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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諾獎的殘雪作品為何牆內開花牆外香,她的文字離我們有多遠?

作者:由 學道至簡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2-12-29

殘雪山中的小屋表達了什麼

衝擊諾獎的殘雪作品為何牆內開花牆外香,她的文字離我們有多遠?

第一次走進中國觀眾觀眾視野的殘雪

據說,殘雪在當代中國作家中佔有

三項世界第一

:一是作品被翻譯數量第一,她是作品被翻譯成外國文字最多的中國作家;二是入選國外高校教材數量第一,她的作品入選外國高校教材數量量在中國作家中排第一;三是以作家個人為研究物件的外國機構數量第一,她是中國作家群體中,擁有最多數量的以她和她的作品為研究物件的外國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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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莫言

提到諾貝爾文學獎,我們的心目中不由得浮現出莫言的身影,是的,距離上一次莫言先生的獲獎已經過去了不少年了。當2012年10月11日,瑞典文學院宣佈中國作家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時,官方公告中的獲獎理由是,透過魔幻現實主義將民間故事、歷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莫言成為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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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一直是殘雪

所以,下意識地,當殘雪出現在諾獎賠率榜高位這一訊息傳出後,很多人都有了

兩個誤會:

一個誤會

是以為殘雪已經獲得諾獎提名,實際上諾獎候選人名單都是嚴格保密的。但是正如殘雪本人說的那樣,這是諾獎正在更加重視文學,特別是高層次文學價值的體現。因其作品的小眾化,在國內一直備受爭議和冷落的殘雪,其文學創作在中國,其作品廣泛流傳銷售卻在國外。

另一個誤會

就是,殘雪多半一個知名作家的一個小範圍內使用的筆名,及至諾獎頒發,殘雪的資訊才在網上被大眾得知,原來殘雪一直就是殘雪,她的一切從來沒有改變過,一如她的文字,她的人生,她的國籍和身份。而她的作品特點和先鋒文學的定義,也讓國內觀眾有點不解,這也是和莫言文學風格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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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部分在國內出版的作品

十年辛苦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現在,有許多試圖走近殘雪文學的人,能夠讀懂她的語錄,但遺憾的是,還是看不懂她的作品。

殘雪的在其語錄中這樣寫道:“我將我寫的作品稱為純文學,這是我的領域,是我的內部的精神得以成形的方式。按照我的理解,在文學這個領域裡,純即意味著深,意味著向核心的突進。

我認為,一名純文學作者的真正突破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他的作品所達到的精神深度。在純文學的創作領域裡,更深,才會更廣,更自由。

我提倡並鼓吹使自己成為一個藝術的人,不僅是作家,就連讀者也一樣,在搞文學時精神層次和生活質量都會高一些。”

讓我們走進殘雪的文字,近距離感受一下其文字的魅力和特點。

下面是一段節選自《山上的小屋》的文字資料。

衝擊諾獎的殘雪作品為何牆內開花牆外香,她的文字離我們有多遠?

殘雪作品《山上的小屋》

在我家屋後的荒山上,有一座木板搭起來的小屋。

我每天都在家中清理抽屜。當我不清理抽屜的時候,我坐在圍椅裡,把雙手平放在膝頭上, 聽見呼嘯聲。是北風在兇猛地抽打小屋杉木皮搭成的屋頂,狼的嗥叫在山谷裡迴盪。

“抽屜永生永世也清理不好,哼。”媽媽說,朝我做出一個虛偽的笑容。

“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出了毛病。”我憋著一口氣說下去,“月光下,有那麼多的小偷在我們 這棟房子周圍徘徊。我開啟燈,看見窗子上被人用手指捅出數不清的洞眼。隔壁房裡,你和 父親的鼾聲格外沉重,震得瓶瓶罐罐在碗櫃裡跳躍起來。我蹬了一腳床板,側轉腫大的頭, 聽見那個被反鎖在小屋裡的人暴怒地撞著木板門,聲音一直持續到天亮。”

“每次你來我房裡找東西,總把我嚇得直哆嗦。”媽媽小心翼翼地盯著我,向門邊退去,我 看見她一邊臉上的肉在可笑地驚跳。

有一天,我決定到山上去看個究竟。風一停我就上山,我爬了好久,太陽刺得我頭昏眼花, 每一塊石子都閃動著白色的小火苗。我咳著嗽,在山上輾轉。我眉毛上冒出的鹽汗滴到眼珠 裡,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我回家時在房門外站了一會,看見鏡子裡那個人鞋上 沾滿了溼泥巴,眼圈周圍浮著兩大團紫暈。

