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海瑞——中國古代的犀利哥

大二時（2010年），將46集的《大明王朝1566》看完了，在看影視劇時，也對照看了教材、黃仁宇先生的《萬曆十五年》等資料以期互補，不僅如此，我也看了《明史》典籍裡的《海瑞傳》。看完後真是百感交集，無語名狀，撫今追昔，觸動頗深僅以此文記之。

在我寫這篇札文時，百家講壇也在講海瑞，所以我重提筆桿寫完這篇文章。看完上述這些，海瑞給我印象的極為深刻。他的人物形象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犀利。因此，我想送海瑞一個外號：

中國古代的犀利哥。

2010年寫此文時火遍全網的“犀利哥”

海瑞生於武宗正德九年（1514年），卒於明神宗萬曆十五年（1587年），一生橫跨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四朝。海瑞字汝賢，號剛峰，海南瓊州人氏。海瑞最為我們熟知的恐怕就是五十多年前那段扭曲的歷史，吳晗一部《海瑞罷官》，在無形間成為“文革”爆發的導火線。

海瑞故居

那海瑞究竟是何許人，為何我要冠之以“中國古代的犀利哥”的稱號呢？現在我且跟大家分析並剖析海瑞其人其事，讓我們走進一個全新的海瑞。

黃志忠飾演海瑞，引人入勝

一、海瑞是一個完美的理想主義者，甚至可是說是空想。

海瑞於1558年以前擔任福建南平教諭，相當於現在的教育局公務員，一生只是舉人出生。和其它士子一樣，海瑞也深受瑞嘉：四書“薰陶”，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無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社會有著強烈的憧憬。他一生希望憑藉一己之力去建設並維繫這個歷來理想但實為空想的大同社會，因此他十分孝敬。海瑞四歲喪父。在他五十歲之前，他一直是和母親同臥一榻，以便隨時好照顧母親，以至於他的妻子因長期得不到海瑞的寵幸而不敢與其交流了，因此海瑞和他的第一位妻子形同陌路，只生了一個女兒，而海母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孫子，畢竟海瑞是海門三代單傳。然而，海瑞一生雖有過兒子，卻都不幸夭折。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海瑞的性格決定了他的這一悲哀。他孝敬，便時刻苛求他的下屬官吏、他人也要孝敬父母，這於現在我們的話講是“侵犯內政”的，古代的官員恐怕也是管不了下屬的家事吧。海瑞曾多次要求淳安縣丞善待老母，否之便要參合於他。大家可能會不理解：這是好事啊。在現在的確是好事，因為我們有《公民道德實施綱要》，但是我們要深入到當時的社會背景、狀況中去分析。海瑞的這一做法已經是“壓人”了，濫用自己的權利，“以公行私”，來樹立權威。淳安縣令上，他視百姓如親人，為了百姓的生計，他不僅抗衡朝廷在國庫虧空不能不在浙江行改稻為桑的國策，而且還多次抗旨。犀利之處，可見一斑。

二、海瑞是一個絕對性、無原則，說一就一，說二就二的人。

為官必須清廉，為臣必須盡忠，為子必須孝順。海瑞摒棄一切不合的習慣， 如迎接上司，他不下跪，旁邊二人都下跪了，由此他也博得了一個“海筆架”的外號。他尊重法律，重視法律的絕對性。但是“法理之外，必存人情”，海瑞不然，他認為法律就是法律，人情就是人情，二者不相連，無任何原則。《大明王朝1566》裡海瑞曾多次背誦、引用《大明律》以駁斥別人、維護法律權威絕對性的場景。可以說，海瑞不僅是大明，而且是現代最優秀的法學家、辯論高手。海瑞認為法律、道德、生活準則必須嚴格執行，他的5歲女兒因為吃了一個男孩的餅子，被海瑞呵斥不準吃飯，任憑妻子、母親怎麼勸說都不行，最後女兒被活活餓死了，這可以說是不可理解的。他維護法律的尊嚴，也要求維護道德的神聖。

