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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前夜歷史文化在我身上的印跡

作者: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書法日期:2022-05-19

蘇州風雲科技怎麼樣

原創 錢平雷 上海老底子

上海前夜歷史文化

在我身上的印跡

錢平雷

01

這是一個星期五,我與妻子去福州路杏花樓去取月餅,準備在次日週六早晨到郵局去,給幾位在外地的親友寄去,這已經成為我家數年來“每逢佳節倍思親”家庭文化的一檔固定的節目。順便也準備把我在福州路上一家裱畫社裱裝的幾幅書法的條幅取回。因為我們又在一家特色點心店吃了麵條,所以當我們餐後到裱畫社提取條幅時,店主周麗英雖然在緊閉的玻璃門上掛著“營業中”的牌子,但裡面已經沒有人了,估計她也去附近吃午飯了。我最近換了手機,新手機裡沒有她手機的電話號碼,一時聯絡不上,只能等了。就在裱畫社的隔壁,是一家名叫“古籍書店”,實際是什麼書都賣的實體書店。近年來,隨著網上購書興起,我已經基本上不進書店的門了,都是在媒體上看到有吸引我的書時,讓女兒代我在網上採購的,一是價格便宜不少,二是快遞直接送到家中。“多快好省”四個字中,除了“多”,其它三個字都在這裡充分體現了。但當下正閒著,就跑進書店磨消時光吧!

我這個“書蟲”是不能進書堆的,一旦被我看到心動的書名,不買它下來是難以過門的。這不,首先吸引我眼球的,就是近日《新民晚報》副刊上連載的由作者王唯銘撰寫的《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在裡面介紹的人物中,英國建築師雷士德和寧波商人代表人物葉澄衷,都是在我身上留有印跡的人物,自然引起了我更多的關注。而且僅僅從連載的篇段來看,其內容已經大大超過了我對他們的瞭解,我當然是有進一步知曉的願望,儘管該書還被塑膠皮封著,我仍舊將其捧在了手中待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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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該書旁邊又有一書的書名映入了我的眼簾——《沈寂人物瑣憶》。這位被稱為“寫老上海的行家裡手”,因為編寫我國第一部科幻電影《珊瑚島上的死光》被上海市授予“公眾喜愛的科幻電影優秀編劇”的稱號時,在授獎大會上與我相識,而在事後又與我有過交集。尤其是他撰寫的上海傳記文學作品,也是我所感興趣的題材,因此,對於他的作品我會投去更多的關注。我開啟書粗看了一眼,這本書中介紹的又是一批多半與上海有著密切關係的“文化人”,有好幾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名字,這又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於是這本書又端在手中放不下去了。此時我發覺時間也差不多了,隔壁的店主該回來了,而且再下去,我的購書慾望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該快付賬吧!儘管該兩本書價格不菲,營業員也說一分不能便宜,我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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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閱讀著這兩本書的過程中,不斷被其中的人物和內容產生著感應,有一種希望把自己與作者或者書中人物的關係描述出來的創作衝動,這就是撰寫本文的背景。

02

我在本文中想談談我與雷士德、葉澄衷和沈寂這三位與上海城市建設、經濟、文化發展有著重要影響的歷史人物的關係。相比之下,似乎葉澄衷最為容易上手,那就先從葉澄衷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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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衷

談到葉澄衷,在現時,在上海人的印象中最明顯的的莫過於以他名字命名的學校——澄衷中學,曾經一度改名為上海市第58中學,是我中學六年的母校。從我有記憶開始,它是原來位於提籃橋區的一所私立學校,裡面除了中學,還有小學,所以叫澄衷學校。那時學生要上學,先要投考公立學校,因為學費便宜,而且一般說來也都是條件較好的學校,但招收名額有限。當投考公立學校沒能被錄取的學生,再投考私立學校,因為私立學校水平參差不齊,它們之間的差距巨大,澄衷學校往往是他們的首選,畢竟這是一所早在1900年就招生的老學校了。我哥哥、柴氏表兄弟以及許多鄰居孩子都曾經在該校就學。1956年“大合營”,私立學校都改成公立學校。澄衷學校也不能例外,分解為上海市第58中學和唐山路第一小學,兩所互不相關的學校,儘管各自的校舍還在原來校園範圍內。我是在1958年當該校成立58週年,考入這所名為58中學念初中的,在那裡我又唸了高中,度過了自己的中學時代。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裡,對葉澄衷的評價也是用“階級分析”的標準來進行的。如果對他客氣一點,說他是一個民族資本家;如果說得嚴厲一點,他還是一個依靠帝國主義分子幫助發財的“奴才”。所以無論怎麼說,他都不是一個正面人物,因此當我們進校時,他在校園裡的塑像只剩下花崗岩的基座,上面的人身金屬鑄造部分已經不知去向,據說是回爐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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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衷蒙學堂

