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凰羽
最近帶孩子們讀《老子》，快上三年級的半大孩子們提問頻頻，弄得我這個半路出家的讀經老師有點招架不了，於是便隨時請教南老師的《老子他說》。當看到南老師對“上善若水”一段中的水德做的闡釋後，不禁擊節稱歎。
仔細思考，在我喝過的所有茶當中最具備這種水德的，便是白茶了。白茶是福建特產，也是中國六大茶類中製作工藝中最為簡單的一種。現在我們喝到的日曬白茶，基本都是採摘後，不經殺青或揉捻，只經過曬或文火乾燥後製成。作為白茶原產地之一的福建政和及福鼎地區的一些茶農，至今還保留著的最古老自然的白茶製作工藝，不炒不揉、日光攤曬、自然萎凋、適時烘焙。
正因這種自然製作的工藝保持了茶中較好的物質活性，因此白茶的藥效很好，具有清熱、消炎、抗癌、抗過敏、解毒等保健效果，民間俗語稱其為“一年茶，三年藥，七年寶”。中國民間曾有太姥娘娘用白茶治癒小孩蕁麻疹的傳說，為白茶的藥用價值增加了玄妙色彩。白茶在最初出口時銷往歐美的藥房居多，當前歐美國家對白茶的研究利用已相當深入。一些國際大牌化妝品等都加入了白茶以提升其抗氧化、防過敏功能，因為白茶中高量的黃酮類物質可有效清除人體內的氧自由基，其阻止氧化的能力是維生素E的十倍以上。
幾年的喝茶體驗，最打動我的是白茶的包容性。白茶品種豐富，有白毫銀針、白牡丹、貢眉和壽眉，其外形和口感都有很大差別。隨著時光流轉，不同年份即使是同一品種也會陳化出不同的氣韻，一味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茶中洞天會讓資深茶客也不敢小覷。另外不論男女老幼、脾胃強弱，總能找到一些適合自己的白茶。像我這種身體敏感、脾胃虛弱的愛茶人，對7年以上的老白茶情有獨鍾。有了白茶的陪伴，讀書用功時可全神貫注，飽食滿腹時可清神靜氣，心煩意亂時可去除雜念，夜靜闌珊時可順利助眠。
白茶的包容性，還表現在它隨緣自適，不用那麼講究沖泡。像烏龍茶，大家都知道它的湯色繽紛多彩，香氣韻味變化萬千。不同的水、器、投茶量及泡茶人的技法，都會詮釋出茶湯的不同風格，但湯中滋味高下立判。而白茶的表達可以非常多樣，其可泡可煮可蒸可燜，可單品，也可與大棗、陳皮等共同調味。無論是新手還是熟客，它都不會辜負。書生陋習貪茶老，總覺得世間茶中唯有老白茶，可以不管天光、無分四季、無憂涼熱。即使喝上一天，也不會飢腸轆轆、影響睡眠。而對於孩子，可以給他們喝些白毫銀針或年輕點的白茶，清甜的毫香蜜韻會大大提升孩子對茶的好感，而下火、消炎的保健功能對學齡兒童更為有益。比起果汁可樂，我總覺得中國茶難道不是傳承給孩子最好的飲料嗎？
前幾天有空時，我與朋友一起品嚐了一款2018年荒野白牡丹。那是曾經野放經年的茶樹留下的最後倩影。它的幹茶芽葉連枝，葉背密佈白毫，當細流旋衝而下，葉脈逐漸清晰舒展，彈性十足。待茶香入水，香氣清而悠遠，反覆沖泡，茶湯內質更為稠滑凝聚，甘甜清雅。得知這棵茶樹如今已經不在，在座茶客更為此茶喟嘆。
無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終須累此身。雖然世事無常，繁花倩影皆為一場幻象，但老子告訴我們，俗世行走，“和其光、同其塵”，感知幽微而隨順眾生，也算是修行一場。
白茶，同樣具備如此隨順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