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羅庚與陳省身誰天賦高
1983年,多倫多大學。
中國數學研究會的領導親自登門邀請數學權威門德爾松赴華講學。
沒想到,聽到邀請的門德爾松先是一愣,隨即脫口而出——
“你們叫我去,那不是讓我班門弄斧嗎?你們不是有陸家羲博士嗎?為什麼不請他呢?”
“陸家羲?他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領導們面面相覷,疑惑寫在每一個人臉上……
彼時遠在中國內蒙古的一所破落的家屬院中的中年男人,根本不會想到,命運的轉折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是的,他就是陸家羲。
門德爾鬆口中的“天才”、“博士”、“權威”,但這些詞在此刻卻顯得如此遙不可及。
畢竟,年逾不惑的陸家羲,在更多的是人眼中,只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中學教師,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陸家羲淪落至此?
若你也想知道,就請和我一起走進陸家羲的風雨人生路——
1
1935年,陸家羲出生於上海市一個貧苦市民的家庭。
父親叫陸寶祥,母親叫李月仙,儘管勤勞本分,卻依舊無法改變家境困窘的現實。
陸家羲的三個哥姐都因家貧相繼夭折。
而他,是唯一留下的那個。
縱使父母百般疼愛,但窮人家的孩子,在生活面前,很難選擇命運。
13歲父親亡故,15歲被迫輟學,
即使他的成績名列前茅,即使他對數學情有獨鍾,
為了生計,16歲的陸家羲,選擇隻身一人來到北國瀋陽,考入東北電器工業管理局辦的統計訓練班,為人生博取另一種可能。
經過一年半的學習後,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結業,隨後被分配到哈爾濱電機廠工作。
在那個年代,成為一名工人,就意味著端上了鐵飯碗,但在陸家羲眼中,這份人人豔羨的安穩,卻不是他星辰大海。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學。
在電機廠工作的5年多時間裡,他自修完了高中的全部課程,還自修了俄語、英語和日語,在語言方面表現出了極高的天分,能夠用俄語、英語和日語實現與人的對話與交流。
他在等待,等待那個點亮生命的機會。
很快,他等到了——
22歲,他得到了一本《數學方法趣引》,一連好多天,他深深沉浸在書中十多個妙趣橫生的世界著名數學難題中。
同時,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我要研究數學!”
當時,陸家羲每月的工資64元,那已經是當時人人羨慕的高薪。
但他還是毅然辭掉了工作,複習報考吉林師範大學(現東北師範大學)。
“
小陸,你是不是瘋了,為了那麼一道題丟掉這麼好的一份工作,值得嗎?”
周圍朋友的勸阻並沒有改變他的志向。
他很執拗,還說科學事業不能靠一時的熱情和衝動,自己必須去上大學。
2
1957年,靠著自學,陸家羲考入了吉林師範大學物理系。
然而,他明白,這只是追尋心底信仰的開端。
沒有花前月下,沒有浪漫瀟灑,他的大學生涯伴的是冷月,品的是孤獨——
一支筆、幾張紙,旁人不理解的眼神,圖書館裡的漫漫長夜,猶如孤勇者。
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國學生,開始向世界數學難題——“科克曼女生問題”發起挑戰。
整整四年,他廢寢忘食、如痴如醉。
當終於攻克“科克曼女生問題”,這個靦腆的男人淚如雨下。
1961年,陸家羲以各科優異的成績從吉林師範大學畢業,他被分配到內蒙古草原鋼城包頭鋼鐵學院任助教。
懷著激動的心情,他將寫成的論文《寇克曼系列和斯坦納系列製作方法》寄了出去。
然而,
等待他的,除了煎熬與等待,還有不被重視的敷衍。
辛苦的研究成果被束之高閣,他心疼得落淚,卻也無能為力。
但厄運卻不願就此放過她。
1962年,包頭鋼鐵學院停辦,陸家羲也開始了頻繁地工作調動,包頭八中、包頭五中、包頭二十四中任教,還參加教育部門組織的不少培訓、集訓。
每一天都忙到腳不沾地。
即便如此,他仍以頑強的毅力繼續進行著數學研究。
此後幾年,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甚至成果被編輯當面丟進垃圾桶,他依然不願放棄。
但,這條路,真是太艱難——
因為痴迷研究,陸家羲被同事們當做了“瘋子”、“異類”,
他被排擠、被嘲笑、被折磨,他們不讓他思考,不讓他研究。
他痛不欲生,但是卻依舊沒有屈服,他還在苦苦等待,等待著有一天他的研究會被正視。
為此,他的婚姻大事也被耽誤了。
直到1972年,離異並帶有一女的張淑琴才走進他的生活。
可能是因為“數學題”裡孤獨寂寞得太久,可能還有別的原因,見到張淑琴,一向不善言辭的陸家羲話突然就多了起來,和張淑琴一起談科學、談理想、談工作,非常投機,兩人因此互生好感,有了愛的情愫。
這可能是陸家羲短暫人生中最溫暖的時刻——
他一邊搞研究,一邊給張淑琴的女兒她講故事,教她唱歌、繪畫、玩魔方……用父親的情懷影響和培養著她。
“老陸只要和女兒在一起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因為感動,妻子張淑琴幾乎承擔了所有的家務,全力支援陸家羲的數學研究。
如此,孤獨並沉寂了多年的陸家羲終於在生活中擁有了一個知音,渾身都有著用不完的勁兒,又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數學的研究中。
夢想縱使遙遠,但對於陸家羲來說,希望的暖流依舊支援著他……
但,世事難料——
1979年,他的夢破碎了。
他看見了雜誌上兩位義大利的數學家早在1971年便宣佈攻克了“寇克曼系列”問題!