這是當時官方對他的態度,在民間對他的評價卻大相徑庭。我們的父輩因為一直經歷不斷的政治運動,對這種涉及政治的話題,多半採取避而不談的態度。而更老的一代,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我們鄰居一位翁家奶奶就以講故事的形式告訴我,當時葉澄衷從寧波鄉下到上海來謀生,在黃浦江上搖小舢板船,送客擺渡。有一天,一個外國商人到浦東後,匆匆忙忙離去,忘了裝有許多票據和金錢的皮包落在船上。葉澄衷就將船靠在岸邊一直等候,那個外國商人發現皮包丟了,非常著急,返回到碼頭,發現葉澄衷守著皮包等他歸來,非常感動,要用錢酬謝葉,葉堅持分文不取,表示這是他的職業道德。外商大為感動,於是就挑生意給葉澄衷做,葉由此發了大財,結果把賺來的錢建造了這所“澄衷學堂”。翁家奶奶是以讚美葉澄衷有誠信,所謂“好人有好報” 的口吻,在給我們小孩子講述這段故事的。這也是上海民間有關葉澄衷故事最為典型的版本。我們在澄衷中學從第58中學改回校名以前,對葉澄衷的瞭解,大約也就這些。

但58中學雖然因為改名,以及由於原來的提籃橋區併入虹口區,遇到復興中學和華東師大一附中等名校而只能成為區一級的重點中學,但由於歷史文化底蘊深厚,其教育質量還是很好的。雖然歷次政治運動,師資力量受到了重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仍舊因為有優秀的校園文化的傳承,優質師資的積澱以及較好的生源。以我們那年高考為例,當我進入大學,遇到班上其他從上海各區重點中學考來的同學那裡瞭解到,無論是普陀區,還是靜安區,他們班級的錄取率與我高中所在班級根本不能比,而且像考上清華、北大等頂級大學同學的人數,更是差得很遠。而他們住在所謂上海“上只角”的同學,對我們虹口區的情況很不熟悉,根本不知道58中學是一所怎麼樣的學校。有一次,我對住在市中心王家沙的呂前進同學說,你週末回去問問你的父親,知道不知道葉澄衷其人和那所學校?等到他星期天晚上回校對我說的,他聽到他父親以很敬佩口氣告訴他的,就是翁家奶奶對我講的那個版本的故事,由此可見,58中學應該是一所名校,以前他不瞭解是因為他孤陋寡聞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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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衷塑像

自從學校改回澄衷中學的校名後,學校在新的教育大樓前又重新樹立起葉澄衷的塑像,我們同學回學校聚會,都會在塑像前列隊留影。自從我擔任校友會理事後,有更多的機會了解包括葉澄衷本人在內的校史內容,可以給我們自豪的本錢也更多了。與我一起擔任校友會理事的許興漢同學,與我又曾經同時擔任上海市科普作家協會的副秘書長。當我們在與科普作協同仁在一起時,每當我們向他們談到我們是澄衷中學同學時,許興漢都要如數家珍一般,把蔡元培曾經是該校的校長,胡適、竺可楨、李四光、豐子愷……是校友,向周圍的人述說一番。我們依此從更深一個層次,更廣的意義上,瞭解了葉澄衷的精神和軼事。

