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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作者:由 拾文化 發表于 繪畫日期:2022-06-30

扯絮撏綿怎麼讀

我有當年梅上雪,何時君來共煮茶。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首創“茶”字,首撰《茶經》,被譽為茶聖,奉為茶仙,祀為茶神的陸羽,打小就心裡苦。

陸羽生於湖北天門,據《唐國史補》、《新唐書》和《唐才子傳》所言,是個棄嬰。

在《陸文學自傳》中,他述道:“陸子,名羽,字鴻漸,不知何許人。有仲宣、孟陽之貌陋,相如、子云之口吃。”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用語雖詼諧,讀來實感傷。貌醜和結巴也就罷了,一句“不知何許人”,真個冷清。

想來如此,三歲而孤寄身禪院的小陸羽,在苦澀的茶水中感受到了心靈的震顫和共鳴,從此隻身行走天下,將茶文化發揚光大,千秋萬代,一統茶壺。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一開始,世界上本沒有逼格。裝的人多了,格調也就顯了。

譬如喝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喝茶不僅僅是單純地喝茶了。

首先,要有茶室。

“賭書消得潑茶香”,最好茶室書房並用,茶香書香交融,彈彈古琴吹吹簫,吟首小詩潑個墨,一種酸爽,兩處銷魂。

要有茶桌。桌上擺茶具,青花紫砂都不在話下,還得有個博古架放收藏,紫檀還是黃花梨?莫要談錢,要談就談年華、紋理和質感。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要有爐子燒茶,要會泡茶。你不會用熱得快燒水吧?炭火一定得是橄欖碳!

要有香。印度老山檀和加里曼丹就別提了,綠奇楠,妥妥的!

要有茶寵。沒包漿的就別出來浪了,回去且養著吧。

要有茶友有圈子。往來的都得是潮州城至少做了五十年風爐的老友,或者是古寺名剎的住持大師,捻捻佛珠,講講禪,嘬一口即道出茶的年份、山頭什麼的,要的就是那份漫不經心裡的從容不迫!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最重要的,要有茶。明前龍井安吉白茶黃山毛峰六安瓜片白毫銀針冰島老班章,真的不是網上包郵買噠!

是當地鬚髮皆白脾氣還臭的忘年交老頭送噠!我就只有這麼小丟丟,也就是你,別人看都甭想看!

想必你也感覺到了,最最最重要的,要有錢。你的茶葉蛋是桂皮八角花椒煮出來的,王思聰的茶葉蛋是85年的陳年普洱煮出來的。

嚇得我趕緊泡了一杯英國進口源自西元1706年擁有皇家品質和宮廷奢華湯色橙亮開蓋奪香香而不浮爽而不濁的TWININGS壓壓驚。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說起喝茶,我想到冬子在《借山而居》裡面寫的一件小事:

一個朋友上山來,挺有段位,對他說:只有在你這兒喝茶的時候才是喝茶,在其他地方喝茶都被喝成裝逼了。

其實喝茶這檔事,我只服老祖先。

畢竟講究都是這幫人搗鼓出來的,佔盡風流也是他們。

自陸羽始,後輩們紛紛追隨,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同朝代的白居易: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碗茶。我抬頭看看日頭,哎呀一天又過去啦!

到了宋,陸游《雪後煎茶》:一場雪後,自攜茶爐自煎茶。一口抿後,心事全無,也不枉我在這人間百年啊!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元人張可久《人月圓·山中書事》:多年來以詩人的眼睛浪跡天涯,心好累哦。

千古興亡都是夢一場,不如竹籬茅舍,攜書歸去罷。在山中也沒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不過鬆花釀釀酒春水煎煎茶而已,我才沒有心裡暗爽呢,哼!

明《金瓶梅》第二十一回 吳月娘掃雪烹茶 應伯爵替花邀酒:

西門慶把眼觀看簾前那雪,如撏綿扯絮,亂舞梨花,下的大了。端的好雪。

吳月娘見雪下在粉壁間太湖石上甚厚。下席來,教小玉拿著茶罐,親自掃雪,烹江南鳳團雀舌牙茶與眾人吃。

吶,雪也賞了,茶也喝了,官人,不如來一發?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待到清,更是玩到了一定境界。

《紅樓夢》第四十一回中,妙玉給賈母她們,捧的是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小茶盤,放的是成窯五彩小蓋鍾,其餘人是一色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

不吃六安茶?此乃老君眉。用的什麼水?是舊年蠲的雨水。

給寶黛他們三人,是(ban)瓟斝、點犀(qiao)、綠玉斗、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根大盞,瞧瞧,這講究得字都打不出來了。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有一段寫:

黛玉因問:“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

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統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

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嘗不出來?隔年蠲的雨水,那有這樣清淳?如何吃得!”

清高如黛玉尚且被如此奚落,同行大俗人劉姥姥的待遇可見一斑:她喝過的成窯五彩小蓋鍾,扔了!她走過的地,洗了!洗過的水,潑外面去!

關於雪水煮茶,唐張又新《煎茶水記》對陸羽書作進行發揮,列泉品二十,其中雪水名列最末。

用現代人科學的眼光來看,噫,恁髒,還放五年,那不早臭了!然焉知先人無妙法以駐?

踏雪尋梅,掃梅收雪,舊雪煎茶,不管怎麼說,妙玉以作風奢侈、腦洞清奇、行為雅緻榮獲“最有逼格”之稱。

且說,倒一杯茶下去——

寶玉細細吃了,果覺輕淳無比,賞讚不絕;

劉姥姥便一口吃盡,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濃些更好了。”

你看,同樣是喝茶,有人用搪瓷缸子,有人用南宋龍泉窯蓮花粉青杯。

有人喝下去的是水,解的是渴,有人喝下去的是情懷,噴薄出來的是騷氣,或者淡黃色液體。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就像魯迅評《紅樓夢》:經學家見《易》,道學家見淫,才子看見纏綿。喝茶何嘗不是如此?

挽著褲腳剛從地裡幹活回來的泥巴漢子一口乾下的粗茶,自家山上自家婆娘採回來,葉糙帶梗,用癟角掉漆鐵盒子裝著,就比不上在精雅茶室中身著儒衫的斯文男人剛剛飲下的那口冰毫銀針?

世界上本沒有茶,心裡苦的寶寶多了,也便有了。

不要當真在對比呀,談錢倒也分明,談感情的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焉知此魚不及彼魚樂?

這種事,千金難買爺歡喜,萬金或可矣,五毛亦可矣。

由衷地,想讚美一下漢字的精妙。

殺青,一個殺字。

醒茶,一個醒字。

咂摸咂摸,閉上眼就想到太陽和雨水。

不如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