畢咱們言歸正傳，此次會議之前對於隴蜀古道的認知我大致停留在三國史的層面，頂多也就是琢磨諸葛亮如何進軍，姜維沿哪條路線撤退之類的議題。
因為研究隴南三國史的需要十多年間陸續在網上讀了一些有關隴蜀古道方面的著作，印象最深的是我市著名文化學者高天佑先生於1994年發表的《隴蜀古道考略》。
因篇幅有限，高天佑先生在《隴蜀古道考略》一文中簡略介紹了嘉陵道、祁山道、沓中陰平道等與隴南有關的古代道路體系，並提出了自己的學術觀點，正是高天佑先生這篇論文給予我相對完整的隴蜀古道學術概念。
而在2020年初冬碧口白龍江飯店召開的那次交流座談會上，商震先生在發言中提出：“蜀道是古人通往巴蜀的路，蜀道是華夏文明的見證，蜀道是半部華夏族人史”。
這是一個令人醍醐灌頂的觀點，語驚四座。
個人以為做學問有兩個重要的維度，一是要循序漸進形成完整的體系，二是要有高屋建瓴的視野，前者可以幫助你不被別人攻擊成篩子狀，後者卻能決定你最終到達的高度。
毫無疑問，商震先生是站在文明發展的視野高度從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民生等不同角度思考隴蜀古道的歷史價值和意義，而我關注的僅僅只是三國時期打打殺殺的那點事情，這就是他可以創作完成《古道陰平》而我不能的根本原因。
鑑於在座談會上確實受到了受益匪淺的點撥，次日我給商震先生買了一斤文縣碧口自產的茶葉算是謝儀，儘管先生日後又雙倍還給了我，作為晚輩學生的心意還是要適當表達。
在隴蜀古道道路體系中，陰平古道無疑具有不亞於祁山道、嘉陵道的歷史意義，因為這條道路始終是聯通大西南與大西北最為重要的通道，今天的蘭渝鐵路、蘭海高速都是大致沿著這條古道的方向前進。
基於這個原因，毛樹林先生的算盤其實打的很精，表面看似漫不經心，時不時還玩點小欺騙，實際上他外鬆內緊，他想要的《古道陰平》絕不是泛泛的遊記，也不是就路說路的小格局論文，他的野心很大，他想要的其實是一部以陰平古道為脈絡，系統闡述隴南歷史人文的長篇鉅著。
這是我日後慢慢才琢磨出來的，估計商震先生事前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意圖，因為他也是被一步一步騙上鉤的，最後被成功激發出無限創作激情。
激情到什麼程度？六十多歲了在毛樹林先生蠱惑下還要徒步再次攀越摩天嶺，攔都攔不住，這些是發生在2021年暮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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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旅遊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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