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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副刊·專欄」東京伏見館

作者:由 杭州日報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3-02-02

伏見是啥意思是什麼

魯迅的門牌號|

1906年6月,魯迅在紹興辦完婚事後,繼續去日本留學。此時,二弟周作人已從江南水師學堂畢業,1905年冬天參加的練兵處留學日本的考試也已透過,因近視不能學習海軍,改命學習土木工程。於是,周氏兄弟一同前往東京,在魯迅原先住的公寓伏見館住了下來。

伏見館位於東京本鄉區湯島町二丁目。這是一家日本人開設的公寓,魯迅的房間“在樓上路南這一排的靠近西端,照例是四張半席子大小,點洋油燈,卻有浴室,大概一星期可以有兩次洗浴,不另外要錢(本來外邊洗浴也不過兩三分錢)”(周遐壽《魯迅的故家·伏見館》)。

從周遐壽(周作人)的記述可知,魯迅住在伏見館公寓的時間是1906年秋至1907年夏。

此前,來訪周氏兄弟的人無非是南京礦路學堂的同學張協和,或是弘文學院的同學許壽裳,要不然便是新來的張午樓和吳一齋。但搬到伏見館和後面將要寫到的東竹町中越館之後,客人來得多了,且大都是與徐錫麟、秋瑾等革命人士有關的人。據周作人回憶,“首先是在東湖裡與徐伯蓀一同練習路劫,豫(預)備在紹興城關門造反的陳子英,他是在紹興聞警逃回日本來的。還有遊說兩浙綠林豪俠起義,要做到天下人都有飯吃的,後來被蔣介石所刺殺的陶煥卿,他這時不知在什麼地方,卻也逃到東京,經常帶了龔未生來,談論革命大勢。此外還有他的本家陶望潮,本來是在日本留學,專門藥學,後來又篤信佛教,但是在當時卻很熱心於革命事業,也時常跑來談天”(周作人《知堂回想錄·七五》)。

周作人還回憶,“這公寓的飯食招待不能算好,大抵還過得去,可是因了洗浴的緣故,終於發生糾紛,在次年春間搬了出來了”。

原來,魯迅搬離伏見館,竟然是因為洗浴的原因。

魯迅平時看不起的中國留學生,一類是在《藤野先生》中描寫的速成科學生,他們頭頂上盤著大辮子,“頂得學生制帽的頂上高高聳起,形成一座富士山”。另一類是巖倉鐵道學校、明治大學、法政大學的專門科學生,他們目的專在升官發財,在伏見館周圍也住著一些。專門科的這一路人,素質不高,語言無味,常大聲談笑。特別是其中一個叫法豪的人,專愛在房間“白痴似的大聲談笑,隔著兩間房聽了也難免要發火”。尤其是他們熱衷於洗澡,水一燒好,完全不顧公寓規則,馬上就鑽進去,這讓魯迅很憤怒。因為其時的東京,房客們洗澡要論資排輩。魯迅是老房客,燒好了水,“照例公寓要先來請他,每次卻都被法豪輩搶了去,他並不一定要先洗,但這很使他生氣,所以決心移到別處去了”(《魯迅的故家·伏見館》)。

關於文中的法豪,周作人在《知堂回想錄》第七十五篇《法豪事件》中有更詳細的描述:“……對門第六號裡住的一位豪傑,尤其是了不得,醒時大笑大叫,睡了又立即鼾聲大作,聲如豬嗥,他的同伴叫他做‘法豪’——後來在民國初年在議員當中,發見(現)了江西的一位議員名叫歐陽法孝,才知道他的正式的大名。這位法豪老爺又似乎頭腦特殊的壞,日本房子特別是下宿的房間,外觀構造都很相似,可是外邊標著號數,自己住慣了也很有數,可是他卻時常走錯,衝進別人的住房裡去,又復愕然退出,也不打一個招呼……日日聽著狗叫似的吵鬧,更是四日兩頭的有那洗澡這一幕,實在叫人不好受,所以在躊躇好久之後,終於決心遷居,離湯島不過一箭之路,在東竹町的一戶人家租借了兩間房,住了下來了。”

由此可知,促使周氏兄弟搬家的這位“法豪”,本名歐陽法孝(江西等地讀“孝”為“豪”),民國初年當過江西的議員。1911年4月12日,魯迅在寫給許壽裳的信中,還把法豪當作一個反面教材列舉:“倘一思將來,足以寒心,顧僕頗能自遏其思,俾勿深入,讀《恨賦》未終而鼾聲作,法豪將為我師矣。”意思是他讀南朝文學家江淹的《恨賦》,還沒讀完就已經鼾聲大作,實在是有點不爭氣,再這樣下去,法豪就可以當他的老師了。話裡話外也透著幽默。

「西湖副刊·專欄」東京伏見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