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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作者:燕壘生「第二部」第十五章

作者:由 老寶K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2-01-14

第十五章誰是誰妻

我們終於追上陶昌時和劉石仙時東平城北門外的江面上已是如同著火了一樣已有五六艘船起火。蛇人並沒有船都是隱在水裡這些著火的船想必都是狼兵。這支不可一世的隊伍現在潰不成軍那些船一邊在下沉甲板上的火勢又借風勢越來越大邊上連救都沒法救那些船上計程車兵真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時看到有一個全身著了火計程車兵走投無路向江面跳去但一跳下水面便又無聲無息了。

江仍是這條江對手也一樣是蛇人但是現在的蛇人卻已和先前那批大不相同一陣陣如浪潮湧來忽進忽退幾乎每次攻擊都伴隨著狼兵的厲呼誰也不知是哪一船接下來就要遭到厄運了。

甄以寧有些氣急敗壞地道:“統制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江面上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蛇人腦袋。因為是夜晚也看不清狼兵雖然仍在不住放箭但箭矢威力也不大。我手緊緊抓著欄杆道:“前鋒營保持隊形不能讓蛇人攻船!”

到了這地步急也沒用了。如果強行衝過去自己亂了陣腳那前鋒營便要重蹈狼兵的覆轍。甄以寧點點頭伸手揮了幾揮前鋒營的船此時倒放慢了度一點點靠上去。

我看了看四周。如果蛇人攻上來那也只能是混戰一場恐怕也沒法子指揮。我抓著靠在一邊的長槍但艙下走去甄以寧急道:“統制你去哪兒?”

我道:“我衝到前線去廝殺一陣。”

甄以寧怒道:“楚將軍你現在不是衝鋒將領你是這三千人的主帥豈能棄指揮於不顧一味死鬥?快回來!”

他說得極不客氣我也有些火起叫道:“蛇人攻到眼前了只能各自為戰指揮也毫無用處我不能讓弟兄們在前面廝殺自己躲在後面不然戰後我無顏面對死去的弟兄。”

甄以寧喝道:“將有鬥將有策將不是隻有拼死廝殺才顯示你與士卒同甘共苦。現在情勢危急萬分楚將軍你若有閃失死你一個事小卻是讓全軍士氣大跌那你的罪孽便是百死莫贖。”

他的話象一根無形的繩子我也不由站住了。現在不比當初佔上風的時候這一戰我們絕對是敗了現在要是我真被蛇人幹掉那前鋒營也將鬥志全無恐怕更是害了人。我將長槍一頓大叫道:“弟兄們生死在此一舉楚休紅就在此船上絕不移動半步!”

我的喊聲並不很響但現在結成方圓陣後六艘船相距都很近我的話他們一定也聽到了。他們都怔了怔有人大聲叫道:“誓將馬革裹屍還!”登時這一陣的五六百人同時高呼起來:“誓將馬革裹屍還!”另一處的五六百人也同時高呼起來一時間江上聲浪滾滾應和著如沸濤聲象怒雷驚飛。

“誓將馬革裹屍還”這本是軍中一戰歌中的一句。因為這歌譜子太難唱唱出來既不好聽又有什麼“裹屍”之語也沒彩頭很少有人去唱比那庭天作詞的《葬歌》都要少唱。此時他們喊出來卻更增一股豪氣我心頭也不由一熱想要喊什麼可一到喉頭又說不出來。

前鋒營在水面上實是不及狼兵但前鋒營挾兩勝之威蛇人的第一波攻勢又被狼軍接下來我們兩個方圓陣插入狼兵散亂的陣形中正好擊蛇人之惰歸一陣箭雨射下水中登時又翻起一陣波濤不少蛇人中箭從水中浮了起來。

也許可以反敗為勝吧。我把長槍頓了頓叫道:“保持陣形傷船馬上退後搶修!”

蛇人吃了這個小虧大概也要調整。它們剛才攻勢如潮現在江面上有四艘船被擊沉有不少蛇人已經爬上甲板正與狼兵力戰。別的船自顧不暇哪裡還能救援傷船那四艘船上計程車兵眼看不時有摔下來連同起火的船隻狼軍這一敗真是迅如雷電慘不忍睹要是褚聞中一見他引為為豪的兩千精銳竟然敗得如此之慘又如此之異只怕要氣死不可。

狼兵一共不過一萬現在調到我麾下的就有兩千。要是這兩千全軍覆沒對狼兵的打擊可不小。我讓傷船退後搶修但著火的船還可以開動可被擊沉的船哪裡還動得分毫?只聽那四艘船上計程車兵慘叫連連不時有士兵被攔腰斬為兩段摔進江中。劉石仙的座船被擊破後他那一陣的船正拼命衝上但是這回卻不象以前靠得太近幾乎不消半刻一艘船便又被擊破。

現在有五艘船受傷了。我叫道:“甄以寧命令我軍各船頂上去用箭開道把傷船救回來能救出一個就是一個。”

甄以寧停住手中的兩盞燈道:“統制劉石仙將軍危險了!”

劉石仙的船因為衝得太急已衝到蛇人營中。他的船比較堅實雖被擊破但水進得慢現在還有大半在水面上但是蛇人也已攻上甲板狼兵和蛇人攪作一團黑暗一片中我也看見他們船上有燈在閃動雖然我不知含意但那舞得甚急定是危急之意。

我咬了咬牙叫道:“曹聞道!馬上上前救援!”轉過頭又道:“甄以寧讓任吉與我船平行一起上前其它船隻跟上隨時準備將跳板搭到我們船上來。”

任吉的雷霆弩在雨中揮不出威力現在雨停了也該用到他們顯顯這些無堅不摧的雷霆弩。甄以寧把訊號出後有些遲疑地道:“現在蛇人和狼兵正交纏在一起啊……”

甲板上的蛇人並不算多雷霆弩放出說不定射死的狼兵會比蛇人更多。我也來不及向他說清我的主意只是道:“甄以寧我馬上要去任將軍船上一次這裡暫由你指揮一下。”

他嚇了一跳道:“統制我行麼?”

