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馱著石碑是什麼意思
在我國廣闊的土地上,分佈著近萬座寺廟,其中不少古廟都已歷經千年風雨。
河南嵩山太室山的南麓,便有著一座千年古剎——
法王寺
,相傳它最早建於公元71年,距今已經近兩千年之久。
2000年,由於法王寺遭到一夥盜墓賊的毒手,使得廟裡的僧人發現了法王寺地下隱藏千年的秘密。
在專家的陪同下,人們發現了被塵封一千多年的法王寺地宮。
當眾人進入地宮後,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具乾屍枯坐在石臺上,身邊放著一個精美的盒子。
從乾屍的體態來看,這是一位僧人,在身旁的盒子中,專家發現了一枚佛舍利,一時間諸多疑雲圍繞在眾人心頭,
這位高僧是誰?他為何會獨自枯坐在此?
這座法王寺是我國最早的寺廟之一,它只比我國第一座寺廟白馬寺的建成時間晚了三年,
是佛教傳入我國後,最早興建的寺廟之一。
相傳,法王寺是漢明帝劉莊為印度高僧
“攝摩騰”和“竺法蘭”
譯經傳教而下令建造的。
在建成後的近兩千年時間裡,法王寺多次改名,經歷了無數波折,最終在宋仁宗時期定名“嵩山大法王寺”,此後沿用至今。
1987年,法王寺經歷了一次大規模的修繕,
這次修繕中並未發現地宮的存在,這也給十三年後法王寺被盜墓團伙盯上埋下了伏筆。
2000年春的一天,法王寺的僧人在送走了所有的香客和遊客後,照例進行打掃,僧人們輕輕拭去佛像上的灰塵,隨後在方丈的安排下,在殿堂裡誦經禮佛。
入夜後,僧人們紛紛就寢,只留下幾名守夜僧靜坐在殿堂中,此時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個盜墓團伙已經無聲無息地潛入到了法王寺內,他們的目標,正是法王寺地宮。
這個盜墓團伙在作案前可謂是做足了功課,他們查閱了大量關於法王寺的資料,畢竟這是一座千年古寺,其中不知埋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珍寶。
半夜時分,趁著僧人熟睡,盜墓團伙帶著工具,來到了法王寺,
在確定沒有被人發現後,盜墓賊拿著工具開始挖掘。
不一會兒,一個一尺見方的洞穴就被挖好,幾個盜墓賊翻身入洞,打著手電摸索著前行。
行進了一會後,盜墓賊除了黃土之外毫無發現,正當一夥人準備掉頭離開時,一扇石門在手電的照射下,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團伙裡有經驗的成員,一眼就看出這是地宮的石門,並且斷定這扇石門背後就是法王寺的地宮,他們此行要尋找的珍寶,很可能就藏匿在石門之後。
在石門周圍找了一圈後,盜墓賊並沒有發現任何機關,為了避免夜長夢多,
幾個盜墓賊掄起工具,試圖強行破壞石門進入地宮
。
但盜墓賊破壞石門發出的聲音,引起了幾名守夜僧人的注意,幾名僧人迅速朝著聲音的方向跑來,與在外把風的盜墓賊撞了個面。
負責把風的盜墓賊眼見已經敗露,趕忙朝著洞內大喊,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洞裡的盜墓賊匆匆忙忙鑽出地面,帶著工具逃離現場。
由於盜墓團伙人數較多,守夜僧人根本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盜墓賊們逃之夭夭。
守夜僧人連忙叫醒了方丈和其他僧人,隨後在方丈的帶領下,幾名僧人下到了洞穴裡。
不一會兒,方丈一行就發現了那扇石門,看著這扇門,就連方丈也呆住了,因為他在寺裡這麼多年,也從未聽說過寺廟地下還有著一座地宮。
擔心貿然開啟石門會引發未知的機關,方丈並沒有著急開啟,而是等到翌日天亮後,選擇了報警並且通知了有關文物部門。
這天上午,專家和民警趕到現場後,在和方丈商討後決定開啟地宮。
眾人來到石門前,經過專家的反覆確認後,在專業工具的幫助下,這扇石門被順利開啟。
石門背後,是一條長達數米的狹長甬道,寬度還不到一米,勉強能夠讓兩個人並肩而行,一行人打著燈一步步向前摸索著前進。
穿過甬道後,眾人來到了地宮的大廳,
在大廳之中有一座石臺,上面盤坐著一具乾屍
