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持印的是誰
不久前，很少露臉的趙本山帶著他的新劇《劉老根5》和觀眾見面了。
趙本山在演藝圈的地位很高，是為大眾所熟知的“小品之王”。他雖然已是滿頭白髮，但一直都在為他熱愛的表演事業而忙碌。
這一點，曾經和他齊名的一位老戲骨與他非常像，80餘歲還在演戲。
這位老戲骨當年在話劇和小品屆也是泰斗級別的人物，他和趙本山曾並稱“北趙南魏”，他就是魏宗萬。
說起魏宗萬的名字，很多人聽了都會覺得陌生。
儘管辨識度不高，但提及他曾演過的角色，都會恍然大悟！
他是《三毛從軍記》裡的“老兵油子”，也是94版《三國演義》裡的“司馬懿”；更是《水滸傳》的裡“高俅”……
演了一輩子戲的魏宗萬老師，是典型實力與名氣不符的寶藏老戲骨！
說起魏宗萬，離不開兩個重要的角色，而且這兩個角色都曾被他拒演。
一個角色就是《三國演義》中的“司馬懿”。
當時，王扶林導演很是為“司馬懿”的選角感到頭疼，試了很多演員都不合適。
於是，張紀中就向他推薦了一個人，那就是魏宗萬。
當年，他曾看過魏宗萬的話劇表演，對他的演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沒想到，魏宗萬接到邀請後卻婉拒了，他覺得自己並不適合。
從小就喜歡聽戲的他，對“司馬懿”實在太熟悉了——白臉、長鬍子，陰險狡詐。
而且，他沒演過古裝戲，他印象中的古裝電視片，演員說話和走路的方式都很戲劇化。
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這部劇有大量的馬戲，魏宗萬不會騎馬。
魏宗萬自認為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絕不會貿然出演。
但在張紀中心中，“司馬懿”這個角色非魏宗萬不可。
於是，張紀中和魏宗萬說，“司馬懿”這個角色並非是京劇白臉，而且拍馬戲時可用替身。
經過兩人的再三溝通，魏宗萬終於被說服了。
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後，魏宗萬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司馬懿”的角色準備中。
他來到劇組後，並沒有馬上投入演戲，而是“閉關”研究三國的歷史。
為了更好地詮釋“司馬懿”，他反覆讀《三國演義》原著，揣摩角色的性格特點。
不僅如此，他還特地計算了“司馬懿”與“諸葛亮”的交手次數，以及各自打勝仗的機率，從細節之處做到對角色心中有數。
有了這樣充分的準備，他才敢演“司馬懿”。
但這樣對魏宗萬來說，還遠遠不夠。雖然當時的他已經年過半百，但為了讓角色更加逼真，倔強的他堅決不用馬戲替身。
為此，他不斷練習騎馬，甚至還琢磨出了一套如何與馬“相處”的方法。
每天拍戲前，他都會掏出兩個包子給馬吃，跟馬說好話，拍拍“馬屁”，好讓馬和自己熟絡，這樣他就可以親自騎馬上陣。
怎樣的付出，就有怎樣的回報。魏宗萬終於成功地將既深謀遠慮又陰險狡詐的“司馬懿”演活了。
隨著《三國演義》的熱播，與諸葛亮鬥智鬥勇的司馬懿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都是難以超越的經典。
另一個曾被魏宗萬拒演的角色，是更早些年的《三毛從軍記》中的老兵油子“老鬼”。
後來，這個角色讓魏宗萬獲得了第十三屆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
但如果不是導演苦苦“跪求”他出演，恐怕魏宗萬就此與之失之交臂。
1992年，導演張建亞籌拍《三毛從軍記》，他設計了一個虛構的角色老兵油子“老鬼”，而且他是專門為魏萬宗設計的。
張建亞專程來到魏宗萬的家中，邀請他出演。
可是，魏宗萬聽了以後，竟然拒絕了。他的理由也是出於“擔心”。
