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詩詞

不起眼的青海方言,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可你知道嗎?

作者:由 旅圖君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1-07-11

不是藏名混時俗 是什麼意思?

青海方言(青海漢語方言)屬於北方方言的次方言,大抵屬於中原官話的秦隴片,其中西寧、樂都、民和、循化方言又有不同,主要通行於青海東部農業區,青海漢語方言的形成和文化內涵非常複雜,可謂化石級研究物件。

下面就說點青海話之特點啊給你們……

一、古漢語的大量保留

任何方言都是一種歷史現象,不可能在三年五載之間形成,總要經過相當長的歷史時期才得以定型。因此,現今的方言系統是歷史積累的結果,從中可以看到不同歷史層次的語言特點的疊置。由於青海地區獨特的地理、政治、文化等因素的影響,語言不同歷史層次疊置的特點更為明顯。在這些不同時期的語言疊置中,沉澱著一部地區變遷史。青海方言的形成與青海漢族的來源、變化密不可分。

青海原始居民是古羌人,後臣服於匈奴,與諸胡雜居。漢驃騎將軍霍去病擊敗匈奴,漢軍相繼進入青海。“羌乃去湟中,依西海鹽池左右。漢遂因山為寨,河西地空,稍徙人以實之”(《後漢書•西羌傳》)。隨著西漢對河西的經營,漢族人成批移入河湟地區並繁衍生息。設郡、移民、屯田、修築邊塞是主要的形式。從漢武帝時起至東漢末,河湟地區的移民從未停止。魏晉南北朝吐谷渾時期,青海地區已成為東西方交通的要道。到了隋唐,青海是河西走廊“絲綢之路”的輔道。這些重要的交通要道促使漢族移民不斷成批進入河湟,必然帶進中原文化及其語言。中原文化對青海的深遠影響,無疑對青海漢語方言的形成起著積極的促進作用。至今西寧方言入聲中的清聲字歸陰平,濁聲字歸陽平,正符合中原官話的基本特徵。

青海漢語方言中把事物達到極致的都稱為“胡都”,常說“胡都大”“胡都美”“胡都壞”等等。這個詞語的來歷,向來以為是從民族語借得,讀了李文實先生的文章《青海漢語方言試探》後,才恍然領悟,這是因古今音演變而形成的異讀。也有另一種說法“胡都”:土族語,意為“非常”、“很”,用來修飾形容詞;如“胡都漂亮”即“非常漂亮”;“胡都心疼”即“很可愛”。而這種少數民族語言與方言水乳交融的現象將在後面加以闡述。

古人稱凌晨為“侵早”,杜甫詩“天子朝侵早”,賈島詩“門嘗侵早開”,而青海漢語方言則作“清早”,讀同“侵早”。西寧人說某人有意思,善鬥樂,令人發笑,常說:“那個人古著,笑死了。”“古”即“滑稽”,“滑”讀為“古”恰是古代讀音。在青海漢語方言中,這些很古老的漢語詞彙為數不少,大多是中原古語遺留。

不起眼的青海方言,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可你知道嗎?

對青海漢語方言形成影響最大的人口遷徙應該是在元末明初。明朝為建立統治秩序,根據當時形勢,大量從內地移入軍民。後來這些屯軍及其家屬大都定居於戍地。湟水沿岸諸地為西寧衛,衛所軍丁和軍戶,全由江淮移入,有數萬人。修於光緒七年的《巴燕戎石氏家譜》說,“初明……祖籍南京珠市巷內,……因公務來寧。”湟中縣大才公社孫家窯大隊東側王氏墳荃石碑雲:“原籍南京,撥戶來寧。” 據《西寧府新志•藝文:清郭氏家譜》記:“明初徙居西寧”。乾隆11年(1746年)湟中花園村鍾氏墓碑雲:“始祖鍾遠聲,江蘇揚州江都人,為明常遇春將軍部下,充任百戶,於明洪武十八年隨軍來戍西寧。”以上這些碑記、譜蝶中的記載應是比較真實可靠的,說明大量的移民出現在明朝洪武年間。現今青海漢族居民中還廣泛地流傳其祖先是從南京遷來之說。

那麼,這段移民史能否在青海漢語方言中得到印證呢 ?

