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我就先死了
大年三十。
小屋裡熱氣騰騰，熱鬧非凡。
“娘，您出去吧，我來燒就行了。”
“還是我來吧，你們難得回來一趟。”
“娘，您手腳不方便，就別添亂啦，出去吧，出去吧。”
……
最終，她還是沒拗過兒媳婦，被趕離了灶頭。
已經上初中的孫女正坐在褪色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不停換頻道。
電視還是二十年前買的，螢幕有些雪花，不是很清晰。
“囡囡，在看啥呢？”她沒話找話地問。
“沒看啥。”孫女有些不耐煩，隨手將遙控器扔到沙發上，身子往後一倒，問道：“奶奶，家裡有wifi嗎？”
“啥？”她沒聽懂。
“沒啥。”孫女悶悶地道。
……
她兒子抱著還不到半歲的小孫子走過來：“兒子，來，叫奶奶。”
她笑彎了眉，伸手想要抱抱孫子：“乖孫子，奶奶抱抱。”
兒子就要將孩子遞過去，正在灶頭忙碌的兒媳婦趕緊過來阻攔：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咱娘歲數大了，抱不動，你別讓娘累著。”
她尷尬地笑了笑，只能訕訕地縮回了手。
一隻毛髮脫落的黃色老狗走進門來，走到沙發邊，蜷縮著身子躺了下來。
“這是阿黃嗎？怎麼變得這麼老了？”兒子驚訝地叫起來。
“是啊，你已經三年沒回來了，可不就老了嘛。”
“哦，也對，狗最多也就能活十年左右，三年沒見，的確是很久了。”
……
兒媳婦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
一家人圍坐在圓桌前。
觥籌交錯，歡度除夕。
霧氣氤氳中，她的笑容若隱若現。
“娘，我們以後每年都來看您。”兒子鄭重地說。
“哎……”她再次笑彎了眉，滿臉的褶子重疊得更深了。
……
第二天一早，兒子一家就回了廣東。
她拄著柺杖，在村頭目送著他們遠去。
她的身邊只剩下一條毛髮脫落的老黃狗。
她沒有挽留，因為她知道兒子兒媳的不容易。
經濟一年比一年差，如果不早點回廠裡上班，也許工作就沒了。
她也想著能跟去廣東照顧兒媳婦，幫著帶帶小孫子。
但是兒子兒媳都怕她身體吃不消，堅決不讓她去。
再說，他們在廣東租的房子，還沒這裡的小屋大，她要是去了也沒地方住。
……
兒子一家走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
一個老人，一條老狗。
為了打發空虛的日子，曾經是鄉村教師的她，找出了一個空本子開始寫日記。
只是她的身體越來越差，目光越來越渾濁，可以記錄的事情也越來越少。
再後來，她很少走出房門了，每天的日記內容越來越少。
很多時候，都只剩下四個字：“今日無事”。
又近年關，她開始每天去在村口觀望。
卻不小心受了風寒，病情一日比一日重，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
於是，艱難地爬起來，在日記本上寫下了幾個字：
“
沒什麼事，我就先死了。
”
想了想，又掙扎著留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
我愛你們。
”
然後，她輕輕躺了下來，呼吸漸漸平復，直至消失。
老黃狗輕吠了幾聲，未能喚醒主人。
它蜷縮著躺到了老人的床沿下，緩緩合上了渾濁的雙眼。
再也沒有睜開。
……
三天後，兒子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吱呀一聲，未上鎖的門被推開了。
“娘……”
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在遠山之間迴盪。
久久不絕。
微信改版，請點下右下角“好看”，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