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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牛花與勤娘子

作者:由 村夫觀察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2-09-15

自由氾濫指什麼動物

牽牛花,屬於童年;勤娘子,屬於生命。——題記

每年七夕前後,農村的房前屋後,牽牛花開成了花瀑,白粉互攀,紅紫相映,擠擠挨挨,攜手並肩,這個龐大的“小喇叭樂隊”演奏著攻城掠地之後的凱旋曲。我的童年記憶中,牽牛花是常見的,但是絕對沒有這麼多,為什麼?可能年輕人不知道,很多年齡大些的人也忘了,曾經貧窮飢餓的年代,大山都會被扒一層皮,茅草根也會成為美食。我小時候,打豬草是每個農村的小孩子必須具備的技能。不僅僅是豬草,還有家裡養的牛、驢子、兔子等牲畜,吃的草也都是從山上打來的,因為每種動物的口味是不同的,所以我們得學會分辨豬愛吃蒲公英,兔子愛吃槐樹葉,牛愛吃白茅草。而山上的千百種草裡,牽牛花的嫩苗是豬、兔子、牛都愛吃的, 所以,大多數牽牛花的秧苗從春天露出地面開始,就一茬茬地被我們採回了家成了牲畜的食物,難得剩下幾棵漏網之魚存活到晚夏花期——在那片赤貧的山野裡,鮮豔的牽牛花不僅點亮很多人的眼睛,還點亮了一顆顆愛童心裡的柔美。

現在早沒有人打豬草了,山野路邊的牽牛花自由主義氾濫,一年年地旺盛起來,但它們與人無害,沒人控制管理,開得越發放肆熱烈。每每看見她們花團錦簇的模樣,我的心裡總會湧起難以名狀的情愫。

記得和一個朋友出遊,我駐足於一片牽牛花的海洋中,嘆息著,捨不得離開。他很不解:這些普通的花兒,到處都是,俗得很,有什麼值得看的?我低聲說:就是這麼俗的花兒,曾經因為我們的困頓而失去了開放的機會!現在她們終於自由自在的開放了,我不應該好好欣賞她們的風姿嗎?

是啊,她們太普通了,不需要刻意的種植,不需要特別的養護,不需要特殊的肥料,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地方,牆角巖縫,有點兒土壤她就努力攀援著,凌空綻放。她平凡而大方:小孩子哭了,沒關係,採一朵或者一把,直到小孩子破涕為笑,哪怕一轉身的功夫就被小手扯得七零八落。若是哪個小女孩兒喜歡了,採兩朵,聞聞嗅嗅,帖在臉上,笑靨如花,可她無枝無杆,想收到花瓶裡都不可能,也只好隨手扔在一邊。牽牛花一點兒也不傷心矯情,第二天又是新一輪的熱烈燦爛。所以,我把牽牛花看成是童年的花,只有她,才可以陪伴童年的天真任性,無心無計。

我想起小時候姥姥曾經告訴過我,牽牛花還有一個名字,叫勤娘子。為什麼?她很勤快嗎?我問姥姥。姥姥笑著說,是啊,她很勤快,你看她每天天剛亮就開了,還不勤快嗎?後來,姥姥又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勤娘子的故事。

古時候,女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需要出門的活兒都要男人去做。可是,丈夫生病了,腹漲氣喘,砍柴、種地誰去做呢?妻子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她就抓緊去田裡幹活兒,等太陽出來了,大家都吃了飯出來幹活了,她就偷偷跑回家,給丈夫做飯,做家務。

一年下來,到了秋天,莊稼快豐收的時候,田邊竟然開滿了紫紅色的喇叭花。收完了莊稼,她看到那些喇叭花結出了圓圓的果實,裡面是飽滿的黑色種子。她想起那美麗的花兒,採了一些種子,想種到院子裡等明年開花給丈夫看。

那時的丈夫面黃肌瘦,腹大如盆,醫生說已經沒救了。她看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丈夫,想到也許丈夫等不到明年花開了。於是她就坐在丈夫身邊,細細地給丈夫描述著花兒的美麗。聽著妻子的描述,丈夫的眼睛充滿了憧憬。“多想親眼瞧瞧花開的樣子啊!”他撫摸著妻子手裡的種子,忽然下定決心說:“如果我看不見明年的花兒,那就讓我把種子吃下,也許將來在我的墳邊會開出花兒來呢!”還未等妻子阻攔,丈夫已經抓起一把種子吞下去了。妻子心裡難受,也說不出什麼,只是默默陪在丈夫身邊。誰知第二天,丈夫腹痛難受,要廁所大便,竟然排出了很多蟲子。排完身體輕鬆了很多。莫非是那黑色種子的作用?夫妻兩個人激動起來,妻子也顧不得白天不白天了,連忙跑到地裡,多采了一些種子回來,還用藥碾子把種子碾碎給丈夫服下,說也奇怪,丈夫連著吃了幾天,連續排出了腹中的蟲子,身體竟然漸漸好了起來。妻子又到田邊找來一些種子,種在房子四周。第二年秋天,房子周圍開滿了鮮豔的喇叭花。

這件事情傳了出去,大家看這種花不但美麗,還可以治病,家家戶戶都種了起來。花兒凌晨開放,日出而息,很像那位勤勞美麗的妻子,大家就給花兒起了個名字:勤娘子。大家都說,誰家有了這樣的勤娘子,家裡一定會幸福、平安、美滿的。

大約是聽了這個故事的緣故,相比較“牽牛花”,我更喜歡“勤娘子”這個名字。記得我讀高中時,我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教室,夏天天亮得早,我可以四五點鐘醒來,開始溫書背書,我從來沒有覺得累或苦,大約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也有幸看到叢叢簇簇的“勤娘子”吧。那時有一個很要好的姐妹特別喜歡唱一首歌:蒼天可老 /海水可翻 /愛到深處幾多難/看我這一生 /峰迴路轉/ 為誰辛苦為誰忙……她唱得投入忘我,還略帶點兒沙啞憂傷。我悄悄告訴她:我知道為誰辛苦為誰忙。她吃驚地看著我:你早戀了嗎?你為誰?我向她神秘地眨著眼:為了勤娘子!我忘記是否告訴她勤娘子的故事了,但是確實在我一生的兜兜轉轉中,我的心裡一直裝著“勤娘子”,是花,也是人;是我,也是他;是困頓時的希望,也是絕望時的良藥;是俗不可耐的溫飽,也是高不可攀的神喻。

據說,在日本,牽牛花還有一個很浪漫的名字“朝顏”,雖然雅緻美好,卻多少有些纖弱悽婉:容顏再美,不過一朝,倒有些“金風玉露”的味道。這大約是與日本“物哀”審美的情感慣性有關吧。我還是喜歡我們的“勤娘子”,努力而充滿熱忱希望,樸真而敢於磨礪美滿。

在老家,我收拾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我會在那裡安居,院子四周也會爬滿“勤娘子”吧。

那時候,你,會來嗎?(文/圖 高欣榮)

牽牛花與勤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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