三、海瑞是一個極端分子，對自己、別人要求過苛，容易衝動，被激怒。

1558年裕王府（裕王后為明穆宗朱載垕（hòu）幕僚張居正等人舉薦海瑞出任浙江淳安縣令，本來他已無意於仕途，只等福建南平教諭一職任期結束後便離職歸隱山田，照顧妻兒、老母。只可惜張居正等人使出激將法，“ 豺狼當道，只因寶劍尚未出鞘。……公之母即為天下人之母，公之女即為天下人之女”，這一激將法果然奏效，海瑞出山，開始了“鬥嚴嵩”的歷程。當他在淳安縣令一職上並不能大施拳腳，做事不如意萌生退意時，譚綸又用一句“你是不是怕嚴嵩了”又激將了海瑞，他重新上前線，鬥嚴嵩。這種衝動，使他一往無前，義無反顧。大明一朝，官吏俸祿極低，國庫時有虧空。海瑞任縣令時一年只有三十多兩銀子，無奈他只能讓僕人在縣衙後院栽種蔬菜以維持生活。海母七十大壽時，浙直總督【明代有“官”，“差”之別。總督只是差，非官也。總督的官為兵部尚書兼督察院右都御使。同理，巡撫的官為兵部侍郎兼督察院右副都御使。浙直總督統管浙江和南直隸（南直隸即為現在的江蘇省和安徽省，還有上海市）】胡宗憲曾放風：“海瑞大開宴席，竟然稱了兩斤牛肉祝壽。”（海瑞是回族）（“昨聞海令為母壽，市肉二斤矣。”）他官至二品，死時僅留下白銀十餘兩，不夠殮葬之資，可見他是極端的廉潔。大明王朝官員因為俸祿低，常有“常例”和“養廉銀”可拿，才能過日子。這種“常例”和“養廉銀”相當於現在的福利，在大明朝是默許合法，慣例的。海瑞不然，他認為除了官吏本身的俸祿，其它任何都不能拿，更談不上送禮了。他認為如果政府發給官吏的薪給微薄到不夠吃飯，那也應該毫無怨言的接受。他曾抓過胡宗憲的兒子，牴觸受欽命辦理鹽務的左副都御使鄢懋卿，讓其不敢進入淳安，而是繞道它去。他曾請調去嚴嵩的老家江西分宜任縣令。他任南直隸巡撫期間，南直隸很多官員紛紛離職或請求它調，這是多麼奇怪的現象呀！縉紳之家紛紛把朱漆大門改漆黑色，駐蘇州的宦官把他的轎伕由八人減至四人。他的“督撫條約”三十款規定瑣碎，比如：境內的公文今後一律使用廉價紙張；過去的公文習慣上在文後都留有空白，今後也一律禁止；地方官供給的伙食標準為每天紋銀二至三錢，雞魚肉可以供應，但不得供應鵝及黃酒。他也曾強迫他的救命恩人徐階退田一半以享民生。海瑞當然是極端的廉潔、極端的誠實。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可能是極端的粗線條，極端的吹毛求疵，這樣的人不會相信為人處世也應該有陰陽分別，圓滑是否。他肯定會用他自己的古怪標準要求部下和上司。他認為自己是倫理道德和法律的堅決信奉者和執行者、實行者，自認為對國家和人民具有高度的責任感，是“救世主”。他曾說只有王用汲和李時珍是他的朋友，這使他在許多事情上孤軍奮戰，遂使自己陷於不能自主之境。他以個人而對抗強大的社會力量，加之在具體處理事情時候過於自信，不考慮後果，一意孤行，師心自用，他不是依靠一個強有力的機構組織而只是憑個人的判斷去執行事情，可以說他沒有團結協作，合作的作風（當然以他的性格，官員避他而不及，加上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官場狀況，應該沒有可能團結協作），他一人專斷，從不寄希望於上司和下屬，種種特性決定了他的人生悲哀。

海瑞像

四、至剛至陽之人，這是嘉靖皇帝對他的評價。

海瑞，自號剛峰，從字可以窺見他的性格。他最出名恐怕的就是那篇《治安疏》主辭激烈，切中時弊，直指皇帝。疏言一出，人稱“天下第一疏”、“萬世治安疏”。在疏中，他指出嘉靖帝是一個虛榮、殘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最讓皇帝受不了的就是“蓋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這句話，措辭極端辛辣，但他又謹守人臣的本分。他認為舉世混濁唯我獨清，滿朝皆醉而我獨醒。這樣的奏疏是史無前例的，可以知道嘉靖帝的反應了，下詔進獄，知道嘉靖帝龍馭上賓才被放出來。這裡就不詳述了。

海瑞是一位傳奇性的人物，他雖被譽為“海青天”，他的信條和個性使他既被人尊重，也被人遺棄。這就是說，他雖被人仰慕，但沒有人按照他的榜樣辦事。他的一生體現了一個有教養的讀書人服務於公眾而犧牲自我的精神，但這種精神的實際作用微乎其微。海瑞獨特、怪癖、執拗，他的辦事原則和所作所為無法被接受為全體文官們的準則，他那種狷介之氣，使他在文官集團中失去了普遍的同情。也就是說他只是活在人們的理想之中，海瑞只不過是上帝在無意間造出了的一個世人理想中的人物，他來的突然，消失的也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