自從看到《新民晚報》副刊上連載的由作者王唯銘撰寫的《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中的葉澄衷,再買來該書完整地看看葉澄衷的往事,我覺得作者的視角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他把葉澄衷擺到上海從農耕時代的“第一上海”向工業化時代的“第二上海”過渡過程中有著重大影響的歷史人物的位置上。絕不僅僅是一個寧波來的鄉下人,因為誠信,得到外商幫助發大財,建了一所學校,培養了許多人才那樣簡單的故事。作者認為葉澄衷是享譽世界赫赫有名“寧波幫”的領軍人物和代表人物,他的經營之道和大手筆,乃至民族氣節,是隻有頂天立地大人物,才能表現出來的氣概。就以蘇州河以北的地界,我們如今的北外灘,能有今天,都與葉澄衷當時投資近1/3參與外白渡橋的建造有關。原來在這個地方有一座叫威爾斯橋的木橋,經不住風吹雨打,朽爛了,要重建,工部局錢不夠,葉澄衷主動提出捐獻2000兩銀子,新的橋就造成了,而且華人過橋不再付費,於是博得“白渡橋”的美名。其實葉澄衷又在橋北堍處用4萬兩銀子購進400畝土地,到了大橋一通,這塊土地暴漲到了100萬兩。由於這次空前的暴利,葉澄衷開始進入房地產行業,唐山路、華德路、提籃橋、舟山路、楊樹浦等許多石庫門和工業建築就是這樣風生水起地建立起來了。包括我們的澄衷蒙學堂也是因此會在唐山路巍然屹立。葉澄衷已經不僅僅是原來的“五金大王”、“火油大王”,房地產每年給他帶來1/3的利潤。他還是上海華人房地產的翹楚。其次,葉澄衷在用人方面也獨具慧眼,海上另一位名人朱葆三也是由於葉澄衷推薦而成為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的。這就是我看了《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後,對我學業和成長過程有著重要影響的人物葉澄衷的重新認識。

03

談過了葉澄衷,就應該談談雷士德這個英國建築師與我的關係。說起來這個1926年就去世的英國老頭應該與我沒有任何歷史交集。可是我從小就生活在他的影子裡。我是出生在唐山路那座船型房子裡,並在那裡成長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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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唐山路商丘路口的船型房子

我家的陽臺就對著被父母稱為“雷士德學堂”的大型建築。那座建築可以分為三截,中間是主樓,是一個帶著穹頂的建築,兩側呈某個角度展開的副樓。從建築的角度來說,有一點巴洛克風格,因為立面上有許多豎向的裝飾物。現在我從《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中才知道,這是按照雷士德遺囑中的一項內容而由德和洋行設計建造的雷士德工學院的校舍,建在抗戰期間,建築平面寓意是一架衝向天空的翱翔的飛機。據我所知,我們的船型房子就是那所學校的教師宿舍,自然也是德和洋行設計建造並所有的物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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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士德學堂舊址

除去“雷士德學堂”,接著對我有影響的就是我父親曾經是德和洋行的職員,我父親在讀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因為祖父去世早,大哥又英年早逝,所以作為二兒子的他,就要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並在讀書期間就與母親成親。由於生活壓力所迫,他沒有能力繼續讀大學了,打算輟學工作。時任德和洋行華經理(買辦)的岳父,即我的外公李文綏不同意,就讓我父親上午去聖約翰大學上課,下午到德和洋行上班,一直到畢業後,就留在德和洋行工作了。於是德和洋行就成了我父親第一個正式工作的單位,一直到1954年,德和洋行收歸國有,父親進入國營房地產經營公司,進而成為閘北區房地局一名公務員,直至退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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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17號

德和洋行的全稱,據我所知叫“英商德和洋行”,由三個英國人:雷士德、馬立斯和約翰遜合夥建立的一家房地產公司,位於外灘17號的字林大樓內的8樓,如今由美國友邦保險公司租用。從《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中我才知道,德和洋行的最初建立者並不是上述三人,而是一個叫史密斯的英國冒險家,他在19世紀60-70年代,趁著太平天國的李秀成攻打上海,在租界裡建造了大量的簡屋,供逃入避難的江南士紳居住,而發了大財。開出了德和洋行。而雷士德因為三個兄弟在老家一一蹊蹺病逝,聽從醫生的勸告,遠離家鄉來到上海,他在建築設計和城市規劃方面取得卓越成就,被史密斯邀請加入德和洋行,並有股份,而史密斯因為回英國突然去世了,於是按照事先的約定,全部轉到雷士德名下。經過雷士德幾十年的經營,雷士德在上海房地產界成為僅次於哈同的第二大戶。但雷士德不忘自己是一個建築師,儘管他們也有諸如西施公司、字林大樓等那樣在上海舉足輕重的建築,但他們是以團隊面目出現的,因此不像設計國際飯店匈牙利籍建築師鄔達克那樣個人名氣那麼高。從這個角度講,德和洋行更是一個建築設計的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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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士德