我叫道:“有什麼行不行的我也是第一次指揮。我能行你也能行!”

任吉的船應令已向前開來已與我船平行兩船也只有兩丈多遠。我又抓起一根纜繩故技重施向任吉的船上蕩去。

這一次任吉的船不象先前邢鐵風的船那樣進水下沉盪到他的船舷邊我腳一勾船欄手鬆開了纜繩人向前一撲在甲板上衝了兩步站定了叫道:“任吉將軍在麼?我是楚休紅。”

任吉的船上沿船已經設好了雷霆弩一些士兵正在進行安裝我這麼從天而降幾個離我較近計程車兵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怔了怔便道:“任將軍在船頭。”

不等他說完我猛地向船頭奔去一邊叫道:“任將軍!任將軍!”

剛到船頭卻見船頭的甲板上也已裝好了十幾架雷霆弩。任吉船上共有三十架現在船頭有十二架兩舷各有十架船尾也架了八架以雷霆弩的威力一次射寧可以射死兩三個蛇人。但雷霆弩不能及下任吉正在氣急敗壞地命令士兵將弩儘量放低以可以對準那沉船甲板一聽得我的叫聲他走了出來奇道:“楚將軍你怎麼過來的?”

我道:“任將軍雷霆弩現在能用麼?”

他臉上有些苦澀:“先前雨水太大有兩架進水後失效我正讓人搶修不過看來好象修不好。”

“雷霆弩也會壞?”我失聲叫了起來但馬上也意識到這並不稀奇雷霆弩構造精巧又是薛文亦妙手偶得之作一定還有不完善的壞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任吉點了點頭道:“還有楚將軍非是末將避戰雷霆弩實在無法再放低蛇人離得又太近我怕雷霆弩會對不準。”

我道:“你把一批雷霆弩放到船下從槳孔裡射出來!”

他眼睛一亮但又馬上黯淡下去:“可是這樣我船無法移動又怎麼瞄準?”

如果把槳孔讓出來雖然可以解決箭頭朝向的問題但沒了槳手這船也只能橫在江面上動不了了。我大聲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去將他們引來。”

任吉看了看廝殺正烈的狼兵遲疑了一下道:“還有楚將軍雷霆弩可不會分辨敵我……”

我頓了頓有些遲疑但還是道:“我會盡量把人救出來的別的你看著辦吧只要你覺得值得就馬上放箭。”

這就是我的計劃。我準備將蛇人引過來後讓任吉擔任主攻。要是有士兵被蛇人纏上我們不放箭的話他也逃不了的還不如早點結束他的性命便是。可話這麼說說出來時我仍是覺得心頭一震。

即使能扭轉戰局可日後我的惡夢中會有更多的冤魂吧。

我看了看天雲已漸散從雲縫裡漏出一絲月光。天放晴了這本該是個平靜的夜晚可是江面上正腥風血雨廝殺得有如鬼域。我走到剛船舷邊剛才那根纜繩還搭在船上我抓住了也不由分說便又蕩回己船。

在船上令實在太困難了這也正是水戰與6戰最大的不同吧。我想著人已回到己船上。此時我和任吉的船已衝到了劉石仙座船邊望過去劉石仙船上火勢大起劉石仙帶著二三十個人正退守船尾。船的四面都是正攀上來的蛇人他們已是走投無路了劉石仙手持長槍和那二十幾個士兵正拼死抵抗。可是蛇人的攻擊力實在太強雖然他們守得如銅牆鐵壁還是不時有人被蛇人擊倒。

如果再緩一緩他們這一船百來人便會全軍覆沒。

我回到己船曹聞道正在船頭對著手下大喊大叫我跳上己船便叫道:“曹將軍怎麼不放跳板?”

曹聞道回過頭一見是我大聲道:“統制蛇人攻勢太強跳板根本放不上去。”

不僅是放不上跳板現在我們距蛇人已很近了船上計程車兵大多以箭矢攻擊水中的蛇人不讓它們靠近。那些蛇人卻也乖覺也不強攻只在水中游走我們的箭雖密也僅能將它們迫退而我也知道蛇人能在水下潛行水面上船邊雖沒有蛇人實在不知道會不會有蛇人暗中攻來鑿破我們的船隻。我抓著槍走到船頭看了看劉石仙的座船道:“曹將軍把船再靠上去。”

曹聞道嚇了一跳道:“統制再靠近那我們失了緩衝只怕連自己的船也會被鑿沉的。”

我盯著劉石仙他的槍術極是高強與我的槍術頗為近似看來多半也是武昭教出來的一杆長槍神出鬼沒他們這二十來個士兵守在船尾蛇人雖多還是無法攻破他們的守勢反倒不時有蛇人中槍退下。可不論劉石仙如何擅戰這麼打下去他的人肯定總要被全滅的。

我道:“一旦我船也受傷便準備棄船到別的船上去。”

他吃了一驚叫道:“什麼?”