根據張成材先生的研究,與南京話相比,青海話跟安徽話更加接近,相同處更多。從語言的蛛絲馬跡來看,青海漢族人中流傳的明朝從南京珠磯巷、珠市巷、竹子巷遷來是事實,但多數人來自明代南京所屬的廬州府。總之,說來自南京,從語言上得到了證實,應該說是明代的南京,而不僅僅指今日的南京市。青海東部農業區,迄今流傳其祖先來自南京、蘇州以及江淮一帶的說法。因此,青海漢語的主要來源可以說是江淮官話。

青海人讀古典小說,特別是元雜劇和明清小說時,覺得輕鬆親切,會發現其中有很多青海漢語方言詞。

“點扎(讀‘抓’)”,在古語裡有指揮、率領之意。如《西遊記》十:“至次日,點扎風伯、雷公、雲童、電母,直至長安城九霄雲上。”西寧方言說“你把我點扎著。”這裡“點扎”即有“指揮”之意,還稍含“捉弄”之感。

元雜劇《雁門關》二:“只為俺一時難迭辦,不得已在他人眉睫間。”迭辦,操辦之意。這種用法與西寧方言完全一致,如“你迭辦啥著,趕緊坐下了喧個。”意思是你不要忙了,快坐下聊聊。類似的說法,在元雜劇中還有很多,《西廂記》五十三:“因家下無人,事冗不能迭辦,以此來的遲了。”

西寧話把棉襖叫“主腰兒”,這種說法在《水滸》《警世通言》《三俠五義》等小說裡都可見到,也是承襲了古代的叫法。

古漢語和青海方言相結合的如:青海民族學院許英國教授蒐集到的一首“道拉”裡這樣唱道:

桃之夭夭土裡埋

其葉蓁蓁長上來

之子于歸宜其家

宜室家人看花來

還有一種名為“折斷腰”的少年也這樣唱:

桃之夭夭灼灼花

桃杏花/手兒裡折上瓶兒裡獻下

之子于歸宜其家

心上人/阿一天你來我跟前坐下

在土族聚居而文化教育較為發達的某些地方,例如青海民和縣官廳鎮等地方,遇到喜慶節日,則由土族老人唱三國、唱水滸,甚至引經據典,出現了一種古典詩詞和俗歌俚曲交混使用、雅俗共賞的“風攪雪”現象。

這些例子說明,明初漢族大規模遷徙與青海方言形成有密切關係。歷史上青海地處偏遠,受高山大川阻隔,與內地交通不便,周邊均為少數民族聚居,客觀地理環境使河湟漢族與中原文化少有聯絡;又加之經濟文化不發達,少受重視,主觀上被邊緣化。各種原因使青海地區基本上處於相對閉塞狀態,與中原漢語正常發展和變化不同,河湟地區漢語發展也相對落後脫節,停滯不前,使得古漢語,尤其是大量明代漢語的發音、詞彙儘可能多地儲存下來,以致形成今天青海方言古色古香的現狀。

二、不同民族語言成分融合特徵明顯

歷史上青海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區,至今少數民族人口還佔總人口的近40%。境內世居民族除了漢族,還有回族、藏族、土族、撒拉族、蒙古族等。多民族長期一起雜居生活,互相學習,語言也透過頻繁交際而互相影響、相互滲透,“漢兒學得胡兒語”就是生動寫照。大量的移民將江淮官話帶到青海之後,又跟當地的西北陝甘方言、民族語言特別是藏語、撒拉語、土族語、蒙古語等融合,而後形成一種頗有特色的地方方言。該方言除保留原來江淮話的一部分語音系統、基本詞彙、語法結構之外,又大量吸收一些民族語言、藉詞和語法結構。

青海漢語方言既有古漢語,還有許多民族語言成分,形成別具一格的語言特色,尤其這種“風攪雪”現象非常值得深入調查研究。它至少說明青海地區不同的民族文化、不同民族語言相互接觸、相互影響是頻繁而持久的,這種深層次的影響對青海漢語方言來說,就表現在較多詞語的借用,語音的改變和調整,乃至語法系統的一些變化上。

在西寧方言中,有很多詞彙是民族語言的藉詞,“曼巴”(醫生)、“古錄毛”(銀元)、“糌粑”(炒麵)、“曲拉”(奶渣)、“喬得毛”(你好)、“阿拉巴拉”(馬馬虎虎、湊湊合合)、“阿來”(應答之詞,相當於”噢”)、“呀呀呀”(應答之詞)、“烏拉子”(支差)等,這些詞均來自藏語。表示驚訝之意的詞“阿斯唐”來自回族的阿拉伯語。“嗍”(吮吸)、“阿蒙”(怎麼樣)、“麻愣”(神志不清的樣子)是蒙古語的讀音。有些藉詞像哈達、達賴、喇嘛等已經進入了民族共同語。當然,這些藉詞在青海漢語方言中的讀音與民族語的讀音並非一模一樣,而是發生了一些變化。

不起眼的青海方言,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可你知道嗎?

