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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鑄的《綠頭鴨》,迴廊影,疏鍾淡月,幾許銷魂

作者:由 小歲月之沉澱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3-01-26

疏鍾淡月意思是什麼

《綠頭鴨》

賀鑄

玉人家,畫樓珠箔臨津。託微風、彩簫流怨,斷腸馬上曾聞。燕堂開、豔妝叢裡,調琴思、認歌顰。麝蠟煙濃,玉蓮漏短,更衣不待酒初醺。繡屏掩、枕鴛相就,香氣漸暾暾。迴廊影,疏鍾淡月,幾許銷魂。

翠釵分、銀箋封淚,舞鞋從此生塵。住蘭舟、載將離恨,轉南浦、背西曛。記取明年,薔薇謝後,佳期應未誤行雲。鳳城遠,楚梅香嫩,先寄一枝春。青門外,只憑芳草,尋記郎君。

賀鑄的《綠頭鴨》,迴廊影,疏鍾淡月,幾許銷魂

楚梅香嫩,先寄一枝春

這首詞結構嚴謹,層次分明,從始至終妮娓道來,在敘事上沒有詩詞慣常的留白和跳脫,簡直就是一篇完整的愛情故事。或雲此乃賀鑄於紹聖年間離開汴京,往赴江夏(今湖北武漢)任寶泉監時,懷念所戀慕的京都豔姬而作,其實不必過於拘泥,詞中所寫或為真事,或有修飾,也說不定都是虛言,詩詞需要的是情感真摯,而非敘事真實。開篇先寫“玉人家”,從後文來判斷,此玉人當為歌舞之伎,那麼玉人家就是秦樓楚館了,這地方“畫樓珠箔”,裝飾精美,可見比較高檔,又寫“臨津”,就在渡口附近,那麼在此擺設送別的餞行酒宴,也便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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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

這玉人內心有怨,所以吹奏“彩簫”,隨風送出,此怨應當是懷春之怨,為尋不到真正可託終身,可付心曲的情郎而倍感寂寞、無聊。恰好詞人騎馬從樓下經過,準備前往津渡,乘船離京,聽聞此曲,既感“斷腸”,又不禁生出戀慕之意。於是即在此樓中擺宴餞行,“豔妝叢裡”,可見樓中女子非止一人,全都濃妝豔抹,出迎待客。詞人如同司馬相如挑逗卓文君一般,把戀慕、思念之情寄託於琴音,然後他就從歌聲中和表情上,認出了自己所要找尋的那位“玉人”。這時候玉人是什麼表情呢?維宴待客,本當笑臉迎人,只有她卻微蹙眉頭,一方面顯示其與眾不同,另方面也和前面“彩簫流怨”句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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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

女方早有簫聲動人,如今男方又以琴音相挑,於是兩人就此情愫共生,一得機會,便悄悄地退出酒宴,幽會歡愛去了。“玉蓮漏短”是說良宵有限,所以詞人“更衣不待酒初醺”,趁著“麝蠟煙濃”便離開宴席,去和玉人私會。更衣有兩解,一是指宴會離席,《漢書·灌夫傳》有“

坐乃起更衣,稍稍去

”句,顏師古注道:“

凡久坐者皆起更衣,以其寒暖或變也

。”還有一種解釋就是上廁所,就如同我們今天在宴會中想要小解,會說“去趟洗手間”而不明言,倘若是女士,更會託詞說“去補個妝”一樣。按此詞中所言之事,換了今天的俗話,就是詞人“借尿遁了”。遁去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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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

“繡屏掩、枕鴛相就,香氣漸嗽嗽”,此言過於香豔,或說賀鑄受柳永影響,於涉及情愛處,在遣詞用語時常流於淺陋粗俗,這種批評是正確的,但倒也不算大病。男女歡會之後,再寫“迴廊影,疏鍾淡月”,想必是耳聽疏鍾,眼觀淡月,於夜深之際,雲雨過後,兩人難免有一番山盟海誓了。然而歡會卻促,離別在即,於是過片就寫女子折斷翠釵,雙方各執一半,男子也以銀箋寫詩,並分離之淚一併封緘,都是留物以作紀念之意。“舞鞋從此生塵”當是女子的誓言,說愛人歸來之前,自己將不再歌舞以娛他人。隨即詞人乘舟而去,正如周邦彥《尉遲杯》“隋堤路”中所寫“等行人、醉擁重襲,載將離恨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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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枕被

“轉南浦、背西瞟”是指行向東南,但南浦本就有離別之意象,典出江淹《別賦》中“送君南浦,傷如之何”,卻也不必就此坐實詞人確是前往江南。兩人分離,自有相約,相約在什麼時候呢?詞人隨即點明“記取明年,蓄薇謝後,佳期應未誤行雲”,原來重會佳期所定,是在來年的春夏之交,花謝以後啊。詞人離開京城越來越遠,他不禁想起《荊州記》中所載陸凱寫給范曄的詩:“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等我到達目的地以後,也折一枝梅花寄回京都,向愛人彙報春來的訊息吧,也讓她瞭解我並沒有變心,並沒有淡忘相互間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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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而待重逢那日,應該是春末夏初,就請她來到京城東南門外(青門本指長安東南的霸城門),踏著繁茂的芳草,來“尋訪郎君”,與我重會吧。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從相遇到歡會,從歡會到離別,從離別到相思,層層疊進,脈絡清晰,並無特別花巧,但這般結構明確,完整敘述因果過程的手法,在詞中卻是不常見的。詞到蘇軾一派而變,題材更為廣泛,內容更為豐富,手法也更多樣化,有將詩語入詞的,有將散文入詞的,有將政論入詞的,而賀鑄這是將一段完整的情愛故事入詞,對後世影響非常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