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一意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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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駱縣。
時為傍晚,夕陽的餘暉淺淺照入,讓原本嘈雜熱鬧的客棧也多了幾分溫暖安寧。
初久坐在窗邊的桌子旁,右手持著酒壺,緩慢地往面前的酒觴中斟酒。
只是杯中空無一物,酒水順著壺嘴汩汩流在桌上,暗示了斟酒人心思明顯不在此處的事實。
客人交口談論著近期武林發生的諸多事宜,初久的耳朵豎起老高,聚精會神地聽。
“知道嗎,城北的盧家也遭劫了,據說是祖上留下的玉如意被盜走了。”
“早聽說了,都三天之前了。”
“說來也怪,這大盜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別說盧家,就是森嚴戒備的太守府也被偷了。據說當時太守還特意設下陷阱,結果陷阱根本沒觸發,東西還丟了。”
“唉,或許是江湖出了不世之材吧……只是有如此能力,為何要幹這種營生?”
“誰知道呢。”
初久回過臉,從鼻子中擠出一聲冷哼。
不世之材?
哪裡來的什麼不世之材,不過是仗著自己是妖身負靈力,藉此欺負凡人罷了。
“師姐,師姐……哎呀!師姐你的酒都倒在桌子上了!”
對面的椅子上驀然傳出小童清脆的聲音,髫齡的小童憑空出現,清脆脆的聲音在雜亂的人聲上格外突兀。
初久一個哆嗦,忙不迭把酒壺扔在桌子上,一把掩住小童,謹慎向著四周瞧了瞧。
好在人們只是隨意向二人看了一眼,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初久鬆了口氣,擰著眉頭心有餘悸地望著眼前的小童,“我說過多少次了,在凡人面前不可動用法力,尤其不可突然現身。”
“忘了嘛……”小童嘟唇,“鹿禺知道了,師姐。”
初久捏他的鼻尖,“對了,找我做什麼?”
鹿禺皺皺眉頭,“我來告訴師姐,師兄今日也到了駱縣。”
初久揚起眉角,“流朔來了?怎麼,明明說好兵分兩路誰也不干擾誰,這廝是準備反悔了?”初久冷哼一聲,“你去告訴他,如果他不守約定,師父丟的東西,找到之後就歸我了。”
鹿禺撇臉,“我不去。”
初久挑眉。
小童低臉對著手指,神色委屈,“師兄說了,如果我再跟著他,他就把我變成豬崽子扔到豬圈裡,陪老母豬睡覺不說,還要任人刀俎!”
初久:“……”
小童抄臂,又道:“就算不被刀砍,豬圈那麼髒,我才不要去!”
初久:“……”
初久摸摸他的腦袋,思酌著流朔這廝種種不要臉的表現,指不定真能幹出這種缺德事兒,“算了,我親自去支會他。”
鹿禺抬起腦袋,“話說回來,師姐你為什麼要和師兄打這個賭,師父丟的什麼也沒說,指不定尋到之後也只是破爛玩意兒,害得師姐白白折騰一場。”
“丟東西那會兒,師父險些抱著蒲團子哭了,說不準就是什麼神兵利器,等到寶貝屬於我了……”初久抄臂一笑,“就再也不用被流朔仗著法力高深欺負我們了。”
小童重重點頭,對於反抗師兄一事,他與師姐同心一意。
初久拍拍他的肩,“行了,你自己找地方玩吧,師姐要去會會你那個不要臉的師兄了。”
2
尋著小童指使的方向,初久奔著駱縣東南方向的郊野一路而去。
小童說他就是在東南的郊野,見到了流朔的最後一面。
越過一處商賈人家時,初久突然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妖氣,她站在屋脊上向下望去,正好看見一女子正開啟客房中的暗門,瞧了瞧四周無人,探手想要取出其中價值連城的珊瑚樹。
——竊賊!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初久化出太極劍想要抓人,女子反應也快,發現有人立刻翻身躍走。
初久追著女子,一直追到駱縣城外的郊野,看著長裙的女子身上熒光一閃,已然化作灰衣短衫的男子,疾步向著山野林中奔去。
精通變化之術,怪不得如此容易得手。
初久持劍凝神,掌中長劍一凜,對準男子的背影剛要一劍劈下,耳邊倏然傳來一陣輕笑,“需要幫忙嗎,師妹?”