我一時也跟他說不清只是道:“我們儘量把蛇人引過來讓任吉的雷霆弩威。”

任吉的船與我船平行稍稍靠後些。曹聞道看了看他們也不知明白了沒了大聲道:“加快度靠近前面的船。”

現在狼兵已有六艘船受傷其中兩艘受傷不重尚能支援三艘已經水沒上甲板船上也已沒有了廝殺那些士兵已全軍覆沒劉石仙的船因為比較堅固還沒有全沉下去。他隊中的十艘船已損失一半剩下的船也被蛇人擋在外圍根本過不來要是不救下他來恐怕劉石仙一隊的狼兵士氣崩壞不可收拾了。我對曹聞道這麼下令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實在不知道這個計劃成不成。東平城守軍雖眾但自城中水軍遭襲後他們的戰船恐怕還不如我們的多隻怕無法出來救援我衝得太前要是計劃不成弄巧成拙自己也失陷了那也就是我們這三千人的末日到了。

我拄著長槍盯著水面。隨著船漸漸靠近劉石仙他們我只覺心也象不動了。

突然曹聞道叫道:“統制蛇人又來了!”

水中象是突然間開鍋了一般冒出一大片氣泡隨之一下密密麻麻地出現了一排蛇人的頭。這些蛇人也有數十個已經在我的座船船頭圍成一個圓弧接下來的只怕便是蛇人的鑿船了。

曹聞道叫道:“快放箭!快放箭!”他衝到船邊提著長槍向下刺去。但現在船尚未被鑿通槍頭尚不能及。隨著他的叫聲那些士兵都衝了過來。但現在蛇人幾乎是貼著船的要射箭幾乎得豎直向下一輪箭射過倒有一大半射空。

我叫道:“分一半人用錨攻擊!”

這船上只有一個鐵錨其餘的都是石錨。我拋下槍抓起邊上的一個石錨猛一用力這塊上百斤重的石錨一下抱起我叫道:“你們快抓著繩子當心。”說罷猛地將石錨抱到船邊推了下去。這一下用力過大石錨在欄杆上一磕將欄杆也碰折了一根。石錨一掉出船舷正好砸向一個手持鑿子正摸索著要在船胸牆上鑿洞的蛇人。石錨下落時激起的風聲大概也嚇了它一跳正抬起頭來向上看石錨不偏不倚正砸在它頭上“砰”一聲這蛇人的頭也被砸得粉碎登時掉了下去一個長長的身軀浮到船邊才停住了。

那些士兵也已將石錨推了下去。船上雖然只有一個鐵錨三個石錨但這些錨沿著船壁盪來盪去倒也擊死了兩個蛇人別的蛇人見勢不妙又閃開了。

我對幫我拉繩子的幾個士兵叫道:“把錨全拉上來你們隨時看著一旦蛇人靠近便砸下去。”

這些石錨都很沉重雖然收效並不大但至少可以擋住一時。我衝到船頭叫道:“快放跳板把劉石仙接過來!”

劉石仙現在身邊只剩了十來個人了。他那船上的座艙已全都著整艘船隻有一頭一尾還沒有火。趁這時水中的蛇人正忙著躲閃石錨我和曹聞道抓起一塊跳板對準了劉石仙座船的船尾猛地推了過去。

現在也沒法子象上一次一樣跳到他船上去用槍釘住跳板一來這次他的船已沉得低了許多二來我也自知上一次實是靠幸運而人不可能次次都那麼幸運的。我大聲叫道:“劉石仙快過來!”

劉石仙手中的槍舞了個槍將衝到跟前的兩個蛇人逼退了一步轉過頭來看了看。但他只是這麼分一分心一個蛇人的尾巴忽然伸過來將他一把卷住。他邊上兩個士兵驚叫一聲衝過來想要解救但哪裡還來得及劉石仙已被那蛇人拖倒。

我驚叫一聲再不顧忌什麼猛地衝向那塊跳板。劉石仙固然凶多吉少但若不是我叫了他一聲只怕他還能支撐一會我覺得他是被我害的。我一衝上跳板曹聞道也驚呼一聲但馬上跟著我衝了出去甚至搶在我前面。他原本就在我前面一點先踏上了跳板。

我們雖快那個蛇人的動作卻畢竟比我們要快得多劉石仙被他纏住後那蛇人手中的長槍猛地刺下只聽得劉石仙慘叫一聲那枝透胸而入他被釘在了甲板上。

船上剩下的幾個士兵同時出了哭喊。他們本就是在拼死抵抗這時更是不以生死為意刀光大盛。但這只是孤注一擲那些蛇人退了一步後又猛地衝上來又有一個士兵慘叫一聲被削去了半個腦袋血和腦漿也濺得船尾四處都是。這一來殘兵的防禦更亂有一個蛇人已衝進他們當中了。

這時曹聞道已衝到了劉石仙船上他的槍輪圓了那個衝進來的蛇人手中持的也是杆長槍正要刺向一個狼兵曹聞道怒喝一聲一槍崩出。

他竟敢和蛇人單挑!

看著他這麼和蛇人硬拼我心中不由得一震。蛇人的力量我也很清楚大概只有頂尖的大力士陳忠和蒲安禮這樣的才可以和蛇人一拼曹聞道力量雖大卻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他肯定頂不住蛇人的。可是他好象根本不在乎居然還是這樣硬碰硬。

“啪”一聲那蛇人大概也沒足全力兩槍相交它的槍被曹聞道崩開了但曹聞道也一個趔趄單腿跪倒在地。這時我也已衝到了他身後只那蛇人中門大開槍被崩到外圍挺槍分心直刺。這一槍也已借了衝力那蛇人的左手閃電般一把抓住槍頭我只覺槍象刺進了樹幹裡一樣咬了咬牙又催了一把力這時兩個狼兵從兩邊猛地出槍那兩枝槍使得頗有勁力槍術也可圈可點那蛇人這回再閃不開了兩枝槍同時刺入它兩肋。它手一軟我的槍趁勢力一槍又中它前心。

一刺倒這蛇人我叫道:“快走!不要戀戰!”