我外公李文綏就是在雷士德時代進德和洋行當的練習生,他上班在外灘,卻住在東長治路新建路口的寶華里。他每天走著上下班。外公很勤奮,他每天最早去上班,最後一個離去。在離去前,他還要到各個辦公室去檢查一下各人的桌子的抽屜是否鎖好。有一次,他發現雷士德的保險箱的鑰匙下班時忘記帶走,就把鑰匙給雷士德送去。從此,被雷士德賞識,越級提拔,登上了地產部經理主任的要職。雷士德在臨終時,給兩個心腹留下了遺產,一個是姓陳的華人買辦,另一個就是我外公。據說在雷士德的遺囑中,原先是給陳買辦留了一塊地產,而留給外公的只是5000元的一筆錢。但當雷士德的遺囑公佈時,其內容卻恰恰相反,陳買辦拿到是5000元的一筆錢,而外公拿到的是一張地契——一塊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土地。從此外公成了“高等華人”。當陳買辦離職,由於外公可以用那塊地做抵押——當買辦的必要條件,所以當上了華經理,即買辦,完成了他從一個青年學生到“洋買辦”的道路。所以外婆家的客堂也是“中西合璧”被劃分為兩個空間,一端是中式的客堂,除了客堂傢俱,還懸掛著條幅和中堂國畫以及外公父母的照片。另一端是西式的客廳,有沙發和壁爐,壁爐上方掛著雷士德的照片,外公把雷士德當作自己父母般的“恩師”。“文革”中這也成了外公的一條“罪狀”,因為當時人們把雷士德稱為“第二代冒險家”。

在《十個人的上海前夜》一書中,作者寫道:“……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們追述他時,我們發現,將他稱作為‘第二代冒險家’,那是對他的褻瀆”;他對上述表述的依據是:1927年雷士德的遺產估價總價是2000萬兩白銀,其時赫赫有名的匯豐銀行上海分行的全部註冊資金也只有2000萬兩白銀,可見雷士德創造財富的雄厚。但在1924年他立遺囑時敘述道:“在將近60年中,我主要和永久的定居處一直在中國的上海,現在如此,以後也將如此;很久以前,我就選擇了中國作為我的戶籍,目前就是這樣”。因此他在遺囑中明確規定,除了少量贈與個人,所有他的錢財必須用於發展上海的教育、衛生事業。雷士德身為鉅商,生前卻是非常節儉,竟然沒有買過一輛小轎車,出門總是臨時僱一輛黃包車,也因此對黃包車伕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特別在遺囑中,將5萬兩白銀捐給“上海車伕福音會”。20世紀30年代,按照他遺囑的要求,仁濟醫院、雷士德工學院、醫學研究院在上海一一落成。而他自己在1926年長眠於上海靜安寺路的公墓中。因為他將自己創造的一切都獻給了上海,因此,作者認為雷士德是與眾不同,超凡脫俗的。我認同作者的觀點,也依此證實了外公、父親生前對我們子孫輩介紹雷士德的事蹟和為人,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04

說到沈寂先生,他就不是像葉澄衷、雷士德那樣,是19世紀到20世紀初期,上海開埠前期的風雲人物,他的祖籍是浙江奉化,廣義上也是寧波人,原名叫汪崇剛,1924年生在上海,2016年才去世。也就說,雷士德去世時,他才剛剛出生。不能算同一時代的人,也談不上是上海前夜的人物,但沈寂先生對老上海歷史文化變遷的瞭解,卻在上海獨樹一幟,有其自己的特色。因此我在這篇散文裡,藉著《十個人的上海前夜》《沈寂人物瑣憶》兩本書一起買的機遇,也來談談我與沈寂先生的交往和對他作品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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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