這讓他無法接受!
要知道,從1961年起,他就已經得到了“寇克曼系列”的成果!
他的心在滴血,為自己,更為我們國家的數學研究!
可是,他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頹喪,
他是陸家羲,
是那個為了數學研究可以不要命的陸家羲,
若前路必將黑暗,他選擇在黑暗中昂著頭衝鋒——
3
平復心情後,他另一座數學高峰——“斯坦納系列”開始了自己的跋涉。
那是與“歌德巴赫猜想”齊名的世界級數學難題!
而他,
只是名不見經傳的“瘋子”中學老師!
所以,他決意以命相搏,豁出命來“死磕”——
長期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和熬夜,使他患上神經性牙痛病,他心一橫,拔光了滿口的牙……
1980年,他完成了“斯坦納系列”論文。
瘦到近乎脫相的他,
懷揣著自己的論文,
帶著近乎渴求的虔誠,
將他們寄給國內的數學雜誌和權威機構,
但又一次,
他不得不面對,從滿懷希望到四處碰壁的“窘境”。
百般無奈下,他只好將論文直接寄給世界權威期刊《組合論》。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看似走投無路的選擇,卻徹底改變了中國數學研究的命運——
“
這是世界上20 多年來,組合數學方面最重大的成果之一!”
世界震驚了!
多倫多大學門德爾松教授在給他的回信中難掩激動。
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校長斯特蘭格威(D.W.Strangway)甚至致信陸家羲所在中學的校長,稱陸家羲是聞名西方的從事組合理論的數學家,希望能同意把他調到大學崗位,讓他發揮更大的作用。
可是,縱使如此,
陸家羲在國內依然籍籍無名。
直到,1983年,我國舉行第四屆數學會年會,有關方面竭力邀請門德爾松時,陸家羲的名字才第一次被中國學界所知。
於是,陸家羲以被特邀的中學教師的身份,參加了在武漢舉行的第四屆中國數學會年會。
可很少人知道,多年的自費研究早已掏空了這個窘迫的中年男人。
他忙著整理講學稿,忙著思考“斯坦納系列”完稿論文,
連鞋子露出了腳趾頭,他都不捨得再去買一雙,連去武漢的路費,他都得四處借錢……
可是,他並不在乎。
哪怕站在舞臺中央,哪怕被鮮花、榮譽與掌聲湮沒,
他依舊說——
“我不會陶醉於勝利的喜悅,還會向新高度挺進。”
“我們在數學研究中已經落後太久,時不我待,耽擱不起!”
4
他有太多的夢想要去實現,
他有太多的高峰渴望攀登,
在從武漢回內蒙古的列車中,他一定在不斷計劃,計劃那個中國數學研究最燦爛的未來……
但是,他卻看不到了。
他太累了。
疲憊的身體再也支撐不起夢想的重量。
1983年,中國現代數學家,百年難遇的數學天才,48歲的中學物理老師陸家羲,累死在自己家的土炕上……
這位以一己之力攻克世界兩大數學難題,留下家人的不過5箱書和400多元外債……
沒有一分存款!!
直到此時,知道他名字的人,寥寥無幾……
1984年底,曾“拒絕”過陸家羲的《數學學報》,終於全文刊發了他於23年前投出的,那篇關於“科克曼女生問題”的論文。
1987年,陸家羲的《不相交的斯坦納三元系大集》研究成果,被評為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
陸家羲因此成為我國獲得這項大獎的唯一一位中學教師!
妻子張淑琴代他領獎,拿著那紅彤彤的獎狀,這個中年婦女淚如雨下,一句話也講出不來……
5
陸家羲走了,這個曾經解開世界性數學難題的天才,用自己的生命為我們留下來一個更難的問題——
為什麼會出現他的人生悲劇?
因為沒有光鮮的學術名頭,因為缺乏上層的提拔,他中學老師的身份,讓他的研究連被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我們中國何時會得到自己的諾貝爾獎?”
有人不止一次的發問。
但卻忘了,
最大的珍珠有時不在深海,也許就在河邊的灘塗中。
我們這個民族歷來不缺乏人才和天才,缺乏的是發現人才和天才的眼睛,以及培養、扶持、保護他們的機制。
假設,沒有國際期刊的公開發表,沒有國外學者的主動提及,或許陸家羲這個土生土長的天才將會一直貧病交加,終其一生都被埋沒。
如何避免這種“牆內開花牆外香,錯把硃砂當紅土”的悲劇再次發生,才是我們最應該思考的。
陸家羲走了,但他留給我們的題,卻值得我們認真思考,努力攻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