明明身邊沒人,那人卻似乎是在她耳邊開口。
初久在心底冷哼一聲,“不必,互不干擾,別忘了你我的約定——師兄。”
後兩個字完全是從牙縫擠出來的。
她已經尋到了偷竊之人,萬一流朔插手,完全可以仗著實力碾壓她一波,到時就算尋到了師父丟的寶貝,八成也會被這廝擄了去。
那聲音一笑,“如此,師兄便事不關己隔岸觀火了。”
初久:“……”
雖然是她先不要人幫忙,但是這廝的用詞,真的很想讓人提刀削死他。
灰衣男子衝入樹林,藉著樹葉的掩護躍上樹枝,他回眸望了一眼站在林中四處尋人的初久,嗤笑一聲,剛要提氣離開,腳下猛然頓住。
劍鋒料峭,抵在他頸間。
初久持劍站在他面前,半笑不笑,“你的這點兒把戲,糊弄平常凡人還好,對付我實在有些磕磣。”
對方面色不善地望著她。
初久長劍一轉,腕上發力劍柄重重撞上男子胸口,男子震下樹,在地上狼狽滾了一圈,顯出一個灰色禽鳥的模樣,隨即又恢復人身。
初久微微訝異:“孔雀?”
這妖的原身正是灰孔雀。
初久跳下樹,抬手揪過他的衣領,笑道:“居然和流朔是同類,不過還是你的原身看著更舒服些,他那個顏色大俗大豔瞧著晃瞎眼。”
男子梗著脖子,明顯一副不服氣的樣貌。
初久好笑,湊上前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聽話,說明白為什麼要偷凡人的……”
話音未落,男子回臉,對準她的面容陡然噴出一口白氣。初久沒有預料,躲閃不及,只感覺眼前一空,隨即便是黑洞洞的一片。
居然玩陰的。
初久低聲罵了一句,視覺消失,隱隱約約預感男子接下來可能就是一掌扣上她。
初久下意識地抬手要擋。
有人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向後一旋,繼而錯身一步上前。
初久只感覺面前罡風一震,似乎是雙掌對接的氣勁衝擊,灰衣男子被瞬間震飛在地,接著是“哇”一聲嘔血的聲音。
灰衣男子瞪了他一眼,展袖消失在眼前。
初久側過臉,沒聽見聲響,“人跑了?”
“他還有同夥,只抓他一人怕打草驚蛇。”
流朔依舊握著她的手,施施然笑著,語調清晰地響在她耳側,“這麼醜的孔雀也好意思出來亂晃,倒不怕汙了別人的眼。”
初久翻白眼,就你一身大紅大綠的好看,是嗎?
流朔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俯在她面前輕笑:“我再怎麼大俗大豔不中你意,也有一群姑娘日日夜夜盼著投到我懷中。”
初久沒好氣,“沾花惹草倒是有理了。”
流朔捏捏她的手心,湊到她耳邊調笑道:“師妹若是不樂意,不如替師兄管上一管。”
初久:“滾。”
——
初久由著牽引,坐在河邊的青石上。
流朔鬆開她的手,搖開手中的摺扇,“師妹這幾日要辛苦些了,雖然那隻灰孔雀所下之毒並無大礙,但是仍會讓人失明三五天。”
初久摸索著伸手探入河中,揚起河水輕輕揉上眼睛,“我已經通知鹿禺前來照料我,師兄可以去處理自己的事宜了。”
“鹿禺?”流朔一笑,“剛剛扶你到河邊的時候,小師弟的確是來了。”
“來了?人呢?”初久頓了頓,抬起無神的眼睛望著他的方向,擰起眉角,“不會是被你嚇走了吧?”
她可是記得那個變成豬崽子的威脅。
摺扇抵在胸前,流朔半彎下腰,似笑非笑,“怎麼,師兄親自照料,師妹便是這般不樂意?”
初久:“……”
初久屁股後挪,果斷擺手,“不過傷了個眼睛而已,哪裡值得師兄如此紆尊降貴?”
流朔蹲在她身前,“照顧師妹本為分內之事,怎能稱作紆尊降貴?”
