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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

作者:由 十方玄呀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2-09-29

阿瀧最後怎麼醒了

川端康成的成就是不消多說的,不僅的日本的文學地位上不可撼動,即使放眼全世界,也能稱得上“優秀”二字。《雪國》、《古都》、《千隻鶴》作為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流傳程度甚廣。

他擅長用物哀的審美,來給自己的作品上打上獨屬於“川端康成”的標籤,也擅長用意識流的寫法來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在他的作品裡面沒有什麼是大團圓結局,也沒有那麼多轟轟烈烈的悲劇,大多都是坦然的面對著死亡,死亡的方式有多種,但是從來不是重點描寫,不煽情,也不刻意描寫的壯美,彷彿一切就是應該如此,生命的緣起緣滅,司空見慣

。在描寫女性方面,川端康成更是細膩如發,他像一個雕刻家一樣,描寫、塑造、重構一系列鮮活的女性形象,在《溫泉旅館》中,他就是這樣塑造了多位性格迥異的悲劇女性形象,然而在這些悲劇的命運下,是對女性意識覺醒和反抗的讚揚和希冀。

《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

年青時的川端

以本書為例,從三個典型的形象中來談川端康成筆下的女性意識。

擁有全部母性特點的阿清

本書中最符合當時人們想象的便是阿清這種形象了,她纖細、蒼白、生性溫和還喜愛孩子,她要麼就在附近人家照拂嬰兒,要麼就是和三四個幼兒在公共溫泉洗澡,作為一個女性這些特質彷彿就是應該存在的,應該是正常符合邏輯的。

但是川端康成沒有這麼想,他甚至給與阿清的筆墨是最少的,她似乎僅僅作為一個蒼白的幻影,出現須臾,便轉瞬即逝。甚至連葬禮,都沒有按照阿清的想象來描寫,阿清幻想自己的葬禮,是自己曾經愛撫過的孩子,在靈柩後面排成長長的行列,為她送殯。但是等阿清真的死去時,一口用漂白布覆蓋的棺材,唯一的裝飾品也只是棺材上的兩把鐵鍬。什麼母愛,什麼孩子,都是隻是幻想,也能是幻想。

從阿清的這個人物形象上看的出來,川端康成對於傳統的女性意識的態度,對於這種想法,雖然沒有明確的指出,不贊同,但是作為一個陪襯的背景,也足以窺見其立場。

這恐怕也和川端康成自己的經歷有關係,川端康成的第一任妻子秀子有關係,秀子不熱衷於打扮,對操持家務事也不那麼上心,對於不幸,她也不傷心,也不會想著去戰勝它。在川端康成的筆下似乎有這樣的描述:“

無論什麼時刻,只要我吃飯,妻子也想吃;我睡覺,妻子也想睡,就這樣的家庭雖然沒有掀起什麼風波,可眼看著妻子越來越失去生活的能力,只能認為我們等待著逐步走向別離的道路。”

可實際上川端康成朋友們回憶,秀子其實是一個非常賢妻良母的女性,總是受到大家的歡迎,雖然後來川端康成也承認這一點,但是對於秀子這般性格溫和到沒有什麼個性的女性,川端康成總覺得是有些蒼白無力的。

《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

年輕的川端和秀子

畸形生命體驗的阿瀧

阿瀧的生命體驗是最特殊的一個,她處於女性和男性交叉的地帶,雖為女性,但是在她身上可以時刻看到男性的影子。父親離家以後,阿瀧就是這個家的男人,她極力的擺脫自己作為女性的特徵,做一些男人的動作和言語,甚至因為如此和母親還產生了錯位之戀。

她對母親粗暴的語言和肢體動作後,母親說“

我呀,這回又有了個可怕的丈夫。相形之下,還是前頭的丈夫溫和些。”說著像大姑娘似的,兩頰飛起了紅潮。

母親拚死拚活地幹。她的眼神變得像貓一般的溫順。女兒的眸子卻像黑魆魆的鼓豆蟲,炯炯地閃動著。

越是如此,兩個人的性格態度越是鮮明,像極了轉性版的“俄狄浦斯情結”,除了這段不可言說的錯位愛戀。文中還有很多次提到,阿瀧自己對女性角色的厭惡,在她眼裡,女性只是一個生育工具,所以她尤其討厭或者說尤其關注女性的腹部。在“夏逝”一章節中,提到“腹部”這個詞有4處,提到“肚子”這個詞有5處 ,其中有三處是阿瀧的視角在審視。