大約在2008年,上海市科協成立50週年,上海市授予沈寂先生因編寫我國第一部科幻電影《珊瑚島上的死光》 以“公眾喜愛的科幻電影優秀編劇”的稱號。說起來我國科幻電影是很可憐的,在此之前能成為科幻故事片的就那麼一部。這是在1980年,作家童恩正的科幻小說《珊瑚島上的死光》獲得了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這部科幻題材的小說引起了沈寂先生的注意。熟悉世界電影史的他,深知科幻片在西方電影中很早就出現了,而我國在當時仍屬空白,所以,他很想嘗試創作一部科幻電影。沈寂先生向童恩正提出把這部小說改編成電影的想法。為了不節外生枝,在劇本還沒有創作出來的情況下,沈寂先生就向“上影”領導提出了拍攝要求,廠長徐桑楚經過一番考慮後,果斷拍板同意。而童恩正表示,自己還有繁重的教學任務在身,再說他也不熟悉電影編劇的業務,在此情況下,沈寂先生遠赴四川見到童恩正本人,以兩人編劇的名義,沈寂執筆,在當地完成初稿。但到本次發獎時,童恩正已經去世多年。現場受獎者只能是沈寂先生一個人了。當時授獎儀式是在上海科學會堂,是時任上海市科普作家協會理事長褚君浩院士給沈寂先生髮的獎。當時陪同沈寂先生前來領獎的是著名電影演員曹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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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後褚君浩理事長設宴招待沈寂先生和曹雷女士,我作為科普作協副秘書長也列席作陪,這是我作為科技界人士與電影界人士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席間,大家再一次對沈寂先生在《珊瑚島上的死光》中的貢獻表示讚賞和敬佩,沈寂先生再三表示,從藝術角度來評價,這不算高水平的作品。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編寫過著名劇本《女籃五號》、《舞臺姐妹》等,連謝晉導演生前都曾表示:“我拍電影,有了很大名聲,但對這些戲有貢獻的沈寂一點沒得到榮譽。”而感到歉意。確實我們一般觀眾最關注的是演員,其次是導演,編劇雖然在排在演職人員的名單中,但往往會成為不被注意的“幕後英雄”。所以在此以前,連我這個被別人稱為記憶電影演員名字有“特異功能”的人,也不太知道沈寂先生這位大編劇。倒是曹雷女士坐在我的鄰座,她大學畢業就拍攝《年輕的一代》電影中扮演林嵐一角,早就記在我的腦子裡,她是名人曹聚仁的女兒,她的弟弟曹景行原來是鳳凰衛視的著名主持人,他的風度傾倒許多中老年女觀眾,有“師奶殺手”的美譽。我對曹雷說,儘管以後你主要從事譯音的配音演員工作,但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你在電影《年輕的一代》中扮演林嵐一角。我說,你們姐弟倆都具有社會知名度,很了不起,曹雷微笑著謙虛地搖搖頭,表示並不認同。沈寂先生卻以長輩身份很自豪的口氣對我們說,當年曹雷大學畢業,是他介紹她進入上影廠的。

餐後,我因自己開車,提出把年邁的沈寂先生送回家,曹雷因不同路就自己回家了。路上他也與我進行有關文學方面話題的閒聊,我也告訴沈寂先生,我雖然是科普作家,但喜歡文學。快到斜土路電影公寓大門前,沈寂先生有點抱歉的口氣告訴我,本來應該請你上樓到家中坐坐,但這裡停車條件很差,不能挽留你了。我說,表示理解,並在下車時,匆匆從後座上拿出一本我在2005年出版的散文集《幸福相對論》,寫上“請予指正”的字樣,呈送給沈寂先生,美其名曰“以書會友”。事情過去,我也淡忘了。