這在破船上蛇人越來越多我們在這兒硬拼肯定得完蛋。曹聞道叫道:“得把劉將軍帶回去!”

劉石仙被那蛇人釘在了甲板上那蛇人大概這一槍也扎得狠了一時拔不出槍來曹聞道衝上前去那蛇人赤手空拳不敢應戰急退了回去後面兩個蛇人卻又頂了上來。這時從我船上又衝過來幾個士兵我和曹聞道率這十餘人拼殺了一陣眼見再迫不退那兩個蛇人再不走只怕我們也走不掉我咬了咬牙道:“走吧劉將軍為國捐軀我們以後定要給他報仇。”

說報仇只是句狠話吧。說實在的我根本沒有半點戰勝蛇人的信心。這場戰爭就象在懸崖邊上的最後掙扎一兩場小勝只不過是離懸崖遠了一兩步而已而一次失敗就足以讓我們萬劫不覆。劉石仙死了我們還能說為他報仇以後我們死了的話還有誰來說這句話?

劉石仙這一船百餘人經此一戰只剩了十幾個。狼兵共有六船受傷兩艘受傷不重退到後面還有三艘被前鋒營的另一個方圓陣救起。那是錢文義和楊易所統的兩營他們這一面蛇人攻勢不強大概蛇人也現我這船是一軍主戰船將大部份都調到這兒來了。

我剛退回自己座船忽然一個狼兵嘶聲叫道:“劉將軍!”

我轉頭望去卻見一個持刀的蛇人正在拔釘著劉石仙的槍。現在那船上都是蛇人它也可以全力拔槍。蛇人的力量之大真如夢魘它拔出槍時槍尖劃過劉石仙的身體也被撕裂。

劉石仙死也還遭分屍之苦啊。我只覺喉頭一陣哽咽象是有血上湧扭頭道:“快把跳板拿掉!”

曹聞道和兩個士兵正在拼命扳動那跳板。剛才我們衝過去時生怕跳板搭得不牢但此時卻又只盼跳板鬆動些。可是對船有兩個蛇人正壓著那跳板曹聞道他們根本搬不動有兩個蛇人已游上跳板正向這兒過來了他邊搬邊叫道:“快讓船退後!退後!”

船一退後跳板自會滑出我這船上了。雖然現在方圓陣已成我這船退後會打亂整個陣勢也已別無他法。我也轉身叫道:“快讓船退後!”

我的話音未落忽然從那船上飛出了兩個鐵錨來。兩船相距總有近兩丈一個鐵錨卻要近百斤重一般人連抱起來都覺困難但蛇人卻如擲碎石這兩根鐵錨“咚”一聲擲到我的船上又被一拉繩子登時拉挺了兩船連到了一處。

鐵錨一落到甲板上我心頭象被重重一擊。現在讓船退後也沒辦法了。我想把蛇人引過來可不是想把它們引到我這船上。劉石仙那十艘船一千人已是群龍無如果我的座船再被蛇人奪了那對全軍計程車兵更是個沉重的打擊真要潰不成軍了。

※※※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纜繩砍斷。我剛抽出百辟刀和曹聞道在搬跳板的一個士兵已先行一步搶上前去抽刀便要砍。眼看他的刀便要砍落我已見衝在跳板上的蛇人手一揚手中長槍猛地擲出。蛇人準頭不行但現在已近在眼前槍若是伸長點已能觸及那士兵身體了這一槍如同閃電下擊那士兵一聲慘叫被長槍刺了個對穿手中的刀也落了下去。

曹聞道罵道:“混蛋!”

他也不搬跳板了猛地跳了起來我眼見剛才投出槍來那蛇人身後另一個蛇人也舉起了長槍驚叫道:“快伏倒!”

曹聞道看似大大咧咧反應卻快猛地伏倒在地。此時那支長槍已擲出一槍從他背上掠過釘在船艙上沒入板壁竟有半枝槍之多。我叫道:“快放箭!”

我身邊沒有帶箭但不少士兵都揹著弓箭。話音甫落身邊已是一陣箭雨。這些人原來都是6經漁部下箭法相當不錯一排箭射過當先的蛇人手無寸鐵只用兩隻手擋著哪裡擋得住渾身都被射滿了箭登時不活了一歪身摔進了河裡。它後面那蛇人身上也刺了幾枝箭這蛇人卻狠命一掙長長的身體拉直了一下竄了過來。

曹聞道和另一個士兵在船最前頭那蛇人衝勢太急另一個士兵正要抓邊上的長槍手還沒碰到槍已被那蛇人抓在了手裡他正要用力那蛇人手一揚長槍一下抬起那個士兵掛在槍尾也被抬了起來他大叫一聲已被甩進了河裡。

五六個人合攻一個蛇人也未必能是一個蛇人的對手啊。我心底一寒正待向前但此時身邊士兵太少我衝上去也等如送死。可如果曹聞道要硬拼我也實在不忍心看著他這般死掉。

正在胡思亂想曹聞道雙手一按地面人已翻身躍起卻猛地向後跑來。那蛇人本是抓著槍頭的正在把槍正過來曹聞道跑出兩步它的槍已正直了一槍刺向曹聞道後背。

說不得了無論如何也得救他一救。

我正為剛才的膽怯羞愧此時再不迨慢雙足一蹬一槍迎上。兩槍一交我只覺雙臂一震那蛇人只是單臂之力卻已將我的槍震得蕩了開去我的掌心一熱只怕連手心的面板也已擦傷但它這一槍也被我崩開了。

我藉著衝勢出一槍也不敢再和它比拼這時曹聞道已奔過來我向邊上一讓叫道:“來人!快來人!”

