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的丁真是誰
有誰發現
《中餐廳》第五季已經開播了。
按理說這一季陣容還挺可觀：內娛大哥黃曉明，綜藝常客寧靜，新晉流量龔俊，國有網紅丁真……
上線兩星期，愣是沒在網上激起半點水花。
這尷尬的不熟裝熟。
這被玩弄到內心崩潰的胡蘿蔔。
累了。
慢綜藝難道就等於無聊？
在Sir看來，所有的毛病都可以歸結到一個點上——
國產慢綜藝死於懸浮。
01
慢綜藝這股風，始於韓國。
羅英錫的《尹食堂》《三時三餐》《花樣爺爺》接連大火，這些綜藝的共同特點是以經營、旅行、生活觀察為主題。
慢綜藝，有別於上一代熱播的“快”綜藝《running man》《新西遊記》。
沒有激烈對抗、才藝比拼，也不一定需要多大陣仗。
就是三五個紅或不紅的明星，平平常常，輕鬆隨意。
小投入，高產出，慢綜藝怎麼看都像筆好生意啊。
於是，國綜也開始緊跟著入場。
國產慢綜藝的元年，應該是2017。
那一年，《嚮往的生活》《中餐廳》《親愛的客棧》相繼開播。
尤其《嚮往的生活》，現在還是不少人的白月光
田園牧歌、歲月靜好，到遠離城市鋼筋水泥的地方去給心靈按個摩。
選景地，美。
任務也夠悠閒。
幾個明星做做菜，聊聊天，談談戀愛，偶爾接待一下節目組選出來的客人。
家裡有2只小狗，倆中年男人黃磊、何炅，都以情商高著稱，能做飯會照顧人，再加個搞怪耍寶提供笑點的劉憲華。
大家感嘆，終於有綜藝能讓觀眾安心下飯，認真開始做“歸園田居”的美夢，還不必擔心笑得把飯噴出來。
是呀。
平時工作節奏都夠忙了，為什麼看個綜藝還要那麼“快”呢？
對慢綜藝的評價都是“嚮往”“好美”“治癒”……
但漸漸。
同類型的綜藝越來越氾濫，新鮮勁也就過了。
再後來，一季一季，終於耗光了觀眾的耐心。
慢綜藝，再也不是我們平靜美好的那片淨土。
02
如果說慢綜藝原本的魅力是貼近生活，讓人看到明星普通真實的一面。
那麼一旦懸浮，它的活力就開始枯竭。
第一重懸浮，是概念空洞。
都喜歡給自己套個堂而皇之的大概念。
《中餐廳》，是“青春合夥人經營體驗節目”，目標宏大，致力於“做出中國的味道”；《妻子的浪漫旅行》，是“夫妻情感治癒節目”，為的是“和觀眾一同探尋幸福婚姻的密碼”；《怦然再心動》是“熟齡女性甜蜜覓愛社交”。
像極了你平時做的PPT
聽上去都很美，一實操全毀。
總之，得給明星聚在一起聊天上點價值。
你看，我們不是在純娛樂，我們有意義。
但“意義”，是靠標榜就能出來的嗎？
前段時間的《五十公里桃花塢》更玄了：打造一個“集藝術、人文、科技於一身的理想社群”。
目標宏大，著急灌輸，迫切到第一個鏡頭就開始教你社會學知識：
開場就指導你#如何快速融入一個陌生團體#。
連話題都建好了，直接營銷一條龍，上路。
但你在這些狂轟濫炸的理論後，明白怎麼社交了嗎？
第一集，宋丹丹作為團體裡的老大姐，自覺擔當起為團隊孩子們破冰的先行者。
但她的破冰辦法，實在過於老派。
是當代青年最尷尬的問及隱私的方式。
“有女朋友嗎？”
“有什麼代表作？”
“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看年輕人的反應，顯然已經腳趾動工，準備隨時跑路。
那我們號稱要教大家如何社交的節目組，給出的建議是：
要寬容。
第二期，開頭給出一個“小團體”的概念，根據各個明星社交行為進行的社會學分析。