一天我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我拿起電話一聽:“我是沈寂!”,“孫杰?”因為我的同事中有一位名叫孫杰的,再一聽聲音不像孫杰,沈寂先生大概發現我已經不記得他了,又說:“我是上影廠的沈寂!”。我這才恍然大悟,趕忙向他打招呼,說因為在上海話裡,沈寂和孫杰發音是一樣的,我弄錯了,很是抱歉。他說,他已經讀完了拙作《幸福相對論》,覺得一位科技人員能這樣寫散文,有自己的特色,很不錯,並鼓勵我繼續這樣寫下去。我當時非常感謝這位老前輩的熱情指點。2013年年末,我的第二本散文集《幸福就在當下》出版時,我給他打了電話,問清地址,透過快遞給他送去,並表示有機會去登門拜訪指教。他表示歡迎。但以後由於種種原因,我也沒與他繼續聯絡。當2016年春天,我打算給他送去我的第三本散文集《幸福永伴你我他》給他打電話聯絡時,發現他們家電話一直沒人接,當時我就懷疑他是否年事已高生病住院了?果然到了五月份,各種媒體報道:沈寂先生去世了。

從隨後對他的各種追思回憶的文章,特別是閱讀了這本由沈寂著,韋泱編的《沈寂人物瑣憶》這本書,我才知道沈寂先生在上海文化界裡有著重大影響。他給人們留下印象的,不僅僅是因為他是電影的編劇,更是沈寂先生的傳記文學創作。沈寂創作的人物傳記小說《一代影星阮玲玉》《一代影星周璇》都曾引起轟動,初版首印都達十萬冊。沈寂先生晚年筆耕不輟,先後寫作及主編了《老上海奇聞》、《老上海南京路》、《老上海電影明星》等十餘部“老”字號的文集與大型畫冊。尤其是沈寂先生對老上海掌故十分熟悉,早年他因為寫小說、編刊物,結識了當時活躍於上海文壇的柯靈、張愛玲、徐訏等不少作家,亦熟悉商賈鉅富如黃金榮、杜月笙、哈同等上海名流,使他成了寫老上海人物的行家裡手,為上海留下了諸多作品。上世紀80年代,沈寂先生還和畫家賀友直聯手推出“百年上海灘”專欄,他寫過反映黃金榮舊上海生涯的小說《大亨》,還寫過以哈同為主角的長篇小說《大班》,他還寫了大世界創始人黃楚九傳記小說《大世界傳奇》等著作在廣大觀眾中引起巨大反響。像華君武這樣的大藝術家,都被他的作品所迷住了,給他寫信說“昨天看《解放日報》刊《大世界傳奇》,你的文章確實引人,不是拍馬之詞,一看就想知道下回分解。你的《大亨》在《新民晚報》發表後,別的連載就不吸引人了”。華君武的話道出了許多讀者的心聲。

據說,沈寂先生的作品《話說百年上海灘》,連他自己也沒有親眼看到此書的出版。《話說百年上海灘》不就與葉澄衷、雷士德所處的時代連起來了嗎?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把沈寂先生與葉澄衷、雷士德等前人擺到一篇文章中來是合適的。他起到了承前啟後的作用。對我來說,感到有點遺憾和可惜。我是一個對上海城市歷史文化發展非常感興趣的人,在我的書櫃中,有一隻全是帶“上海”二字的書籍,如《上海俗語》《上海先生》《上海舊事》等等。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抓緊時間與沈寂先生交往,從他那裡能夠聽到更多的上海軼事,但時間是無情的,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生老病死的規律。我也只有在書本和文章中,繼續與沈寂先生對話和交流了。

上海前夜歷史文化在我身上的印跡

另外,我自己想想也很奇怪,葉澄衷和雷士德這兩個歷史人物,本來沒有什麼關係,可是由於葉澄衷在唐山路創辦澄衷中學,德和洋行按照雷士德的遺囑,沿著唐山路建造雷士德工學院及其教師宿舍——輪船房子,這就讓我這個雷士德徒弟的外孫,有了到葉澄衷學校讀書的機會,在我身上留下了他們二人事業的印跡。沈寂先生是描述大上海歷史風雲變幻的高手,我在這裡作為後人,也算小小地補上一筆,讓眾微友,尤其是曾經是澄衷的學子、原來德和洋行員工的後代以及輪船房子的發小們一起分享吧!

(文章選自拙作《上海廣度》,配圖來源網路)

鳴謝:錢平雷先生賜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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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上海前夜歷史文化在我身上的印跡(作者:錢平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