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陌頭細柳
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
“古詩新畫”是豐子愷獨特的繪畫語言。這種充滿詩意和諧趣的藝術語言,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著令人感動的“人間情味”。
1924年,豐子愷在朱自清、俞平伯主編的刊物《我們的七月》上公開發表《茶》與《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兩幅作品,成為了“子愷漫畫”的起點,也代表了中國漫畫由此起步。
小樓西角斷虹明。
“我不能承認自己是中國漫畫的創始者,我只承認漫畫二字是在我的畫上開始用起的。”
豐子愷在自述中寫到“漫畫二字,望文生義;漫,隨意也。凡隨意寫出的畫,都不妨稱為漫畫,因為我作漫畫,感覺同寫隨筆一樣。不過或用線條,或用文字,表現工具不同而已。”
歸來何事添幽致,小灶燈前自煮茶。
天真爛漫的動人情趣、悲天憫人的宗教情懷。此外,作為人生點滴的記載與精神嚮往的表達,豐子愷還喜歡將生活中的茶趣融入漫畫。
青山個個伸頭看,看我庵中吃苦茶。
1933年春,瀰漫著墨香與茶香的“緣緣堂”落成於浙江省桐鄉石門灣,豐子愷便在這個桃花源過上了田園隱居的生活。
初夏時節,在青瓦粉牆的映襯下,櫻桃紅了,芭蕉綠了,這正是古詩新意境重現於緣緣堂小院的生動景象。此刻的豐子愷茶興之餘,欣然命筆於芭蕉蔭下,寫出了《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此時的豐子愷在醞釀創作時,習慣端上一隻茶盞,或則一柄砂壺,在小楊柳屋內一邊踱步一邊啜茶。有時,他會從室內步到室外的簷下、庭中,駐足抬頭一刻,再緩步走到牆角的小楊柳樹邊,便停立在那裡端詳並沉思老半天,甚至忘卻了啜茶。雖然不知道他這會兒在沉思默想些什麼,但從他的詩情畫意中或可窺知一二。
好鳥枝頭亦朋友。
假如我要讚美一種植物,我仍是要讚美楊柳……
千萬條陌頭細柳,條條不忘根本,常常俯首顧著下面,時時借了春風之力,向處在泥土中的根拜舞,或者和它親吻。
——豐子愷《楊柳》
一番詠柳的文字如其畫作一般,字裡行間滲透著悠悠茶韻。
月上柳梢頭。
奈何,亂世的民國對文人並不算友好。
1937年,日本入侵中國。為了不做亡國奴,豐子愷帶領一家老少十七口從浙江開始了流亡生涯。
1943年,豐子愷輾轉至重慶,並用賣畫所得在沙坪壩修建了他的第二個“桃花源”,命其為“沙坪小屋”。
“沙坪小屋”築于山麓下,竹笆作牆,小院亦以竹籬圍之。宅前宅後盡是岩石,貧瘠的巖坡上種不成樹和莊稼,只能種一些芭蕉和番茄。不過這小屋儘管簡陋,卻比緣緣堂更富曠野氣息和田園風情。喝茶呢,自然也被賦予了這般情韻。
獨樹老夫家。
茅廬一座,小院內一鬆,一蘭,一壺,一杯,一老者,讀書喝茶,雖室陋,但也不覺陋矣。
將漫畫中的茶趣帶進生活,既是豐子愷對生活的詩意渲染和生活藝術的追求,也表現出了他別具一格的藝術靈魂和茶道精神。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無論是隱逸或是流亡,在幾十年的滄桑風雨中,豐子愷的繪畫與文章始終保持一貫的風格,既是雅俗共賞的動人情趣,也是詩情畫意、曲高和眾的雍容寧靜,而這令人感動的人間情味,於豐子愷來說又何嘗不是先苦後甘的人間茶味。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