Sir天真地以為就要開始“社交觀察”了，結果，這個關於“小團體”的分析觀察，終於淪為一場和諧又無聊的“聯歡晚會”。
與其說《桃花塢》沒能力沒條件去教大家社交，在Sir看，它更像是用“教你”來組成一個看起來很專業、冠冕堂皇的殼。
但結果，只讓人看到分外冷漠和尷尬。
當然還有蘇芒節外生枝的熱搜
第二重懸浮，是過程敷衍。
不管是下鄉勞動，客棧餐廳經營，還是旅行，全部變成明星窺私、明星教做人、明星賣慘……的一系列“秀”。
像極了領導給樹苗鏟上一鏟泥的新聞照片。
你就是看不到勞動真實的感受和過程。
《嚮往的生活》第三季，來了幾個女嘉賓。
蘑菇屋主人安排她們去拔蘿蔔。
這蘿蔔，葉子半人高，花開到滿枝，形狀也大得過分。
有懂行的網友一眼看出：不是老了就是糠了。
△ 圖源：悟空問答
蘿蔔好不容易拔完，全部賣給節目組。
自己晚飯的蘿蔔，溜光水滑，來自事先準備的物資。
所以，拔蘿蔔這一整個環節不是為了準備晚飯，都是為了鏡頭前的表演？
經營類綜藝，懸浮重災區。
去經營一家店，最根本的，是如何維持、運作，如何盈利，贏不了利怎麼解決。
但經營綜藝，卻總在該認真對待的地方糊弄。
店，彷彿只是一個載體，一個場所，一個把不同明星聚在一起碰撞的理由。
至於最後賺不賺到錢，沒人關心。
《小姐姐的花店》，一部經營花店的綜藝，但很顯然，幾個人來之前都對花和花店沒啥概念，離開店時，連燈和門都沒關。
經營花店的人，反而對花最為漠視。
鮮花送來，沒一個人趕緊去拿出來放好，把它們晾在原地，自己開始聊中年危機。
明星在鄉下做任務，我們想看他們如何分工、怎麼做工。
明星拉幫結派，我們想看他們如何結盟、如何解決、如何交心。
沒有，什麼也沒有。
有的，只是翻來覆去、不厭其煩的雞湯。
第三重懸浮，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懸浮。
脫離大眾生活日常，看不到一絲煙火氣息。
這一季《中餐廳》，像別墅樣板間，像汽車4S店，反正怎麼瞅就是不像人會去吃飯的地方。
《親愛的客棧》估計是直接包下了一個景區。
△ 圖源節目官博
聚集了15位明星的《五十公里桃花塢》，更是平地而起一個社群。
住所、廣場、會議室應有盡有。
和周圍的民居形成鮮明對比。
普通生活環境的褶皺，都被當做“瑕疵”修飾掉，修掉還不算，還得在“精緻”之上，再疊加“精緻”。
最致命的是他們的經營方式，也那麼脫離實際。
綜藝裡，你感覺他們用的都是遊戲幣。
《親愛的客棧》定價高到離譜。
黃河邊上一個風大塵多的地方，一晚上，1500+，一盤平平無奇的水果加當地紅酒，880。
賣出去的方式，和傻白甜搞定客戶的辦法一樣：編故事。
它叫彼岸酒
喝完之後
讓你排解所有的憂愁和壓力
明星們自制的燭光晚餐，要600。
而且他們還要追著客人消費，每人得額外買上四百多塊，明星店員們才能完成任務。
這些綜藝，對“高階”的想象，估計只侷限在貨幣和物質的堆疊中。
而對背後真正的文化與意義視而不見。
03
慢綜藝的崩塌歷程，都藏在網友的評論裡。
還是《嚮往》，前兩季，高贊都是羨慕。
中間幾季，大家討論嘉賓，也零星夾著對田園生活的嚮往。
到後面的季數，高贊已經變成這樣：
廣告、尷尬、浮躁……
來的陌生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連以高情商著稱的黃磊和何炅都時常應接不暇。