船頭已失那跳板已被蛇人佔去現在蛇人正源源不斷地衝過來當務之急不是不切實際地想什麼把蛇人迫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是逃離這船。我想起剛才說什麼“楚休紅就在此船上絕不移動半步”之類的話。如果蛇人大舉攻上難道我真的不走麼?

曹聞道已站到我身邊也不知從哪裡拿了枝槍過來氣喘吁吁道:“統制怎麼辦?”

我看了看兩側叫道:“叫下面划槳的兄弟馬上反向划船!”

我的船在任吉的船前面一些現在那些裝好了雷霆弩的槳孔對準的是正在船尾的我們。如果我們能退後一些那麼雷霆弩便可以射了。錢文義和楊易他們還在苦戰但他們總還有一拼沒想到我這主將反而如此不濟只是一個照面連座船眼看便要被奪去。

曹聞道也不知我有什麼用意但仍是大聲道:“是!”他轉身向艙中跑去向槳手交待去了。

他走了沒一會那些蛇人已衝上了三四個。現在我們大多上了艙頂上面的人不住用箭攻擊這一百來人射箭衝在最前的幾個蛇人被射得渾身都是箭卻仍是拼命前衝後面的蛇人竟是以前面這幾個蛇人為盾正一步下衝來。這些箭威力雖大卻是刺不透蛇人的身體那些蛇人移動雖然不快但照它們這樣做法只怕不用多久便要衝到我們跟前了。

我身邊計程車兵已擠作一團誰也不說話只是一箭箭地射出去。誰都知道蛇人一旦衝到跟前是個什麼後果。我叫道:“後面的船呢?讓他們搭上跳板來把傷兵先帶走身體沒傷的隨我擋住!”

喊是這麼喊可是我心頭仍是一陣陣不安。任吉的雷霆弩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威如果雷霆弩沒用那蛇人步步為營還是這樣一艘艘船地衝過來。我們排成的方圓陣守禦之力雖強但也有轉動不靈之弊要是守不住這一大片船連逃都逃不掉了。

不管怎麼樣都要將蛇人擋在這艘船上!我咬了咬牙正待再喊兩句豪言壯語鼓鼓士氣這時船忽然一動開始向後退去。我被這一震人也不由得向後倒去伸後一把抓住邊上的把手一下站定。

也就是這時忽然在劉石仙那沉船上爆出一聲巨響。

這聲響動就象耳邊打了一個焦雷震得江水也鼓盪不休我耳邊也“嗡嗡”作響臉上一變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這時卻聽甄以寧叫道:“統制!任將軍的平地雷成功了!”

這時我已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琉璜味道。這平地雷只怕就是張龍友新做出的一種火器吧?在高鷲城中那些糊糙的火雷彈威力已是不小這次的響聲比火雷彈大了十幾倍只怕威力也要大十幾倍了。

這一聲巨響攻守兩方都有些驚呆了。這時震起來的水“譁”地又掉回江中象下了一場爆雨水剛散去卻聽得周圍一陣歡呼。我站在甲板上也看不清向外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劉仙石那船本已火起船也沉到了甲板平水但一艘船總在。但現在江面上只有一些破碎的船板一些殘肢漂在水面上有蛇人的也有那船上死屍的。這艘不小的船竟然在這一聲巨響中整個成了碎片!先前搭到那船上的跳板一頭失了倚靠已掉進了水裡而我們座船也象被一個巨人以利斧砍過船頭的衝角也斷了半根衝到我這船上的蛇人有十幾個了但它們也象驚呆了一動不動。

這時從與我這船平行的任吉船上忽然出了一陣箭矢破空的尖嘯。任吉的船和我的船相距不過四五丈遠這陣箭只從他船上的船頭出從槳孔和船頭同時射來雖然不少箭都落了空但是還是有不少箭命中。雷霆弩的箭矢威力比尋常的大了太多幾乎每一支都透體而過沖上我船頭的蛇人連叫都沒叫便倒了一片兩個僥倖沒死的蛇人怔了怔突然象想起了什麼連滾帶爬地翻下了水裡。

任吉除了雷霆弩還有這一手!我突然想起在河上時任吉也曾以旗語向我請示那破船還要不要。那時我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看來就是指這種平地雷。

張龍友真是個天才啊。

這一聲巨響大概已徹底擊潰了蛇人戰意現在它們正在退去。黑暗中象是下了陣雨一樣只聽得一陣水響也不知到底剩了多少蛇人聽聲音仍是密密麻麻看來不在少數也至少有一千之眾。我不敢讓人再追也實在不知那種平地雷帶了多少。這平地雷看來威力大得實是遠想象劉石仙那船雖然本來就已受了重傷但只是一擊便成碎片這實非以前所敢想的。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倭莊島夷作戰的事。那次張龍友很是僥倖島夷作亂時他沒在工場逃過了一劫。那次他說是文侯要看看他的最新成果也許文侯要看的就是剛研製成功的平地雷吧?