初久再次後挪,“多謝師兄好意,不過竊賊還在逍遙法外,師兄應該趕緊除賊造福蒼生,而不是耽誤在我一人身上。”
流朔溫聲而笑,“在師兄眼中,江山從來不敵美人。”
初久:“……”
初久被這人帶到一處竹屋中,被“貼心照顧”。
也不知道這人安的什麼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明明可以趁著她失明的這段時日,找到師父丟失的寶物,偏偏要來照料她。
這廝才是進了豬圈腦子被豬給親了吧。
不過幾日下來流朔當真恪守禮節,悉心照料她,的確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初久也從一開始的戒備提防成了習慣,對他的敵意也消解了一些。
在竹屋待了五日,初久的眼睛已經模模糊糊,可以灰濛濛地看清東西,也再不需要流朔處處關照。
第六日清晨,睜眼之後就沒見到流朔的身影,初久念著這人可能是見她快要恢復,所以抓緊時機去尋師父寶物了。
初久摸索著洗漱完畢,坐在屋外的竹榻上,剛要試著喚來鹿禺問問竊賊的具體情況,背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初久轉臉,視線灰濛濛中兩人站在不遠處,左側的那人瞧見她也是萬分訝異,“是你?”
初久揚眉,“這是……主動送上門?”
開口那人正是灰孔雀。
右側虎背熊腰的漢子奇怪,“不是說山中有寶貝嗎,怎麼只有一個女人?”
一人帶著笑意,聲音在山中迴盪,“美人如玉,不就是寶貝?”
初久尋聲抬眼,看著流朔手搖摺扇,自幾人背後的槐樹上躍下,攔住去路,笑道:“二位既然來了,留下來如何?”
初久揉揉眉心。
她大概已經能猜到了,怪不得流朔整天晃在竹屋裡無所事事,想來早就散播了“此地有寶”的謠言,坐等大魚主動上鉤。
漢子大怒,“還說寶貝成山,騙得我二人一同前來!”
流朔合上摺扇,微笑,“一網打盡而已。”
漢子憤然化出三叉戟,同灰孔雀一起圍上流朔,眨眼交手十餘招。
初久站在不遠處看著三人打鬥,霧濛濛著視線看著灰孔雀被逼退一步,瞬間露出破綻。初久掌心一握,手持長劍劈向他的後腰。
將要刺上的一瞬,灰孔雀身影迅速一閃,初久收勢不及,劍尖直指對面的流朔!
不對!
灰孔雀身手不應該這麼快!
流朔一掌推開大漢,摺扇劃過太極劍下方,在劍柄處一點,初久只覺手腕一麻,長劍挑飛。流朔隱去摺扇接過落下的長劍,橫劍一掃,瞬間將再次衝上的二人逼退。
初久一腦袋撞到他懷中。
流朔右手持劍,左手虛虛攬著她的腰,笑道:“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過師兄還想多活幾年,交手之際瞬息萬變,師妹便莫要此時投懷送抱了。”
初久:“……”
她覺得如果太極劍剛剛刺中這人,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流朔把長劍握在她掌中,重新化出摺扇,俯在她耳邊低聲道:“灰孔雀下的藥會讓你產生錯覺,交手時我不敢確保護你無虞,小心照顧自己。”
話罷,流朔一把將她推開,迎上二人。
初久站在旁邊迷濛著眸子模模糊糊看了半刻,二人被流朔牽制,不是流朔的對手,拿下二人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初久隨手將劍插在地上,坐回竹塌。
“師姐師姐,你找我……哎呀!”
小童憑空出現,沒有料到眼前便是三人角鬥,他出現的位置不巧,正好杵在大漢三叉戟扎向的位置。
流朔眉心一皺,摺扇脫手彈開叉戟,隨即翻起一腳踹倒一側的灰孔雀。
叉戟偏斜之際大漢瞬時前撲,一把掐上鹿禺脖頸,鉗到自己身前。
小童扳著他的手,“師……師兄……”
流朔收回摺扇,抵在被他反縛雙手半跪於地的灰孔雀頸前。他抬手攔住想要上前的初久,望著對面的大漢,好整以暇而笑。
“一人一個人質,算我做個賠本生意,換人之後,我放你們離開。”
大漢冷聲道:“說話算話。”
流朔微笑,“請。”
3
灰孔雀二人離開之後,鹿禺撲到初久懷中,抹著眼淚扁嘴,“師姐……嚇死我了,我剛剛真的以為我要命絕於此了……”
流朔看著二人離開,聞言回過臉似笑非笑,“比之變成豬崽子陪母豬睡覺如何?”