此時的他已經五十幾歲，要扛著沉重的兵器道具，他怕身體吃不消，而且還是和一個孩子搭戲，他怕演不好。
誰知，張建亞居然“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懇求他出演。
這一跪當時就把魏宗萬嚇壞了。他心想，自己並沒有多大名氣，何德何能竟然讓一個導演下跪？
最終，導演的一番誠意深深地打動了魏宗萬。而魏宗萬接下這部戲後，也全然“豁出去”了。
他用瘦弱的身板扛起了重兵器，還扛著十五歲的孩子上躥下跳，把奸詐、小氣又善良的“老鬼”刻畫得入木三分，逗得觀眾捧腹大笑。
最後，事實也證明，他的精彩演繹成就了“老鬼”，“老鬼”也成就了他。
回看這兩段拒演的經歷會發現，並非魏宗萬高傲“耍大牌”，他的每一次拒絕，都是因為對演戲“敬畏到骨子裡”去了。
他從來都是謹慎地對待每一個角色，對自己沒把握的事情從不輕易答應，如果決定做了必定全力以赴，對演戲從不含糊。
正是憑藉這樣的態度，魏宗萬從未演砸過一個角色，經過他詮釋的每個角色都彷彿“活”了一般。
這份不含糊，像極了他對人生的態度。
縱觀魏宗萬的一生，彷彿他有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命運的疾風時常讓他人生的船隻偏航，但他卻能牢牢地握住方向盤，扭轉航向。
這源於，他心中始終有根叫“執著”的指南針。
1938年，魏宗萬出生
在上海的一戶小康家庭。
小時候，他常跟著家人去聽戲。6歲時，他漸漸喜歡上了唱戲。9歲時，他就能給家人唱戲了。
有一天，魏宗萬和家人提出自己想去學唱戲的想法，卻招致了父母的反對。
因為在那個年代，人們雖然喜歡聽戲，但打從心裡卻看不起戲子。
父母的當頭一棒並沒有打碎魏宗萬嚮往演戲的心，他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就溜去聽戲。
成績不好的魏宗萬，17歲初中畢業後，只好在父親的安排下，到上海機輪長當了一名鉗工。
然而，魏宗萬不甘心一輩子當工人，他心中想的還是唱戲。
當了工人的魏宗萬，對枯燥的工作壓根就提不起興趣。當時，只有兩件事能讓他覺得開心。
一件事是，每個月他都能拿出一部分工資去聽戲。
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加入了工廠的話劇團。
不過，因為魏宗萬的長相問題，他在話劇團裡只能演跑龍套的角色。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灰心，反而透過不斷地積累經驗，大量練習臺詞，使得自己練就了一口流利標準的普通話。
就這樣，他默默地積蓄著力量，盼望著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演員。
有句話說，只要你足夠渴望，上天一定會給你暗示。
有一天，魏宗萬在小賣部買花生米的時候，他偶然看到了一張上海戲劇學院的招生啟示。
就在那個瞬間，他的內心好像被什麼擊中了一樣，曾經的夢想彷彿有了希望。
他回去就對師傅說：“我想去報考上海戲劇學院。”
結果卻引來師傅的一頓嘲諷：“你這張臉還去當演員？那全國人民都要當演員了。”
但魏宗萬不想放棄，他就想為自己的夢想試一把，他決定報考大學。
面對命運突然射入的一束微光，魏宗萬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
他重新拿起書本，白天當工人，晚上挑燈夜讀，就這樣，他一心撲到了學習裡。
在初試中，
他藉助掃帚、電風扇和電話機這三個道具，結合自身的工作經驗，編排了一臺精彩的小品，讓在場的老師和同學刮目相看。
後來的複試和三試，他也還是取材於工作經驗，進行了出色的發揮，終於以高分的成績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這時的魏宗萬，內心又喜又惱。喜的是終於可以學表演了，惱的是不知道怎麼向父母開口。