一想起倭莊的事我卻突然又想起那回從火場中衝出來的那個島夷。那次在文侯下令要斬草除根之際那個島夷衝出求降說什麼“上當了”。當時我根本沒去多想出時隱隱約約想到一些現在卻好象突然然在腦海中盤旋不去。

那一次島夷毫無勝算和理由的叛亂張龍友的僥倖以及第二天他那些奇怪的話還有文侯好象早已決定的斬草除根之心一件件在心頭閃過似乎亂成一片又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聯絡。

突然我心頭象是靈光一閃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卻又一驚。

那都是文侯的計策!

那時我就覺得很奇怪以文侯之能怎麼會把張龍友那個如此重要的工場放到倭莊去而倭莊的叛亂他又為什麼根本沒一點防備如此重要的地方只讓華而不實的禁軍把守。如果把事情連起來想想那就約略可以想通了……可是這太可怕了難道平易近人的文侯也是如此狠毒不仁麼?

我渾身都是一抖不由抬起頭看了看了望臺的甄以寧。他正笑逐顏開地和邊上的人說什麼這次仗其實我們是大敗可最後這平地雷使得蛇人勞而無功倒好象我們又打了個勝仗。

他也姓甄啊……我默默地想著。

蛇人已經象夏日的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只乎是一瞬間江面上重歸平靜而船上和城中的歡呼此時餘音未竭也許都覺得這是個來之不易的勝利。現在也沒有人去追擊蛇人我們自己的船損失慘重現在大多在救護傷員整修破船士氣十分高昂可是我心頭卻隱隱地又有了當初在高鷲城中時那種恐懼。

這時東平城的北門開了有一艘小船貼著水皮駛過來。曹聞道過來道:“統制東平城裡有人出來了。”

甄以寧又了幾個訊號那艘小船向我這兒駛了過來。等船一靠上我的座船船上的一個人已迫不及待地跳了上來叫道:“末將是東平守軍的中軍官諸葛方請問這是哪位將軍的部隊?”

諸葛方身材矮小一張臉卻很是機警。我迎上去道:“我是新編前鋒營統制下將軍楚休紅。”

那些擁在我周圍計程車兵讓開了一條道諸葛方一過來便在我跟前行了個大禮道:“楚將軍你們真是及時啊不然此番蛇人定會偷襲成功了。”

蛇人是偷襲東平城?我掃視了周圍江面上漂著數百具屍一艘戰船的殘骸還在燃燒。這也算勝利?我不禁苦笑。

這次共損兵七百二十三人死者絕大部份是狼兵劉石仙部損失近一半何況連他自己也戰死了。殘餘戰船開進

東平城時城頭上還出一陣歡呼可是我卻根本沒有一點寬慰之意。聽諸葛方說蛇人這次攻城主攻東南兩門而它們並不強攻忽進忽退只是決不放空這一戰持續了足有三個時辰將城中士兵拖得疲憊不堪。直到北門戰火突起城中才恍然大悟省悟到蛇人實是來偷襲北門急忙增援。否則北門外船塢裡停的一些殘存戰船隻怕會盡數被擊沉。

戰事吃緊這一場戰爭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說不定戰爭結束的時候帝國的人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我們把船停靠在船塢整軍下船。剛下船來便聽得碼頭上一陣歡呼之聲只是這歡呼好象並不是對我們出的。諸葛方正走到我邊上他小聲道:“二太子和邵將軍來迎接你們了楚將軍。”

二太子來了?我只有在剛回帝都時在朝中見過他一次。等走到他跟前我跪下道:“末將前鋒營統制下將軍楚休紅率二路援軍三千人來遲望殿下恕罪。”

太子長身玉立風度翩翩二太子雖然沒有他那麼英俊瀟灑但一身戎裝卻比太子多了幾分英武。他迎上來扶起我道:“是楚將軍啊我聽路將軍說起過你。”

路恭行沒在邊上不知做什麼去了。二太子看見我時象是怔了怔又扶起我。他的手腕有力我也注意到他指關節處都是繭是個武人的樣子讓我大起好感。我站起來又行了一禮道:“末將慚愧路遇蛇人襲擊在城外遭此大敗請殿下責罰。”

二太子笑道:“勝負兵常之常事楚將軍何罪之有?何況主次若非你們及時趕到我們停在船塢的餘船隻怕會被盡數擊沉貴軍此功不啻再造。只是你們就三千人麼?”

我道:“二路援軍由畢煒將軍統率共三萬人大軍在後即將趕到請殿下放心。”我知道我們這點人實在讓二太子放心不下這次一戰又損了四分之一剩下這兩千多人在二太子看來杯水車薪救不了急。

我這麼一說二太子不由籲出一口氣。他笑了笑道:“楚將軍遠來辛苦今晚請來我軍營喝一杯商議一下以後的戰事。”

二太子的話很隨和可是我卻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邊的邵風觀身上了。

邵風觀和勞國基、鄧滄瀾、畢煒並稱為那一年軍校畢業生中的“地火水風”四將。名列第一的勞國基已經在高鷲城戰死一事無成至死也是個百夫長名列他後面的鄧滄瀾和畢煒是文煒愛將邵風觀當初也與鄧畢二人並列現在卻已成為一城守城按軍銜已在鄧滄瀾和畢煒之上。

人的命運真的不可預知啊。也許其間的差別僅僅是因為勞國基是平民出身而其餘三人都是世家子弟。聽說邵風觀的父親也只是箇中級官吏並不算豪門但如果他僅是個平民只怕也會象勞國基一樣泯然眾人不可能升得如此快法三十歲不到便成為鎮守邊陲的大將。