小童果斷後退一步,小聲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流朔俯身慈愛摸過他的腦袋,摸得小童登時一個激靈,流朔語調柔和,“下次再不看清周身情況便憑空出現,我就把你變成秤上的母豬,稱完後直接宰了。”
小童淚眼汪汪。
初久安慰鹿禺到屋裡尋吃食,抬臉看著若有所思的流朔,終究沒有忍住疑惑,詢問:“你真的就這麼直接把他們放走了?”
這廝絕對不是個吃虧的主兒,她總感覺不簡單。
流朔回眸望她,挑眉而笑,“他們二人的離開,難道不是師妹親眼所見?”
初久搖頭,“眼見也可能是假的。”
流朔彎眸湊到她面前,溫聲:“對別人可能是假的,對於師妹,師兄一貫誠心相待。”
初久:“……”
來個人幫她滅了這個禍害吧。
流朔直起身,坦然而笑,“灰孔雀下藥一法的確不錯,我也就學了一學。”
初久:“……”
她就知道。
“用不了幾日灰孔雀便會來取解藥,我們守株待兔便好。”瞧著面前的姑娘無言翻眼,流朔心情頗好,俯身揉揉她的發,“你的眼睛兩三日便會恢復,趁著他們暫時不會折返,師兄先去處理一些事宜,只能由鹿禺照料你,切要小心。”
初久沉默地撇開臉。
突然正經,倒是讓她有些彆扭。
流朔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小童啃著香瓜蹬蹬地從屋中跑出來,滿臉汁水地抬著眼瞧向初久,疑惑,“師姐,你的臉怎麼突然這麼紅?”
初久瞪眼,“閉嘴!”
——
流朔離開兩日之後,初久的眼睛已經完全復原。
她正在和鹿禺玩著石頭剪刀布划拳玩鬧,餘光不經意瞥向遠處,流朔搖扇緩步而來。
小童也是瞧見對方身影,下意識地扁扁嘴瑟縮一下,但是思及之前自己壞了自家師兄的事,為了討原諒也為了以後和豬崽子母豬無緣,小童抽抽鼻子,屁顛屁顛跑向流朔,“師兄回來了,師兄累不……”
初久看著小童跑上前去,剛覺得好笑,眉心瞬間一凜。
小童站在男子身前。
初久震聲:“回來,鹿禺!”
小童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眼前“師兄”手中的摺扇瞬間化作匕首,冰冷的刀刃貼在他頸前。
“灰孔雀!”
比預料中來得要快,一時鬆懈!
灰衣男子抵唇輕咳一聲,將小童攬到自己鉗制之下,略帶虛弱的笑,道:“流朔一腳重傷我,又在暗中往促熊身上下了毒。如今促熊染毒不可動用法力,只能由我這個重傷之人前來取藥……當真不留餘地。”
促熊,便是那個虎背熊腰的大漢。
初久抬眸,“你們先為惡,便莫怪他人不留情面。”
灰衣男子一時沉默,嘆聲:“先前一切,均是我二人之過,但是促熊之毒我必須要解……”他擒過鹿禺,轉身要走,“抱歉,我還是要帶走他。”
初久喚住他,看向被嚇得淚眼花花的小童,“脅迫孩童終究不妥……我隨你去,放了鹿禺。”
4
初久抬頭望著山洞頂部。
環境陰冷潮溼,她很想在上面鑿個洞漏點太陽下來。
灰孔雀帶這初久來到了一處山洞,促熊躺在山洞最深處,灰孔雀守在一邊,望著幽幽的燭火顧自沉默。
先前無聊,初久曾與灰孔雀閒談了幾句。
幼年時他是族內唯一的灰孔雀,因相貌屢屢被人譏笑,索性離了族中,結識了憨厚老實的促熊。二人四處漂泊,也是瞧見了凡間許多孤苦可憐的乞丐凡人,才動了盜竊富人寶物之心,用以濟貧。
初久看著他背影,心下一時有些感慨。
她是多年前被拋棄在山中的女嬰,作為人族的身份,被妖族的師父抱了回來,撫養長大。雖然種族殊異,卻對她疼愛非常,相較於灰孔雀而言,她又何其有幸。
初久還未想上多久,山洞外突然傳來“轟隆”一聲。
灰孔雀抬眼,“來了。”
初久隨他走出山洞,山洞之外,流朔搖著摺扇站在槐花樹下,小童站在他身邊,委屈巴巴地望著初久。
瞧著這神情,八成已經被流朔拎到豬圈遛過一趟了。
二人身後,另有三人,身著青藍打衣,手持長劍。
妖族之中,也有類似凡間衙門一類的處所,司理妖族,瞧著這二人的著裝,正是司理妖族的妖界侍衛。
初久揚眉,“你離開的這幾日,是去尋這些人了?”