,在乾屍的身旁還放著一個精美的盒子,除此之外,大廳裡別無他物,並沒有什麼珍寶。
專家一行人圍繞乾屍觀察了許久,方丈結合乾屍的體態以及身上殘破的衣物推斷出,這具乾屍應該是一位高僧,不過暫時無法得知他的身份。
方丈將目光轉到石盒上,他猜測這應該是用來存放佛舍利的工具,果不其然,在開啟石盒後,方丈在盒中發現了一枚骨狀物,
經過仔細辨別,這正是佛舍利
。
雖然不知道這顆佛舍利具體是哪個部位的,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令人興奮的訊息,因為在此之前的幾百年裡,法王寺還沒有發現過佛舍利,而作為擁有千年歷史、我國最早的佛教寺廟之一,這一點著實有些遺憾。
這一發現被迅速報告給了相關部門並引起高度重視,經過研究後,有關部門決定對法王寺地宮進行發掘,防止再度被盜墓團伙盯上。
經過為期月餘的清理發掘,法王寺地宮的全貌終於展現在世人面前。
這座地宮由大廳和幾個甬室組成,專家經過仔細的清理,共發現了20多件器皿,
包括銅器、玉器、陶製品等等
。
雖然僅僅發現了20餘件文物,但每一件都有著上千年的歷史,件件都是珍品,當然,在地宮發現的所有文物中,佛舍利絕對是最令人興奮的,更是珍品中的珍品。
清點完所有的文物後,專家隨即將視線放在了那具乾屍上,為了探究乾屍的身份,專家們進行了多番探討。
對於乾屍的身份,眾人說法不一,
但在探究乾屍為何會和佛舍利一同出現在地宮中時,幾位專家的看法不謀而合。
專家推測,這位高僧應該是在生前時,法王寺遭遇變故,為了保護佛舍利,高僧不得不選擇帶著舍利,潛入地宮內,最終在地宮內坐化,後來地宮被掩埋於地下,法王寺為此沉寂多年,
當法王寺再度興盛時,舍利之事早已不為人知
。
為了徹底弄清乾屍的身份和地宮沉寂千年的緣由,專家再次對法王寺地宮展開了仔細的發掘,這一次,專家在地宮石門之外,發現了一方石碑。
這方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地刻著一些文字,專家認為這方石碑是解開地宮乾屍之謎的重要線索,隨即對石碑進行研究。
經過專家的辨認,這方石碑上總計刻著88個字,碑文的最上方是
“釋迦舍利藏志”
,這就說明,這方石碑是記載佛舍利入藏法王寺一事的石碑。
碑文正文記錄了佛舍利是在隋朝仁壽年間入藏法王寺的,“仁壽”是隋文帝楊堅於601-604年使用的年號,
碑文的落款是“圓仁,天如”時間為“大唐會昌五年”
。
按照碑文的記載,專家查閱了相關的史料,根據史書記載,“圓仁”並非我國本土高僧,而是從日本遠渡而來,
“天如”則是那個時期法王寺的一位高僧
。
公元838年,45歲的圓仁以“請益僧”的身份,隨遣唐使來到大唐,隨後來到揚州開元寺學習梵語,其後幾經輾轉於
大華嚴寺、資聖寺、大興善寺、大法王寺
等地。
有了這方石碑,專家初步判斷這具乾屍的身份為圓仁,至於為何圓仁會帶著佛舍利在地宮內坐化,專家從石碑上所刻的“大唐會昌五年”中,找到了答案。
大唐會昌五年,即公元845年,此時在位的唐朝皇帝是唐武宗李炎,他在位時期實行了滅佛政策,
史學家將這一事件稱為“武宗滅佛”或“會昌毀佛”。
唐武宗之所以發動滅佛行動,是因為在唐朝時期,寺廟和僧人享有特權的。
首先,寺廟不用繳稅,其次,僧人也可以免除賦役,在這樣的背景下,寺院經濟瘋狂擴張,到了唐武宗時期,其規模甚為龐大,已經嚴重影響了國家財政,且威脅到了統治集團的利益。
到了會昌年間,朝廷因討伐澤潞
(今山西霍山以東以及河北涉縣等地)
,急需財政支援,再加上唐武宗李炎本人又崇通道教,在李德裕的支援下,唐武宗發動了滅佛行動。
在滅佛行動下,全國各地的寺廟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打擊,輕則被裁撤人員,重則被直接拆毀,僧人也受到了殘酷對待,大量僧侶被殺,僥倖存活的僧人也被迫還俗,
僧人的數量急轉直下,佛教遭遇到了重創
。
據資料統計,武宗滅佛行動在全國拆毀了近5000座寺廟,為唐朝皇室收回了多達千萬公頃的土地,數十萬僧人被殺,被迫還俗的僧人共計26萬有餘,是佛教傳入我國後,遭遇的最嚴重的重創之一。
石碑中的“會昌五年”,更是時值武宗滅佛的高潮