“這是一種病。”聽見家人們在黑咕隆咚的地方竊笑。

等我的眼睛適應了屋內的黑暗時,他們已經躲起來了——他們一邊笑一邊躲。我發現他們趁 我不在的時候把我的抽屜翻得亂七八糟,幾隻死蛾子、死蜻蜓全扔到了地上,他們很清楚那 是我心愛的東西。

“他們幫你重新清理了抽屜,你不在的時候。”小妹告訴我,目光直勾勾的,左邊的那隻眼 變成了綠色。

“我聽見了狼嗥,”我故意嚇唬她,“狼群在外面繞著房子奔來奔去,還把頭從門縫裡擠進 來,天一黑就有這些事。你在睡夢中那麼害怕,腳心直出冷汗。這屋裡的人睡著了腳心都出 冷汗。你看看被子有多麼潮就知道了。”

我心裡很亂,因為抽屜裡的一些東西遺失了。母親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垂著眼。但是她正惡 狠狠地盯著我的後腦勺,我感覺得出來。每次她盯著我的後腦勺,我頭皮上被她盯的那塊地 方就發麻,而且腫起來。我知道他們把我的一盒圍棋埋在後面的水井邊上了,他們已經這樣 做過無數次,每次都被我在半夜裡挖了出來。我挖的時候,他們開啟燈,從視窗探出頭來。 他們對於我的反抗不動聲色。

吃飯的時候我對他們說:“在山上,有一座小屋。”

他們全都埋著頭稀里呼嚕地喝湯,大概誰也沒聽到我的話。

“許多大老鼠在風中狂奔。”我提高了嗓子,放下筷子,“山上的砂石轟隆隆地朝我們屋後 的牆倒下來,你們全嚇得腳心直出冷汗,你們記不記得?只要看一看被子就知道。天一晴, 你們就曬被子,外面的繩子上總被你們曬滿了被子。”

父親用一隻眼迅速地盯了我一下,我感覺到那是一隻熟悉的狼眼。我恍然大悟。原來父親每 天夜裡變為狼群中的一隻,繞著這棟房子奔跑,發出淒厲的嗥叫。

“到處都是白色在晃動,”我用一隻手摳住母親的肩頭搖晃著,“所有的東西都那麼扎眼, 搞得眼淚直流。你什麼印象也得不到。但是我一回到屋裡,坐在圍椅裡面,把雙手平放在膝 頭上,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杉木皮搭成的屋頂。那形象隔得十分近,你一定也看到過,實際 上,我們家裡的人全看到過。的確有一個人蹲在那裡面,他的眼眶下也有兩大團紫暈,那是 熬夜的結果。”

“每次你在井邊挖得那塊麻石響,我和你媽就被懸到了半空,我們簌簌發抖,用赤腳蹬來蹬 去,踩不到地面。”父親避開我的目光,把臉向視窗轉過去。窗玻璃上沾著密密麻麻的蠅屎 。“那井底,有我掉下的一把剪刀。我在夢裡暗暗下定決心,要把它打撈上來。一醒來,我 總髮現自己搞錯了,原來並不曾掉下什麼剪刀,你母親斷言我是搞錯了。我不死心,下一次 又記起它。我躺著,會忽然覺得很遺憾,因為剪刀沉在井底生鏽,我為什麼不去打撈。我為 這件事苦惱了幾十年,臉上的皺紋如刀刻的一般。終於有一回,我到了井邊,試著放下吊桶 去,繩子又重又滑,我的手一軟,木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散落在井中。我奔回屋裡,朝鏡 子裡一瞥,左邊的鬢髮全白了。”

“北風真兇,”我縮頭縮腦,臉上紫一塊藍一塊,“我的胃裡面結出了小小的冰塊。我坐在 圍椅裡的時候,聽見它們丁丁當當響個不停。”

我一直想把抽屜清理好,但媽媽老在暗中與我作對。她在隔壁房裡走來走去,弄得“踏踏” 作響,使我胡思亂想。我想忘記那腳步,於是開啟一副撲克,口中念著:“一二三四五…… ”腳步卻忽然停下了,母親從門邊伸進來墨綠色的小臉,嗡嗡地說話:“我做了一個很下流 的夢,到現在背上還流冷汗。”

