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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故鄉》:回不去的不只是那個故鄉,還有年少的我們

作者:由 生如夏花1220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1-10-04

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

魯迅《故鄉》:回不去的不只是那個故鄉,還有年少的我們

董卿在《朗讀者》中曾這樣描述故鄉:“故鄉是我們年少時想要逃離的地方,是我們年老時想回可能已經回不去的地方。故鄉是清明的那柱香,是中秋的那輪月,是春運時的那張火車票,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口音。故鄉是起點,也是終點,是即便回不去也永遠是故鄉的那個地方。”

故鄉總是給我們太多的回憶和感慨,承載著我們童年時代的簡單,純真和美好。今天,我們一起來重溫一下魯迅的《故鄉》

看看魯迅筆下的故鄉又是什麼樣的

說起魯迅的《故鄉》,大家可能沒有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如果說少年閏土,大家可能都知道,因為少年閏土是我們小時候小學課本上學過的片段:“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戴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像一匹猹盡力地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這便是少年閏土。”這是魯迅心中少年的閏土形象,一個有著蓬勃生命力,意氣風發,機智靈動的少年。

魯迅《故鄉》:回不去的不只是那個故鄉,還有年少的我們

少年閏土

魯迅在文章開頭的時候寫到:“我冒著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里,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時候既然是深冬,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船艙中,嗚嗚地響,從縫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絲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了起來。”由此看出,魯迅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時,此時的心情是悲傷的,因為他在故鄉的祖屋已經賣給了他人,沒有了祖屋,故鄉便成了他鄉。

魯迅回到家中,母親和侄兒早早地在門口迎接他。母親很高興,但眼神裡也藏著許多淒涼 。我想這種淒涼大概也是因為他的母親不願離開故鄉吧,中國講究落葉歸根,何況此時魯迅的母親已是花甲之年,自然對故鄉有著更多的不捨。母親和魯迅在談論搬家的事情時,提到了閏土,母親說:“閏土每次到我家來時,總問起你,很想見你一面,我已經將你到家的大約日期通知了他,他也許就要來了。”聽到這話的魯迅是極為開心的,他的腦海裡立刻閃現出閏土少年時的模樣,那個機智勇敢十分有趣的男孩,是他兒時要好的玩伴。所有有關閏土的記憶都在魯迅的腦海中一一湧現出來。

魯迅認識閏土的時候,自己才十多歲,離現在有快三十年了,那個時候的魯迅,家境還算不多,自己也是一個真正的少爺,閏土的父親在魯迅家做短工,因為祭祀忙不過來,所以叫來了他的兒子閏土來魯迅家幫忙。閏土是閏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親叫他閏土。閏土的年齡和魯迅相仿。魯迅第一次見到閏土的時候,閏土一張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他見人很怕羞,只是不怕魯迅,沒有旁人的時候,便和魯迅說話,於是不到半日他倆便熟識了。

魯迅和閏土很是玩得來,閏土給魯迅講了如何在冬天雪地裡捕捉鳥雀,在夏天的海邊拾撿五顏六色的貝殼,在沒有人的黑夜去西瓜地裡刺猹等等。這些都是魯迅以前從未聽說過的新鮮事,他覺得閏土的心裡有著無窮無盡的稀奇事。並由此對閏土產生了一種崇拜和嚮往,渴望能有和閏土一樣的經歷。要知道,在閏土沒有來之前,他每日只能看見院子裡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過去了,閏土必須回家去,魯迅急得大哭,閏土也躲到廚房裡,哭著不肯出門,最後還是被他父親帶走了。就這樣,兩個要好的小夥伴被迫分開了。後來,魯迅還收到過閏土託他父親帶給他的一包貝殼和幾支很好看的鳥毛。魯迅也回贈了閏土幾次東西,但是從此再也沒見面。

轉眼間,已過去近三十年了,現在回想起來兒時的記憶,讓魯迅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經美麗的故鄉。在魯迅心裡,對閏土有著美好的想象,兒時的那個可愛有趣,機智靈動的少年,如今是一副什麼樣的模樣呢,當他們這次再見面的時候,兩個人該是多麼的興奮和激動呢?然而,這只是魯迅自己的猜想,他不知道時隔這麼多年後,閏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閏土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故鄉或許還是那個故鄉,可兒時的夥伴閏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閏土了。

在見閏土之前,魯迅意外地先見到了楊二嫂,這個年輕時被人叫做“豆腐西施”的女人,現如今卻完全變了模樣,凸顴骨,薄嘴唇,瘦骨嶙峋。楊二嫂站在魯迅面前,兩手搭在髀間,沒有系裙,張著兩腳,很像一個細腳伶仃的圓規。這樣的楊二嫂讓魯迅一時沒有認出來。楊二嫂主動跟魯迅搭訕,說小時候還抱過魯迅,還說魯迅貴人眼高,如今闊氣了,還要這些個舊傢俱做什麼,魯迅反駁說自己並沒有闊,還想著得賣了這些傢俱換點生活費。這時的楊二嫂便愈發地說些諷刺的話“啊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都不肯放鬆,愈是一毫都不肯放鬆,便愈有錢。”說著便憤憤地轉身向外走,還不忘順手牽羊將魯迅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帶裡。