前幾季的嘉賓，有老友，有合作伙伴，聊起來也輕鬆，後面幾季，多是帶著宣傳任務的年輕人，既不是自己生活圈子裡的，也不是今後會有合作的後輩。
嘉賓和主人，聊起天來，也只能陷入像宋丹丹一樣的境地。
第一季大家最津津樂道的，是“極限男人幫”來時的那期。
有個細節，Sir到現在還很動容。
孫紅雷，在百忙之中，專門繞道坐車兩小時來吃一頓黃磊做的飯。
來時不忘逗樂，拿玉米粒往門裡丟。
明顯地，Sir看黃磊臉上的慍怒都快藏不住了，結果回頭一看。
哈，是老友。
立馬變臉，笑逐顏開。
而最近的一季。
名場面變成了張藝興和楊紫撞睡衣、黃磊向奪走張子楓銀幕初吻的小夥子示威……
這種容易被大力營銷的“爆點”。
從前出於情誼，現在基於人設。
綜藝確實是門生意，但當它的“生意感”大於情感，懸浮，就不可避免。
如果只將所有的這些歸於節目組的敷衍，好像也不是很公允。
畢竟每個團隊都把自己的專案當做事業、作品來經營。
但可怕的點就在這：
懸浮，不是出於主觀，而是集體上的一種無意識
對普通生活、普通人的漠視。
每個明星，只是領了公告，匆匆來走個過場。
沒有心思真正慢下來。
也就不可能長出生活裡那些參差不齊的毛邊。
Sir曾介紹過韓國一檔慢綜藝《暑假》。
沒有國綜的高大上和乾淨整潔，但這樣的“亂”，卻別樣美。
設定簡單，就是兩姐弟去一間農房過暑假。
他們的房子，外觀上，和周圍的居民沒差。
院裡是磚地，雜雜亂亂隨地種的花，另一間農屋旁，封門的是塑膠紙，牆根下，是雜物。
還有擺滿破腳踏車的車棚，連狗都是當地土狗。
在這種看起來並不“高大上”的環境裡，他們苦嗎？
反而更加樂得自在，更能和當地居民融為一體。
偶爾想要儀式感，稍微收拾一下，也能過成文藝電影，這是生活賦予的小確幸。
這南意風情的角落，全景長這樣：
△ 字幕來源：鳳凰天使字幕組、崔宇植中國後援會、樸敘俊薯條後援會
另一部韓綜《三時三餐》，也時有讓Sir感嘆生活美好的時刻。
常駐嘉賓是三個老男人，第一天到達時，忙得不行。
要做爐子，生火，到菜地裡採摘，做今天的飯。
三人忙得幾乎沒有時間去聊隱私、教觀眾做人。
之後的幾乎每一天，他們都在為“吃”而奮鬥，有時有嘉賓來，還要用簡陋食材去招待客人。
自己做好的成果，即使是簡單的面片湯，吃起來，表情都像是吃了米其林三星餐廳。
《三時三餐》的海島篇有一幕Sir印象深刻，三人著急忙慌做完做飯吃完後，在雨棚躲雨，照國綜套路，這會該感悟人生了吧，但人家沒有。
對著遠方的小島插科打諢，開完玩笑就靜靜休息，沒享受一會，忽然想起自己的活還沒幹完，馬上又收拾東西接著幹。
你看出來了。
慢生活的本質，不是慢。
是投入。
就看你能不能抽離繁忙的通告，能不能放下堅固的人設，全副精力地做好每件眼前的小事，把它當做生活一樣去過。
生活中有慢，更有辛苦和忙碌後的回甘。
而一旦明星們把慢綜藝，當做來快錢的渠道。
當做一片不用鑽研演技、懶散敷衍就可以交工的自留地。
那麼慢綜藝中那些炊煙裊裊、涼風徐徐的趣味，都將消失殆盡。
只剩下一群假人，在拼命假裝懂得生活，假裝融入我們當中。
在觀眾走散後，卻不願意齣戲。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北野武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