除了藉詞,在青海漢語方言中還出現許多類似民族語言賓語在動詞之前的句式結構的語法結構,例如:“你茶喝,饃饃吃”。(你喝茶,吃饃饃)類似藏語的“加統,古力掃”。“加”(茶)“統”(喝)“古力”(饃饃)“掃”(吃)

青海漢語方言的“著”字句、“倆”字句,無論在語法功能還是語音形式上,同蒙古語、撒拉語、土族語有許多相似之處,可看作是語言間的接觸影響。

青海漢語方言中還有一些獨特的雙語合璧現象,指同一句話裡漢語詞與非漢語詞連用。漢族跟兄弟民族交錯居住的地區,這種雙語合璧的現象就更多了,青海人稱之為“風攪雪”,十分形象生動。在朱世葵文《另類花兒“風攪雪”—獨具語言藝術魅力的一種河湟花兒》中就青海民歌中的現象模式做了詳細的分類,而這些模式不僅在唱詞中表現出來,且在生活中的應用也是十分普遍的,簡舉幾例:

1、三明治式,即一句漢語,一句藏或土語,好象夾層餅一樣。如一首漢土語花兒唱道:

螞蟻蟲兒兩頭兒大

希登你那仁達懷哇

(土語發音,義譯:當中間細得很哪)

你十七來我十八

達活羅賽你達懷哇

(土語發音,義譯:我倆兒配對嗬美那)

撒拉族的花兒如“孟達令”、“撒拉大令”粗獷有力,節奏自由而不鬆散,更有特色的是用撒拉語作襯句:

大石頭根裡的清淨水

買尼格言開尼(好我的尕妹)

不如個大河的渾水

葡萄碗裡的冰糖水

乙熱亥尼牙格(心上的油呀)

不如個尕妹的涎水

2、A的B式。語句中的主要名詞藏語或土語詞在前,漢語詞在後,前者似乎變成了後者的定語,實際是同義重迭,藏漢兩個民族的人在一起對話,形成自己說話、自己註解的有趣現象。如:

漢民——你阿里去倆? (你去哪兒?)

藏民——讓豆磨上去倆。(去磨坊。)

漢民——磨啥去倆? (磨啥去?)

藏民——傻馬大豆磨去倆。(去磨大豆。)

“讓豆”即藏語“磨房”;“傻馬”即藏語“大豆”。這種現象在青海民歌“花兒”中就更多了。如:

傻馬尕登的白豆兒

你看嗬圓哩麼不圓

萬瑪鍋鍋裡烙饃饃

你吃嗬甜裡麼不甜?

“傻馬”藏語,即“大豆兒”,“尕登”是漢語“尕豆”在藏語的音變,“萬瑪”即藏語“煮牛奶的鍋兒”,“鍋鍋”,青海漢語方言“鍋”,意思是:大豆白豆你看它們是多麼的圓?在煮牛奶的鍋裡烙餅子,你不覺得它是甜上加甜嗎?來比喻男女愛情的圓滿甜蜜。

3、A+B式。一句話中藏或土語、漢語詞彙夾雜作用,但語法結構用漢語的。日常生活中有這樣的玩笑式說法:汪格(毛驢的)尻子(屁股)拉卡(上面)

兩鞭杆,看你腳尕木腳格(走不走)。

蒙古語詞彙鑲嵌到花兒中的“風攪雪”。

手裡拿的西納哈

奶子哈拉拉里舀下

腿肚子軟著沒辦法

就活像綁給的攪把

這是一首流傳在青海湟源巴燕鄉蒙古族、漢族雜居地區的花兒。歌詞中的“西納哈”是蒙古語勺子的意思;“拉拉”是青海方言小木桶的意思,可用來從井、泉中提水,也可以存放酒、奶等飲料,民間對酒量大的嗜酒者常謔稱為“酒拉拉”,此詞疑為少數民族藉詞,有識者說是藏語詞,待考;“腿肚子”青海方言中指小腿的肌肉群,如腓腸肌、比目魚肌等;“攪把”是“攪曲把”的簡稱,它是舊式水磨上的振盪器,水磨的底扇轉動時,帶動它產生振動,使得糧食磨物均勻地從磨鬥流向磨眼。