“還有腳板心,”我補充說,“大家的腳板心都出冷汗。昨天你又曬了被子。這種事,很平 常。”

小妹偷偷跑來告訴我,母親一直在打主意要弄斷我的胳膊,因為我開關抽屜的聲音使她發狂 ,她一聽到那聲音就痛苦得將腦袋浸在冷水裡,直泡得患上重傷風。

“這樣的事,可不是偶然的。”小妹的目光永遠是直勾勾的,刺得我脖子上長出紅色的小疹 子來。“比如說父親吧,我聽他說那把剪刀,怕說了有二十年了?不管什麼事,都是由來已 久的。”

我在抽屜側面打上油,輕輕地開關,做到毫無聲響。我這樣試驗了好多天,隔壁的腳步沒響 ,她被我矇蔽了。可見許多事都是可以矇混過去的,只要你稍微小心一點兒。我很興奮,起 勁地幹起通宵來,抽屜眼看就要清理乾淨一點兒,但是燈泡忽然壞了,母親在隔壁房裡冷笑 。

“被你房裡的光亮刺激著,我的血管裡發出怦怦的響聲,像是在打鼓。你看看這裡,”她指 著自己的太陽穴,那裡爬著一條圓鼓鼓的蚯蚓。“我倒寧願是壞血癥。整天有東西在體內搗 鼓,這裡那裡弄得響,這滋味,你沒嘗過。為了這樣的毛病,你父親動過自殺的念頭。”她 伸出一隻胖手搭在我的肩上,那隻手像被冰鎮過一樣冷,不停地滴下水來。

有一個人在井邊搗鬼。我聽見他反覆不停地將吊桶放下去,在井壁上碰出轟隆隆的響聲。天 明的時候,他咚地一聲扔下木桶,跑掉了。我開啟隔壁的房門,看見父親正在昏睡,一隻暴 出青筋的手難受地摳緊了床沿,在夢中發出慘烈的呻吟。母親披頭散髮,手持一把笤帚在地 上撲來撲去。她告訴我,在天明的那一瞬間,一大群天牛從視窗飛進來,撞在牆上,落得滿 地皆是。她起床來收拾,把腳伸進拖鞋,腳趾被藏在拖鞋裡的天牛咬了一口,整條腿腫得像 根鉛柱。

“他,”母親指了指昏睡的父親,“夢見被咬的是他自己呢。”

“在山上的小屋裡,也有一個人正在呻吟。黑風裡夾帶著一些山葡萄的葉子。”

“你聽到了沒有?”母親在半明半暗裡將耳朵聚精會神地貼在地板上,“這些個東西,在地 板上摔得痛昏了過去。它們是在天明那一瞬間闖進來的。”

那一天,我的確又上了山,我記得十分清楚。起先我坐在藤椅裡,把雙手平放在膝頭上,然 後我開啟門,走進白光裡面去。我爬上山,滿眼都是白石子的火焰,沒有山葡萄,也沒有小屋。

(以上內容節選自殘雪作品《山上的小屋》)

衝擊諾獎的殘雪作品為何牆內開花牆外香,她的文字離我們有多遠?

更純的文學

摘選的這段內容,大概可以代表了殘雪語言文字的特點,我們不在此做更多文學上的解讀,也不做評論和比較文字研究,只是從殘雪的字裡行間,我們透過人與人關係的變形、物象的扭曲、情感靈魂的不安中,能感受到一種節奏和韻律的跳動,這種節奏韻律有別於我們平時所接觸的傳統文字,如果我們也把殘雪的文字作為先鋒文學的話,她在這裡試圖表達的內容更為深奧複雜,更為純粹深刻,用殘雪的話講,就是更純的文學。

從殘雪的語錄中我們可以看到,她把自己定位為一名純文學作者,她追求的是作品的精神深度,這也是她自我標定的突破提升的標準。

殘雪的文字確實小眾,這也是她的作品這些年來在國內銷量一直不好,反而在國外更受追捧的原因。如果這些文字不能滿足你對殘雪文字的追求願望,那就找一些她的書,近距離與殘雪進行精神層次的交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