。此時的圓仁,正在法王寺傳播佛法,在聲勢浩大的滅佛行動下,法王寺和圓仁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打擊。
在官府的窮追猛打下,法王寺的諸多門殿悉數被毀,寺內的佛像也被破壞,僧人有的被殺,有的被迫選擇還俗,一場滅頂之災已經降臨在法王寺。
在這緊急關頭,為了保護佛舍利,避免它落入官兵之手,圓仁法師果斷地站了出來。
圓仁自知根本無力與官兵對抗,便選擇帶著佛舍利,在天如法師的帶領下,獨自潛入了地宮之中避難,
在將圓仁送入地宮後,天如轉身離去,繼續和官兵對抗
。
等到外界的喧囂平息時,圓仁已經在地宮內度過了數天,好在地宮內儲備有供寺廟日常所需的食物,圓仁得以堅持下來。
數日之後,圓仁聽覺外界已經平靜,本計劃帶著佛舍利走出地宮,但轉念一想,官府為了斬草除根,勢必會派遣士兵在寺廟守株待兔,圓仁思緒良久,最終放棄了逃生的機會,選擇留在了地宮中。
幾日後,圓仁靜靜地在石臺上坐化,佛舍利被他放在身邊,由於當時法王寺眾多僧人被殺,
還俗的僧人在高危的時局下,也不敢回到法王寺,這座地宮也逐漸被人遺忘。
不過人間自有真情在,當初將圓仁帶入地宮的天如,在一段時間後,回到了法王寺。
天如回到法王寺後便直奔地宮而去,當他開啟地宮的石門後,卻發現圓仁早已坐化。
天如法師知道,圓仁是為了保護佛舍利而獻出了生命,
他決定將此事記錄下來,遂找到工匠刻了一方石碑,豎立在地宮石門外。
其實,天如法師本有機會可以將佛舍利帶出地宮,但可能是礙於當時的時局,天如法師沒有選擇這樣做,而且佛舍利藏在地宮裡,這本就是最好的保護。
會昌六年唐武宗李炎去世後,繼位的唐宣宗李忱重新尊崇佛法,使得滅佛行動宣告結束,從此,
圓仁法師便和這枚佛舍利一起,被封藏在了法王寺地宮之內,這一封就是一千多年
。
直到2000年,那個盜墓團伙意外挖到了地宮石門,這才使得法王寺地宮重見天日,
圓仁和佛舍利也終於不再蒙塵,時隔千年迴歸到社會視野中
。
此後,法王寺多次舉辦展覽,圓仁法師的屍身和佛舍利作為鎮廟之寶也參與了展出,不過隨著法王寺地宮故事的傳播,一些學者對這具乾屍的身份提出了質疑。
因為有史料記載,唐宣宗大中元年,即公元847年,圓仁法師攜帶佛經、法器等物東渡回國,並且受到了當時的天皇接見,
後來他在比睿山建立寺院弘傳佛法
。
公元854年,圓仁出任延歷寺第三代座主,秉承日本高僧最澄遺志,繼續弘揚大乘戒律,十年後病逝於日本。
按照這個記載,圓仁最後是回到了日本,那麼法王寺地宮內的乾屍就不可能是圓仁,
至於他到底是誰,至今仍沒有一個令人徹底信服的說法。
不過筆者猜測,這具乾屍應該是時任法王寺的住持,因為當時的圓仁只是恰巧在法王寺,他並非法王寺的僧人,況且佛舍利如此重要的信物,不太可能交由一個外來僧人儲存。
其次,
那方石碑的落款是“圓仁,天如”
,這是兩個名字,而石碑的落款一般都是碑文的撰寫者,有時也會有石碑的鐫刻者,這就說明這方石碑的碑文,
是由圓仁和天如兩個人共同撰寫的
。
如果那具乾屍是圓仁,那這方碑文就是天如為他撰寫的,那麼落款就應該只有“天如”,
他又怎麼會將碑文記載的物件寫在落款裡?何況此時圓仁已經坐化?這不就好比墓碑的落款是墓主人?
所以事實或許是這樣的:時任法王寺住持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也為了保護佛舍利,帶著佛舍利在圓仁和天如的見證下躲進了地宮。
後來外界平息後,圓仁和天如找到機會回到這裡,當他們開啟地宮石門時卻發現住持已經坐化,在悼念的同時,兩人一起撰寫了碑文。
待石碑刻好後,兩人又找機會將石碑豎在了石門外,
這樣一來,就可以解釋碑文的落款為何是圓仁和天如兩人了,後面的圓仁回國也就合乎情理
。
遺憾的是,我們或許永遠無法得知這具乾屍的真實身份,他是圓仁也好,不是也罷,但他是為了保護佛舍利而獻身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因為他的心中,作為一個僧侶,佛舍利就是他的信仰,為了信仰獻身,自己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