4、漢語詞彙,藏或土語語法式。

七寸的碟子裡拾饃饃

菊花的碗裡茶倒

饃饃不吃茶不喝

你把你心裡的話說

這裡把二四句中漢語的“倒茶”、“說話”的動賓結構,改用作藏語、土語的賓動結構,形成了詞彙和語法交混使用的狀況。

“風攪雪”花兒的藝術效果和社會效應有其獨到之處。如廣東話的“買單”(本意指付款後由賣方開具發票、收據等單據,有人寫作“埋單”,似不妥),英語的“派對”(party)、“酷”(cool)、“丁克”(dink)等在口頭、網上、甚至報端流行;至於經濟、科技等名詞如GPT、DNA、GPS等則直書其詞,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以此看來我們青海花兒中的“風攪雪”現象,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價值了。群眾創造而且喜歡的,如上所述自有其存在和流傳的價值的。

不起眼的青海方言,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可你知道嗎?

三、青海方言的弱勢現狀

青海方言其語言、語法很有特點,有“主語+謂語+賓語”格式,也有“主語++賓語謂語”格式。詞彙形象生動、富有魅力,加之發音輕柔,有類關語,形成細膩、委婉、幽默、輕快的風格。現在人們說話時方言加普通話,又產生了一種青海的普通話“青普話”。

一般來說,移民史比較複雜的地方,方言的整合力都比較差,結構系統比較繁雜。至於影響整合力的文化因素,從縱向方面看,多次大規模的人口變動勢必帶來方言層次的多次新增和多次整合;從橫向方面看,受到共同語和其他方言、其他語言的多方影響,會使整合遇到阻礙,以上便是決定整合力強弱的兩個基本的因素。青海地區移民史極其複雜,歷史上漢族大規模移民是兩次,西漢和明初,小規模移民不計其數,自古至今從未間斷。加之世居少數民族眾多,民族語言繁雜,縱橫兩方面都使得漢語方言整合困難。在本文第一、二部分所提及的青海方言的特點,之所以表現出明顯的歷史疊置和混雜現象,從另一個側面說就是整合力弱的表現。

歷史上青海漢語方言的弱勢主要是由地域文化特點所決定的。青海地處偏遠,交通不便,人口稀少,文化經濟相對落後。因此,青海漢語方言與其他方言之間接觸,與共同語通行共用時,在這兩方面橫向接觸中,都容易受影響,受排擠,受蠶食,呈現離心型狀態,而缺少對其他語言的同化力,這種弱勢狀況一直持續到今天。解放後,新中國對邊疆地區大力開發,高度重視,建設青海的外來人口急劇增多,帶來先進文化的同時,也帶來五湖四海的方言口音。在語言交流中,青海漢語方言不但對其他方言和共同語缺少同化力,而且很難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不斷收縮。因此,關於共同語的普及,青海地區呈現了南腔北調紛呈且作為民族共同語的普通話普及廣泛奇的特景象。

青海是移民人口比例很高的地區,各種外來方言種類繁多,並且在全國來說經濟文化都很落後,但卻是普通話推廣比較早,普及率較高的地區。外地人到青海,明顯感覺青海不排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語言的關係。有調查顯示,在青海地區,人們對青海方言的認同度較低,其實,關鍵在於青海本地方言是弱勢方言,外來方言多而散,又形不成統一力量,為了便於交流,各種語音向共同語靠近,大家折衷於共同語。反過來,由於共同語的普及,青海漢語方言的使用範圍(面)和使用的頻度(度)都受到了限制。加之政治宣傳和行政管理的需要,方言正逐漸退出經濟生活和政治生活。

隨著社會生活的變革,方言總要發生變化,但是不同的方言變化的速度很不相同。決定方言演變快慢的直接因素是方言勢力的強弱,強勢方言在語言接觸中影響別人而不是受人影響,對共同語是抵制和抗拒的,而保留前代語言特點多,創新成分少,老中青之間差異不大,典型的是粵方言。像青海漢語方言這種弱勢方言恰好是相反的情形。現在,很多年輕人對老一輩人說的有些詞彙已不能理解,語言的變化速度非常快。因此,青海漢語方言的逐漸萎縮成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