二太子說完邵風觀也過來說了兩句明顯只是應付而已。我本已猜到邵風觀定是與文侯反目所以他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這次的援軍是文侯派出來的主將又是曾與他並級畢煒看來日後兩軍的磨合定大是問題。不過好在他和二太子明顯頗為接近而且大敵當前總不至於兩軍自相掣肘。

諸葛方將我們安排在城中後向我告辭走了。這個諸葛方貌不驚人處事卻鉅細無遺井井有條看來也是個頗為精幹的人。我們的軍營就在東門口我指揮著士兵把輜重搬下來後將破船交付隨軍工正修理帶著曹聞道和甄以寧去看一下軍營。

一路連番作戰前鋒營損失不大倒是狼兵損失慘重。到了狼兵駐地看著那些不可一世的狼兵都有點怔忡大概還沒從劉石仙戰死、七百人陣亡的劇痛中恢復過來。我走進去時陶昌時正指揮狼兵搬運刀槍箭矢。他倒好象沒受什麼打擊仍是聲音響亮。一見我過來他迎過來行了一禮道:“楚將軍。”

北門是水門易守難攻蛇人又沒有戰船因此兵力薄弱。城中戰船雖然損失了大半水軍已無戰力但以前東平城透過水路能夠補給不斷有這批船總能保障後勤如果船隻盡毀那東平城勢必成為孤城重蹈高鷲城覆轍這麼來看按我預先設想那樣慢慢過來雖能保證自己不受大損失卻又使得東平城雪上加霜了。從這方面來說狼兵的損失倒是很有價值。

我回了一禮道:“陶將軍貴部損失甚大讓弟兄們好好休整一下吧。”

這也只是沒話找話我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說才是。陶昌時又向我行了一禮道:“楚將軍日後請將軍行軍務必小心不可大意。”

他這話讓我有些不悅。這等大剌剌的口氣好象是在教訓我一樣。這次行軍我是夠小心謹慎了可他這話好象狼兵的損失都是我的責任一樣我差一點便要說:“是陶將軍要先行的”可看他一臉沉重我心頭有些不忍只是道:“是。”

勝敗是兵家常事可對於士兵來說將官的一次失誤卻要他們的生命做代價。走出狼兵營地時我仍是滿腹心事。

天已亮了東平城中倒沒有多少戰時的氣氛許多店鋪仍是好端端開著但也有不少人家已經大門緊閉大概闔家避兵去了不過和當初高鷲城那種末日將臨的氣氛相比東平城裡還算祥和。這也是邵風觀守禦有方吧要是城民惶惶不可終日謠言四起那麼守城也要費力許多。

我和曹聞道、甄以寧兩人正在街上走著突然聽得有人叫道:“楚將軍!”

這是路恭行的聲音!我又驚又喜向邊上看去正見一列士兵扛著糧包過來領頭的正是路恭行。我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路將軍!你去哪兒了?”

路恭行回了一禮道:“剛才蛇人退去我正指揮部下加緊修理城防剛才聽說帶援軍的是你就趕緊過來了。”

能看到路恭行我也有些喜形於色。路恭行是個很好的長官以他的家世定會青雲直上飛皇騰達。以後還能在路恭行帳下為將倒也是一件快事。路恭行看到我也很是高興拍拍我的肩道:“楚將軍你也來了英雄終有用武之城啊。”

我看著他身後那些士兵道:“怎麼?糧食不夠麼?”

“不是今天是為給你接風二太子命我來買些好米。東平城中現在糧草充足你不必擔心。”

我訕笑了笑。經過高鷲城那等絕糧之苦我現在幾乎有些過敏了。這時曹聞道和甄以寧走了過來我道:“對了路將軍文侯命我以南征軍殘部重整前鋒營。這次我帶的一千三百人都是南征軍的餘部這位曹將軍本來就是6爵爺的部下。”

路恭行突然一怔好象對我的話聽而不聞。我不禁有些不悅在見到二太子時二太子也曾這樣子了一會愣。難道路恭行是跟二太子學的?不過路恭行馬上又變得和顏悅色彬彬有禮他陪著我們回營一路上還向我說著先前的戰事。

東平城地勢遠沒有高鷲城險要但也有一點是高鷲城所不及的。東平城北門是道水門又是依山而建從北門進攻除了水軍硬攻外別無他法這也是東平城能源源不斷補充輜重的原因。而之江省向來富庶氣候也較一年到頭雨水甚多的南疆為好糧倉充實存糧足可置放五年不壞。這也是二太子決心與蛇人打持久戰的原因吧雖然蛇人以人為食吃一頓可以十數日不餓但這樣耗下去雖然將代價巨大蛇人卻是消耗不起的。

只是戰事已持續了那麼多日城外的蛇人仍然未露疲態二太子的戰略不知最終結果如何。

和路恭行分手後路恭行很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禮告辭我慌不迭地還了個大禮。他的軍銜現在是偏將軍仍比我的下將軍高一級我也不知他怎麼行這樣的禮大概是征戰已久他也有點昏了頭吧以為我真是文侯的心腹。

在營中小睡了一陣天擦黑時二太子派來接我們的馬車到了。我們的營帳設在城南的一塊空地上。東平城人口雖沒有高鷲城多現在也足足有二十餘萬加上守軍大概也達到二十五萬了。因為東平城富庶大多數人家都是一些大屋但除了原先的兩萬駐軍有營房外二太子所率援軍一律搭帳歇息二太子自己的帥營也不過是個大一些的帳篷。走進二太子的營帳時我一方面為這營帳之大驚歎另一方面也不由為營帳的簡陋讚歎。武侯雖也頗為體恤士卒但他的營帳仍是軍中最為華麗的二太子戰術不知如何但這等不擾民的做法實是大有古之良將之風。我對二太子的看法也登時提高了一檔。和一味喜好音樂詞章女色的太子相比二太子倒更有望成為賢君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以文侯識人之有為什麼不去輔佐二太子而要對那個庸碌的太子忠貞不二。