阿瀧的腹部和她母親的腹部,現出兩個女人的種種……母親邋邋遢遢,躺下就入眠,女兒坐在她那鬆弛的胖肚皮前,凝然不動地瞧著;她突然叭地一聲把嘴裡的唾沫吐了出來,復又酣睡了。她們被父親遺棄之後,母親的肚子就格外突出地映在阿瀧的眼裡。

阿瀧恨不得在她那白淨的腹部上跺它幾腳……阿瀧好像遭到男子的突然襲擊,使勁地把手伸到阿笑的膝上。

阿瀧身為女性但是卻厭惡自己女性的身份,她想得到男性社會的認同,擺脫當時的社會桎梏,她覺得只要自己在言行上模仿父親,就可以被當成一個男人被社會所接納。

當她漸漸長大,女性特徵逐漸明顯,阿瀧就陷入了一種自我矛盾中,女人還是男人,是阿瀧一生都在搖擺的精神困境,她曾經想作為一個正常的女性生活,但是當她從女孩變成女人的那一夜,這個想法的矛盾達到了頂峰,在前半夜想屈從命運真理,但是後半夜卻又回到自己家裡,“象粗野的漢子,擁抱女人那樣,緊緊摟住母親進入了夢鄉。”之後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也毅然決然的用流產的方式,來結束自己搖擺不定的內心,其實也是對自己實行了一種精神閹割。

阿瀧不斷的在重複這種“自我認同—他人認同失敗—再次自我認同”的迴圈裡面,這種女性意識雖然並不能稱作是一種極其正確的認知,可是在當時的女性被置於家庭和社會最底層的大環境中,阿瀧的這些舉動和矛盾,也正是突出了女性意識的覺醒,她們渴望被承認,渴望被接納,渴望地位的有所改變。

《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

1946年的日本,二戰失敗後的第一年,也正是這些女性意識雨後春筍般崛起的一年,那時候的女性剛剛可以行使自己的選舉權,東京的舞女可以走上街頭對著鏡頭秀出自己的好身材,這些欣欣向榮的景象也都是在這一年開始有所改變。

一個理想的女性形象阿笑

阿笑是作者筆下最灑脫的女性形象。

“她水靈靈的肌膚,宛如一隻瑩白的蛞蝓……令人感到她體態豐腴,沒有一丁點汙垢,柔軟而圓潤。那身脂肪,猶如蝸牛,伸縮自如,像是一隻爬行動物。”

膚白貌美,連同為女性的阿瀧看到了都會產生難以忍受的快感,但是同時阿笑也是最放得開的一個。

《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

“然而只要阿笑的戀人給她寄一張明信片,她就會立刻趕到戀人身邊。她又坐火車又乘馬車,還得避人耳目,躲在黑暗的竹林子裡……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要這筆“長途跋涉”的錢。”

阿笑無畏世俗的眼光,於她而言,現在的生活方式是最適合她的,也是她最坦然的一種生活方式,她對這種生活有著難以言喻的熱情。她以自己為主體,將男性作為工具人,以自己的快樂作為主體意識,強調自己的慾望。在阿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女性魅力,兼具誘惑力震懾力,這同樣是作者理想狀態下的一種女性魅力。

雖然在文中阿笑的地位並不會因為這些而忽然改變 ,但是在作者獨立出來的一種溫泉旅店的氛圍下,阿笑的產生就是一種希望的存在,美麗大方,且富有魅力。

另外,文中還寫了一些邊角男性,但是這些男性的形象除了過於平面化以外,還有過於怯懦。

鶴屋一醉酒,就發瘋似的敲打碗碟,邊敲打邊吵鬧;幫工倉吉,又像是個胖墩墩四十開外的女人,又像是一隻肥壯而遲鈍的走獸......零零總總,足以說明《溫泉旅館》是川端康成筆下的一座女性的旅館,她們在這裡可以有不同的特質 ,不用的人生,虛化兩性概念來為女性意識的覺醒做鋪墊。

從本質上來講,《溫泉旅館》似乎是一部女性立場的小說,在這裡面女性的言行為主要推動力,男性只是為陪襯出現,探索了女性的獨立意識的本源,體現出了在社會權利壓抑下創造出的代表性的新女性形象。

其實小說放到現在社會而言也是具有實際意義的,女性意識於現在而言依然是一個社會潮流主題,雖然我們現在女性地位比1946年的時候已經有所提高,但是作為一個新時代女性,對個人意識的構建依然不可停歇。

《溫泉旅館》:川端康成筆下悲劇女性自由意識的覺醒和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