就在快開學的時候，他才硬著頭皮告訴了父母。
直到他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諾“一定會好好學習，絕不給家裡蒙羞”，這才得到父母無奈的點頭。
1959年，21歲的魏宗萬決然地離開工廠，邁進了大學的校門。
上大學後，他每天都如飢似渴地學習表演、鑽研演技，彷彿海綿一般吸收知識。
辛勤的付出使得他在大學裡經常名列前茅，他的精彩演技總是頻頻贏得老師和同學的喝彩。
畢業後，優秀的魏宗萬被分配到了上海人民藝術劇院。
但是，在家人眼裡，即便是大學畢業的魏宗然，仍舊很沒出息。
當時恰逢他哥哥結婚，家人便以住房緊張為由，將他趕出了家門。
但魏宗萬鐵了心，這輩子也決不會放棄演戲。
就在魏宗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在藝術舞臺上大放光彩時，無奈現實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剛來到上海人藝時，魏宗萬還意氣風發，但很快他就栽跟頭了。
由於他長相顯老，而且不會討好人，所以他只能跑跑龍套。
即便如此，他依然從骨子裡透出一股韌性，他暗自告訴自己：別放棄，總有一天我會成功的。
魏宗萬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學習，別人在臺上演，他就在臺下練，經常琢磨如果讓自己來演這個角色，應該如何詮釋。
這樣默默無聞的時光，魏宗萬過了十年。
但老天不負有心人，他多年的刻苦和堅持終於有了回報。
隨著魏宗萬的演技越來越好，他逐漸被更多的導演發現了。
1982年，
44歲的他參演了《一個和八個》，這是他人生中拍攝的第一部電影。
魏宗萬飾演了一個逃兵中的老大哥“老萬頭”，他在劇中的戲份並不多，但透過短短的幾個鏡頭，他就將逃兵的個性詮釋得精彩十足，讓人過目難忘。
憑藉片中“老萬頭”的精彩演繹，魏宗萬逐漸吸引了更多導演
的關注，他也由此踏入了演藝界。
1987年，年近50歲的魏宗萬受邀出演了澳大利亞著名話劇《想入非非》。
這部話劇全長兩小時，但演員只有魏宗萬一個。
他演的是一個80幾歲的老人蒙克·奧尼爾，在生命的最後一天回憶自己的一生，整部劇60%都是肢體語言，或趴在地上或佝僂著腰。
如此高難度的話劇，對演員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但魏宗
萬在青年和老年之間，卻能遊刃有餘地切換，用
精彩絕倫的演技征服了觀眾。
這部劇當時在上海巡演了20餘場，幾乎場場爆滿。
魏宗萬也因此奠定了在話劇界的地位，並在1989年被評為國家一級演員。
同年
，他自編自導了一部叫作《單間浴室》的小品，憑藉生動的演繹，獲得了全國小品大賽一等獎。
後來，在1990年時，《解放日報》和《文匯報》聯合主辦了魏宗萬的喜劇小品專場晚會。
當時，全場沒有伴奏、伴舞，也沒有伴唱，魏宗萬一個人就表演了一個半小時，他的精彩表演轟動了整個上海灘。
大器晚成的魏宗萬，從這以後才逐漸迎來事業的高峰。
對演戲，魏宗萬是執著的；對演戲之外的東西，魏宗萬卻是鬆弛的。
這一路走來，魏宗萬因為長相而戲路受限，這讓他坐過不少“冷板凳”，但他從不抱怨。
當只能跑龍套時，他便刻苦鑽研演技；當只能演配角、丑角時，他便甘之如飴地演好每一個小角色。
在他看來，角色本身不分大小，每一個角色在自己的世界裡都是主角，只要用心演繹，每個角色都能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在魏宗萬成名後，他也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不拍廣告、不代言、不上和演戲無關的綜藝節目。
他曾說過：我有國家一級演員的編制，賺這麼多錢有什麼用，一個月4000多塊錢足夠我生活了。
如今的他，仍住出租屋裡，過著十分簡單低調的生活。