槐花雪白簌簌如雨,落上肩頭,又隨風飄飛而去,流朔搖扇而笑,“私自處置免不得惹出麻煩,不如這些妖界官員出手,我也樂得清閒。”
初久揚眉,不置可否。
流朔望了她一眼,合上摺扇笑道:“不過,若是知曉師妹遇險,便是天坼地裂,師兄也不會離開。”
初久:“……”
流朔的目光移上一側的灰孔雀,“放人的條件。”
“解藥。”
流朔勾唇一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灰孔雀聲音冷漠,“不可再動手腳。”
流朔抵扇一笑,眸色清淡,“可以。”
灰孔雀撇開臉,“我不信。”
一側的小童“噗嗤”一聲笑出。
初久也是忍俊不禁,顧及如今二人面子,只能硬繃下臉,憋笑憋得有些難受。
流朔無奈,合上摺扇,“如此,你們二人保證不再去行偷竊的勾當,同時將先前所盜之物歸還——此為條件,我便不動手腳。”
灰孔雀沉默半晌,似是釋然一嘆,“可。”
促熊服下解藥,灰孔雀回臉看向幾人,“所劫寶物一部分已經被我分給窮人了,另有一部分留在洞內。”
初久挑了挑眉梢。
這麼說,師父的寶物可能也在裡面。
她轉眸望了一眼流朔,也不待對方開口,折身便隨著灰孔雀重新回到洞裡,頭頂突然傳來“轟隆”一聲。
初久一怔之間,整個山洞瞬間塌陷,落石自四面八方滾滾砸下,耳邊是鹿禺驚叫的一句“師姐”。
巨大的岩石自頭頂落下,初久只感覺腰身一緊,眼前是摺扇飛出瞬間劈開擋路的落石,隨即有人一把將她推出。
初久愣愣跪在草地上,看著面前的山體盡數轟然崩塌。
摺扇落在她腳邊。
鹿禺站在身側,語調微微顫抖,不可置信,“師兄……”
背後妖族官員三人中的一人抖聲詢問:“誰……誰剛剛炸的山洞,不是說如果灰孔雀他們負隅頑抗,才可以炸山洞嗎?”
另一人猛然後退一步,“不……不是我!”
剩餘那人抄手而立,面容微微垂下,看不清神色。
初久瞬間在原地消失,陡然一腳踹上他的腿彎,手心寒光一閃,太極劍鋒已經抵上他的脖頸。
小童怔怔望著初久雪白一片的面容,顫聲喚她,“師……師姐……”
初久唇角乾澀,面色慘白,“……是你炸的山洞。”
那人垂眸半晌,隨即癲笑,“是我,哈哈哈,灰孔雀,你終於死了!出生在我族之中本就汙了我們的眼,都已經滾了,居然手腳不乾淨,幹起了偷竊的勾當——敗壞我族名聲,我怎能不殺你!”
灰孔雀自始至終未傷他人性命,盜竊之行也並非惡念驅使,便算是懲處了罪行,也必然會從輕發落。
他怎能讓他從輕發落!
山洞坍陷,只能說是因為意外灰孔雀殞命,終究也不會找上他,既如此,何樂而不為?
小童怒聲:“罔顧他人性命,你才是敗壞了名聲而不自知!”
太極劍翻轉,穿過男子指間空隙,鏗然插入地面,驚得他瑟縮一瞬。初久手握劍柄,“妖族律令,無故傷害他人性命者,以死罪論處。今日,我可以直接取你性命。”
小童望著她微紅的眼底,啞聲:“師姐……”
背後砰然一聲,落石飛濺,有人在灰塵繚繞中抵唇咳了咳,笑道:“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師妹為我險些大開殺戒,也算不枉這世間走一遭了。”
小童欣喜:“……師兄?!”
促熊扶著灰孔雀緩緩站起,流朔抬手收回摺扇,望向怔怔持劍一動不動盯著他的初久,笑言:“師兄死而復生,師妹也太過冷淡了,不妨再多表示一點?”
