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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作者:由 歷史大學堂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2-08-11

裴松之注三國志可信嗎

作為古典名著的代表作之一,小說《三國演義》可謂家喻戶曉。

這部著作之所以能走進千家萬戶,不單單是因為它刻畫出了眾多“臉譜化”的人物形象與堪稱“古代軍事百科全書”的戰爭奇景,也得益於其引人入勝、令人拍案叫絕的精彩情節。

而想要做到這一步,除了有精妙絕倫的設計之外,還離不開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各路“神仙鬼怪”以及腦洞大開的“奇門道術”。

如董卓作惡多端,遭至天譴;關羽英靈不滅,斬殺仇人;梨樹成精,入夢向曹操索命;至於一代“神人”諸葛亮,更是占卜面相、奇門遁甲無一不通。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增像全圖——三國志演義

正是這些奇幻之事,不僅讓《三國演義》充滿了趣味性與可讀性,更是滿足了廣大讀者的“獵奇”心理。可以說,小說中的奇幻色彩正是它能在民間“爆紅”的主要因素之一。

有趣的是,率先為三國這個“大IP”注入奇幻色彩的,並非是羅貫中,而是一位正兒八經的史學家——

裴松之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裴松之注 三國志六十五卷

一、奇幻色彩之溯源

清代《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曾指出裴注《三國志》的一個顯著特點:即“嗜奇愛博”。

所謂“愛博”,即指裴松之所引書籍種類龐雜、數目繁多。沈家本先生在《三國志注所引書目》有過總結:

“計經部廿(二十)二家,史部一百四十二家,子部廿三家,集部廿三家,凡二百十家。”

可見裴注所引古籍,高達210種。

再說裴注之“嗜奇”,它又奇在哪些地方呢?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清代版本搜神記內頁,《搜神記》是一部記錄古代民間傳說中神奇怪異故事的小說集,作者是東晉的史學家幹寶

首先,裴松之對於《搜神記》、《博物志》、《神仙傳》、《抱朴子》、《異林》等志怪、求仙類書籍有明顯偏好,並從中引入不少帶有奇幻色彩的鬼神故事。

據《三國志·蔣濟傳》記載:

“齊王即位,(濟)徙為領軍將軍。”

在陳壽《三國志》中,蔣濟遷為領軍將軍不過寥寥幾字;然而,裴松之卻從《列異傳》中注引了四五百字的小故事:蔣濟亡子反覆給母親託夢,並告訴蔣濟如何在人間以權謀私,然後助其子在陰間謀取官職。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三國志》,二十四史之一,是由西晉史學家陳壽所著

諸如此類的鬼神故事,還有不少。如糜竺遇到天使,從而免遭火災;方士李意作畫,預言劉備猇亭之敗;士燮病重,董奉用藥救之等等。

其次,裴松之“嗜奇”還體現在他對“奇人奇事”有提前預示的偏好。民間有高人,可透過占卜、相術、謠言、入夢等手段來做出預測;或者,在重要事件或人物出現之前,往往會天生異相。

如關羽征討襄樊,夢遇“豬齧其腳”,不祥之感頓時湧上心頭;又如劉備家門口有一怪樹,“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因而有人云“此家必出貴人”,果然一語成讖。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關羽(160-220年),本字長生,後改字雲長

有意思的是,

除“神仙鬼怪”之外,裴松之偏好的“預示類”奇聞軼事,同樣在《三國演義》中得到了發揚,且青出於藍。

如諸葛亮見魏延時,便稱其“腦後有反骨”,欲令左右斬之;又如蜀軍陣前每次刮過“妖風”,或折斷旗幟,諸葛亮便痛心疾首地說道:“折我一大將也!”

由此可見,小說《三國演義》中的種種奇幻色彩,與裴松之的“嗜奇”是一脈相承的。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的“嗜奇”表現,對《三國演義》的成書產生了深遠影響。

那麼,裴松之“嗜奇”的愛好,又受到了哪些因素的影響呢?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宋文帝劉義隆(407年-453年3月16日),小字車兒

二、裴注《三國志》對文學性的傾向

據《宋書·雷次宗傳》記載:

“上(指宋文帝)留心藝術,使丹陽尹何尚之立玄學,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學,司徒參軍謝元立文學。”

劉宋文帝在位時,曾把“史學”和“文學”單獨拆分成兩個科目,此舉標誌著“文學”正式從“史學”中獨立出來,成了一門單獨的學科。

這不僅是一項創舉,也從側面反映了當時社會對於“文學自覺”的主體傾向:儒家經學不再一家獨大,社會思想傾向亦呈現多元化發展。

如此一來,文學便逐漸發展成一門單獨的主流學科,並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更為巧合的是,裴松之正是受到了宋文帝的詔令,才為《三國志》作注的。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史記》,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紀傳體史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

顯而易見,無論是從社會思潮來看,還是統治階級的傾向而言,裴松之在為《三國志》作注時,必然要考慮到它的“文學因素”。

將歷史與文學結合在一起,自然要看司馬遷的《史記》。魯迅曾在《漢文學史綱要》中盛讚道:

“惟不拘於史法,不囿於字句,發於情,肆於心而為文。”

這種寫作態度,恰恰符合了魏晉南北朝士族“崇尚個性發揚”與“追求精神放達”的主張。當然,它也對裴松之的創作產生了不小影響。

在此情形之下,裴松之倘若以“文學角度”審視陳壽的《三國志》,自然會覺得這部史書雖然“意務簡潔”、“文筆簡練”,但也難免會有“裁製有餘,文采不足”的地方。

於是,裴松之在增補史料之時,自然會偏向於一些有文學色彩的段落。所謂“眾色成文”、“兼採為味”,這些奇聞軼事雖然帶有奇幻色彩,但它們也恰恰彌補了《三國志》中的文學性。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明刻本 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插圖

三、讖緯、感應、五行學說的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裴松之還增補了不少頗為離奇、荒誕的軼聞詭事。

其中,有活了三百五十歲,卻依然身姿矯健的鮮卑奴(《三國志·明帝紀》注引《世語》);又有像《格列佛遊記》中的國度——神奇的“馬脛國”(《三國志·東夷傳》注引《魏略》);此外,還有“男人變女人”這樣的的荒誕之事(《三國志·周群傳》注引《續漢書》)。

從這些“反科學”的例子來看,裴松之本人對於一些奇幻之事,不僅始終抱有好奇、探究的心理,也存有幾分相信之意。這是他主觀意志的表現,同樣也受到了時代背景的制約。

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為何會引入很多神鬼怪談之說

上圖_ 陰陽五行圖

當時,讖緯、感應、五行學說大行於世,並對世人產生了不小影響。

王充在《論衡福虛篇》指出:

“世論行善者福至,為惡者禍來。福禍之應,皆天也,人為之,天應之。陽恩,人君賞其行;陰惠,天地報其德。”

裴松之在《三國志·糜竺傳》中所言

“天使報恩讓糜竺免除火災”

一事,便符合了這種“善惡有報”的因果(或感應)之說。

再加上“科學萌芽”未曾落地開花,裴松之作為一個古人,受時代迷信色彩所影響,也難免會對一些奇幻之事產生好奇、探究乃至相信的心理。

這般看來,他在為《三國志》作注時有“嗜奇”傾向,倒也不難理解了。

作者:

瀛洲海客

校正/編輯:

莉莉絲

參考資料:《論衡》《宋書》《三國志注》《三國演義》《三國志注所引書目》《漢文學史綱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