這樣的楊二嫂讓魯迅感到驚愕,記憶裡那個年輕貌美經營著一家生意還不錯的豆腐店的“豆腐西施”,現在是為何變得這幅模樣,尖酸刻薄,世俗貪婪,時刻想著如何佔別人的便宜。魯迅心裡清楚,楊二嫂的改變,大抵都是因為這個破爛不堪的社會讓她變成這樣的,在這個混亂的年代,根本沒有普通百姓的出路,豆腐店的生意恐怕早已無法維持她基本的生活了,這才不得不讓她由“豆腐西施”變成了細腳伶仃的圓規。

楊二嫂的變化給足了魯迅驚愕,然而,接下來出場的閏土,卻更是讓魯迅感到無比的失落和心痛。

魯迅《故鄉》:回不去的不只是那個故鄉,還有年少的我們

中年閏土和魯迅

當魯迅見到閏土的時候,便知道,眼前的閏土已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閏土了。先前紫色的圓臉如今變作灰黃,還有很深的皺紋;眼睛周圍也如當年他父親那般腫得通紅;頭上戴著一頂破氈帽,身上只穿了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手也顯得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松樹皮。但魯迅當時還是很興奮的,心裡有許多的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閏土說,但是卻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說:“啊,閏土哥,你來了?”閏土站在那裡,臉上漏出既歡喜又淒涼的眼神,動著嘴唇,但又沒做聲,態度變得恭敬起來,分明地叫道:“老爺!”這一聲老爺讓魯迅很是震驚,兒時他們那麼要好,閏土都是以迅哥兒相稱的,怎麼如今要這樣生分?魯迅心裡感覺到,他和閏土之間真的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去了。他也知道他和閏土之間已經再無話可聊了。

閏土見魯迅的時候,還帶了一個孩子,叫水生,是閏土的第五個孩子,他還讓水生給魯迅磕頭行禮。這個孩子,在魯迅眼裡,正是一個二十年前的閏土,只是黃瘦些,脖子上沒有了銀項圈。水生的年紀和魯迅的侄兒宏兒相仿,倆人也是很快就玩到了一塊兒。

魯迅還是忍不住詢問了閏土的境況如何,閏土告訴他,非常難,生了很多孩子,連比水生還小的第六個孩子都在幫忙幹活,卻總是吃不夠,生活不太平,到處都要錢,沒有規定,收成又不好,好不容易種出的東西拿去賣還得捐幾回錢,都折了本,不賣又會全部爛掉。閏土講完這些後,就不再做聲,只是搖搖頭,沉默片刻,便拿起煙管來默默地吸菸。魯迅看得出,閏土的生活苦極了,苦得已經無法形容。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都壓在他身上,讓他活得如同木偶人一般。魯迅和母親商量這家中凡是不必帶走的東西,都讓閏土隨便挑選帶走。魯迅知道,此時的他,唯一能幫閏土做的恐怕就只有這個了。

過了九日,啟程的日期到了,魯迅帶著母親和侄兒坐船離開了故鄉,這個時候的魯迅,心情是複雜的,他在文中寫道:“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悲哀。”遠離魯迅的不只是故鄉的老屋和山水,還有那個曾經和他親密無間的兒時夥伴,他們終究是真正的分別了,不只是現實的距離遠了,彼此間心的距離更遠了。往後是真的再也不會見面了,也不可能再有期待了。那個一直活在他心中的兒時小英雄閏土也消失不見了。

這時的宏兒竟也如魯迅兒時一般,捨不得與水生分開,剛上船就盼著何時才能再與水生一道玩。這不禁又讓魯迅感慨起來:“希望他們不要再與我和閏土那般又隔膜起來,我不願意他們如閏土那般辛苦而麻木地生活著,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一種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魯迅所希望他們後輩能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是一個國家全新的面貌,新的社會,新的國家,如同我們現在這般幸福滿足。那個時候的魯迅,耳聞目睹了在兵,匪,官,紳等多重壓迫下的,老百姓過著飢寒交迫的痛苦生活,他們的精神依舊被舊社會的傳統觀念所束縛,導致純真的人性也變得扭曲起來,人與人之間變得冷漠,隔閡,等級觀念在他們的心中根深地固。魯迅不願看人民在這樣的環境中這般活著,所以他一直在苦苦地尋求著救國救民的道路。然而,在那個新舊交替,軍閥混戰的年代,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魯迅對此還是抱有希望的,正如他在文章最後寫到:“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正如這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從少年意氣到卑躬屈膝,多少人活成了可悲的閏土。人,終會被生活磨平稜角,彎下脊樑,成為生活的奴隸,將生活的一切苦難都刻畫在臉上。越長大越發現,孩子的世界是最單純的,他們會對所有的人都伸出友好的手,只有成年人的世界才是複雜的,經歷過生活的磨難後,成年人的心裡早已摻雜著太多的無奈與心酸,他們在心裡已經自然而然地把人劃分了等級,有了高低貴賤之分,彼此之間的情誼再也不如小時候那般純粹了。兒時的玩伴,因為人生道路的不同,早已經失去了共同語言,再見面時,也只剩下了彼此間的尷尬,兩眼相望卻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