魏宗萬一生演藝成績斐然，但他從不追名逐利，活得自在清醒。
說魏宗萬的臉是一張百變的臉，絲毫不過分。
他雖有著一張古樹老皮般的臉，卻演遍了善惡美醜。
在《我很醜，可是很溫柔》中，他是外表醜陋、內心善良樸實的傘匠；
在《水滸傳》中，他是作惡多端、讓人恨之入骨的奸臣高俅；
在《刁蠻新娘》中，他是唯利是圖的銀行家嶽建功，又是為女兒操心的老父親；
在《愛情公寓4》中，他是既可憐又招人嫌、讓人哭笑不得的老頭洪七。
魏宗萬既能演喜劇，又能演正劇；既能演歷史劇，又能演現代劇；既能演話劇小品，又能演影視劇。
作為一名老戲骨，魏宗萬始終保持著對演技精益求精的追求，讓自己與角色融為一體，彷彿“變色龍”般塑造了一個個深入人心的角色。
正如張紀中導演對他的評價一樣
：老魏這個人，小人物能演，大人物也能演；既可以演喜劇，又可以演正劇，可塑性相當了不起。
魏宗萬對角色並不“專一”，但他對感情卻十分專一。
當年他不幸地被趕出家門後，他遇到了一輩子相濡與沫的人，那就是妻子周惟明。
周惟明是房東的女兒。那時，她的婚姻不幸，時常回家訴苦。
有一次，周惟明回家後忍不住小聲哭泣，魏宗萬聽到後便於心不忍。
於是，他就拿了一塊手帕遞給了周惟明。
這個舉動讓周惟明頓時覺得很溫暖，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其貌不揚，但待人善良貼心。
後來周惟明離婚後，就住在父母家。隨著她和魏宗萬見面次數的增多，談話也越來越投緣，兩人都覺得在一起很開心，漸漸地相互有了好感。
雖然周惟明離過婚，還比魏宗萬大6歲，但他覺得，既然兩人相愛了，就應該在一起，不必在乎外界的聲音。
然而，
就在他們提交結婚申請時，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
周惟明的單位勸她說，魏宗萬就是跑龍套的，收入不高，還沒有固定住所，和你的老師身份差距太大。
而魏宗萬的朋友也來勸他說，
周惟明的年紀比你大，離過婚，還帶著一孩子，你是頭婚，怎麼可以娶個二婚的？
但魏宗萬未曾退縮，他和周惟明想得很清楚了，對方就是自己想相處一輩子的人。
1970年，兩人頂著巨大的壓力結婚了，一個32歲，一個38歲。
婚後，魏宗萬一如既然地體貼周惟明，家務活總是搶著幹，讓妻子好好休息。
對周惟明的女兒於虹，他也視如己出，百般疼愛。
即使後來他和周惟明的女兒出生了，他也從未偏愛過誰。
魏宗萬的默默付出，讓周惟明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如今，他們已經相濡與沫五十餘載，仍舊恩愛如初。
結語：
魏宗萬如今已有84歲高齡了，這些年他漸漸地淡出了演藝圈，但偶爾還能看到他的身影。
就在2022年初，他還客串了海派實景喜劇《石庫門的笑聲》，陪伴觀眾度過了一個歡樂的大年。
就像他說的，我是人民的演員，只要觀眾想看，我還能演得動，我就會一直演下去。
演戲，是魏宗萬這一生最純粹的熱愛。
6歲那年的夢想，在他的執著、堅持和勤奮的澆灌下，終於綻放出了燦爛之花。
曾經，被人看不起的魏宗萬，如今活成了讓人敬佩的模樣。
在這個年代，我們總習慣急於求成，總習慣用地位、名氣、資產去衡量一個人的成就，然而，魏宗萬卻用他的經歷告訴我們：
只要堅持不放棄，心中的夢想總有一天會實現。
人不一定要追名逐利，努力追求夢想的人生本就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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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大美 】
【責編 | 語非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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