如果文侯能輔佐二太子的話帝國中興之望才更有把握吧。

※※※

我們一走進二太子的營帳時二太子站了起來笑道:“楚將軍你來了。”

我帶著曹聞道和甄以寧兩人在二太子跟前跪了下來我高聲道:“殿下末將楚休紅有禮。”

“起來吧請坐。”

我的桌案已放好了。曹聞道和甄以寧現在算我的親隨將領才可以隨我出席二太子這個宴席連錢文義他們那三個統領和狼兵千夫長陶昌時也沒資格出席。我看著坐在二太子身邊偏席上的路恭行不由有些百感交集。以前路恭行、蒲安禮和邢鐵風和我都是前鋒營百夫長路恭行本身比我們高一級蒲安禮和邢鐵風卻和我是完全平級的。如今我和蒲安禮都升上了將級軍官邢鐵風卻要比我們低一級了。如果那時他來得比我早那說不定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便是邢鐵風了。

二太子的宴席倒頗有些美味的東西。之江省的人心靈手巧菜餚糕點頗為精緻上了一道又一道實是讓我大開眼界。我雖然沒把注意力放在吃上曹聞道和甄以寧卻是吃得不亦樂乎。席間二太子問了我很多事無鉅細樣樣都問。在交談中我現二太子對兵法也相當熟悉《行軍七要》中的句子他是信手拈來比我還要順。

宴席散去的時候天也晚了。我向二太子告辭後帶著曹聞道和甄以寧回營休息。還好二太子不太愛喝酒席上酒喝得不多。但東平城的酒是用大米做的雖沒有木穀子酒那種清甜香味也很是醇厚我騎上馬時也陶然微有醉意。

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月色。今天是三月十五月亮圓圓的映在青石路面上皎潔如冰。在看到這輪月亮時我一陣暈眩。在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蘇紋月。

離開東平城後我很少想到她。但現在我突然想到這個生命中的第一個女子。我雖然曾對她說過要娶她為妻但是我也知道那更多是憐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她。

我愛上的女子只有她吧……

我抓了抓頭。好幾天沒洗的頭也有些癢。雖然手上這樣漫不經心地動著可是我心裡卻象被利齒咬著一樣疼痛。

曹聞道在一邊打了個飽嗝忽然道:“統制二殿下手下可很有幾個強將啊。”

我回過頭只見他坐在馬上頭盔也歪了人醉態可掬但一雙眼睛仍是明亮如燈。我道:“是麼?我都沒注意。”

我說的也不是假話。二太子問我的每一句話我雖然看似回答得很隨意但每一句我都仔細想過才敢回答。二太子與文侯不睦我是早就知道的二太子未必會有對我不利之心但天知道他的問話裡有什麼陷阱讓我跳我不敢不防所以連酒也不敢多喝。

曹聞道笑道:“楚將軍你大概是太緊張了才沒注意的。方才有個裨將來倒酒時手一滑酒壺滑出了手但他極快地左右一換手用左手抓住酒壺。這等動作若非久練箭術之人是做不到的。”

甄以寧忽然道:“論箭術大概會是邵將軍最高。我見他喝酒喝得很多但不管喝得醉態多重他提起酒壺來倒酒絕對不會灑到灑杯外便是將酒壺提得比頭還高也一樣。手如此之穩必是箭術練到了極處。”

聽著他們的話我不覺又是一驚。曹聞道粗中有細眼光甚利我已是知道甄以寧小小年紀竟然似乎比曹聞道更高一籌。而且甄以寧看樣子是個世家子弟如果他真的是文侯的子侄他的前途只怕真個不可限量。

我道:“邵將軍原先在軍校中名列‘地火水風’四將箭術那時就是軍中第一自然很了不起。”

甄以寧忽道:“對了統制我早就聽說過軍校中地火水風四將之名火將是畢煒水將是鄧滄瀾風將是邵風觀那地將是誰啊?是你麼?”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麼會是我他們比我高好幾屆呢。不過地將原先倒和我做過同僚和我一樣也是前鋒營的百夫長名叫勞國基在高鷲城中戰死了。”

甄以寧“噢”了一聲道:“他可沒名氣啊。真奇怪當初四人齊名現在差那麼多。”

我嘆了口氣道:“人命由天。一個人除了才能以外運氣實在也很要緊。勞國基兵法槍術無一不佳但一輩子只是個小小的百夫長還來不及建功立業便戰死這也是命吧。”

曹聞道哼了一聲道:“命!什麼命!老子可不信命。就算老天要我死我也要先打他兩拳賺回本錢再說。哪有什麼命!哼!”

他是有些醉意了這些話說得很是粗魯平常時他對我相當恭敬絕不會這麼說的。我也沒有在意點了點頭道:“曹將軍你說得也沒有錯。縱然有命註定但人生一世自不能隨波逐流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

甄以寧點了點頭道:“楚將軍我聽說過一句話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便是說天道無常非人力所能左右但人總要自強不息絕不能認命。”

他說到最後聲音也大了些。這個少年人有種不同於他年齡的老成說這話時更是老氣橫秋。我聽著他的話卻不由得心頭一酸。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可是我算是自強不息麼?這話說說容易做起來卻難。在這道洪流中我又能做多少?

我看著天空。圓月斜斜掛在天上水一樣的月光流瀉下來就象水。

也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