初久面無表情轉臉,“滾。”
流朔展開摺扇,眨眼出現在她面前。
初久迅速轉身。
流朔攔下她的動作,抬手輕輕拭過她的眼底,柔聲道:“別哭了,我沒事。”
初久一把推開他的手,背過身子,“我才沒哭。”
流朔無奈一笑,“是,剛剛眼睛進沙子了,師兄看見了……”
“你閉嘴。”
“……我閉嘴。”流朔無聲一嘆,看著面前默默流淚卻緊抿唇瓣一聲不吭的姑娘,輕輕環過她的身子將人抱住,“別哭了,我心疼。”
初久眼睫微顫,閉上眼,被他攬在懷中。
——
青藍打衣的兩人向流朔拜謝了一番,隨即擒過半跪的孔雀妖,帶著促熊、灰孔雀二人準備離開。
孔雀妖怒目而視,“這是我族裡之事,我為何不能殺了這個醜八怪?!”
小童忍無可忍,“師兄,化出你多彩繽紛的尾翎呼他一耳光,讓他自慚形穢知道什麼才是醜八怪!”
眾人:“……”
小童默默轉開臉,“我什麼也沒說。”
幾人離去,初久望著灰孔雀的背影,一時沉默。
經此一事,雖然不知灰孔雀將會面對如何的懲罰,不過他的眸中已經坦然一片,心結已解,想來若是他日再遇,應當已是脫胎換骨。
身側的流朔低聲一笑,湊到她耳邊,“這般聚精會神地盯著其他男人看,當心師兄一個不高興,保不準做出什麼混賬事。”
初久:“……”
初久無言了半晌,隨即展袖一揚,面前出現了一個三尺高五尺寬的箱子,箱子由檀木製成,金鎖封閉。
正是師父丟的寶物。
“方才灰孔雀交給我的,說是打不開,便一直留了下來。”初久彎眸而笑,“師兄,這一回,我贏了。”
流朔視線在箱子上望了一番,回過眸子,笑容意味深長,“恭賀師妹了。”
初久收起箱子,先一步上前,“走吧,去和師父交差。”
這箱子只有師父本人能開啟,等到開啟,箱子裡的寶物就歸她了。
小童站在背後,瞧著師姐已經離開,自家師兄站在原地長久掛著淺淺的笑意,只覺毛骨悚然。
他要不要告訴師姐,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5
花白鬍子的老爺子盤膝坐在蒲團上,望著自己唯一的女弟子。
檀木箱子放在面前。
初久殷切切地望著箱子。
老爺子微微一笑,順從自家徒弟的願望,凌空展袖,箱子緩緩開啟。
箱子開啟之時,入眼便是鐫刻在上方的一個篆書的“福”字,內裡的東西,是兩件並排疊好了的精繡金線的紅色綢緞錦衣。
初久皺了皺眉,心想難不成是鐵布衫之類的東西。
她取過其中一件,緩緩抖開。
隨即愕然。
去什麼鐵布衫,赫然是一件鳳冠霞帔!
初久霍然抬眼。
自家師父撫髯而笑,“怎麼樣,徒弟,為師為你和你師兄準備的婚服,可是滿意?”
老爺子晃晃腦袋,“徒弟的幸福,這才是為師最重要的寶貝。”
“啊!”
怪不得流朔當時看到箱子的時候,神情會詭異異常。
這廝什麼都知道的!
初久果斷望向身後,自家師父要賣徒弟,趁著流朔還沒回來,三十六計跑為上計!
奈何她還沒來得及邁出步子,凌空踏入一人,徑直攬過躍足要逃的姑娘,對著老爺子俯首一笑,“多謝師父了,師妹和我感激不盡。”
初久張口要叫,然而嗓子已不知何時被封禁,要叫叫不出,只能望著這廝萬般可惡地低聲一笑,“我知師妹激動難言,不過驟喜傷身,師妹切要保重身體。”
初久:“……”
沒時間罵了,千言萬語只有一句,救人!
小童站在原地,愣愣瞧著自家師兄把自家師姐帶走,自家師姐面上慘白一片。
背後有人喚了他一聲。
小童回過腦袋。
老爺子摸著鬍子慈祥地望著他,“莫要著急啊鹿禺,等你稍微年長一些,師父一定也會為你挑一個賢惠善良的妻子。”
小童二話不說,瞬間消失。
老爺子坐在蒲團上晃著身子,抬眼望著屋外湛藍的天空。
“初丫頭啊,流朔是良人,不過你這麼遲鈍,為師只能不厚道地推一把了。”(小說名:《卿卿來嫁》,作者:舒懷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