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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春談京劇和京音

作者:由 早安京劇 發表于 曲藝日期:2022-03-12

平生志氣運未通是什麼轍

李少春談京劇和京音

我們的京劇工作者運用北京語音來唱戲的是“大有人在”的。聽前輩傳說,從前張二奎先生就是多用京音的,那時有“京腔大戲”之稱。後來劉鴻聲先生用他的甜亮的嗓音運用京音發展了許多唱腔,雖然當時也遭到少數人的反對,但廣大群眾是擁護他的。現在的老前輩和演員同志們,也有不少人掌握北京語音唱唸,比起老派的唱唸,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這就足以證明:京劇工作者時時刻刻地儘量爭取聽眾,使他們容易聽得懂京劇,尤其是梅瓶蘭芳先生,無論是唱或念,很多地方都運用了北京語音,創造了優美的、富有韻味的唱腔。梅先生之所以受到廣大聽眾歡迎和熱愛,我想這也是原因之一。這都說明了廣大聽眾在喜愛京劇或者準備欣賞京劇,首先是希望聽得懂。我們肯定了這點,就應當擁護推行“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的普通話”,並且要把它體現在我們的演出裡。

京劇脫離京音的地方很多, 這是因為京劇的發展和形成, 不是純粹由北京的泥土裡成長的, 而是由徽調、漢調、崑曲等地方戲形成的。所以, 京劇的唱唸有好多地方還殘存著各種地方戲的語音。比如:“庚青ㄥ(ng)的韻都讀成ㄣ(n)。《擊鼓罵曹》裡禰衡唱的“平生志氣運未通”的“平生”,非要唱成ㄆㄧㄣˊㄕㄣ(pin shen)不可。《空城計》裡諸葛亮唱的“我正在城樓觀山景”的“正”、“城”、“景”三個字,要唱成“ㄓㄣˋ(zhen)”、“ㄔㄣˊ(chen)”、“ㄐㄧㄣ(jin)”。那就是“人辰轍”包括了“真文”、“侵尋”、“庚青”三韻。為什麼要這樣發音呢?據沈寵綏在《度曲須知》裡說,這是吳(江蘇)音。這些先不管它,反正這些發音不為北京聽眾所習慣的事實。

此外還有許多“上口”字, 是要把原來的就音念成另外一個音, 這實際是北京人模仿不好地方語音的結果, 如“卻”字念成ㄑㄩㄜ(que), “界”字念成ㄐㄧㄞ(jiai), “書”字念成ㄒㄩ(xü),“知”字念成ㄐㄧ(ji)。還有,同一個字卻有幾種發音:如“黑”有時念成ㄏㄜˋ(he),有時念作ㄏㄨㄛˋ(hue);英雄的“英”字,有時念ㄧㄥ(ying),有時又唸作ㄧㄣ(yin);蔡瑁的“瑁”字,有時念ㄇㄠ(mao),有時念ㄇㄛˋ(mo)或ㄇㄟˋ(mei);“牛”字有時念ㄋㄧㄡˊ(niu),有時又念成ㄧㄡˊ(iu)。還有的根本不念原來的字音,如“臉”念成ㄐㄧㄢ(jian),“更”字念成ㄐㄧㄣ(jin)。我學戲的時候也問過老師,有時也向專家請教,回答不是說根據徽調、漢調,就是說根據崑曲,沒什麼準譜兒。

還有京劇四聲的發音也是不規律的,如“銀”字念成ㄧㄣˋ(第四聲),“印”字念成ㄧㄣˇ(第三聲),“引”字又念成ㄧㄣˊ(第二聲)。“來在府門抬頭看”,按老派念法是“賴宰夫悶太透坎”。現在的念法,已經有所改進了。這樣的例子很多,我不多舉了。

根據京劇的歷史形成,這些痕跡是必然有的。有的為了發音便利,一直保留到今天,也是很自然的。但為了使聽眾都能聽懂京劇,這些情況有沒有包下來的必要,是值得重新考慮一下的。

有人說:“京劇是一種深奧的藝術,聽眾必須先學得怎樣聽戲,才能欣賞它、瞭解它,不是一下子就會聽懂的。”可是我們應該知道:那種“靠大牆”閉目合睛地琢磨一字一腔的有閒階級聽眾,已經隨著腐朽的舊社會一去不復返了。我們在今天偉大的新時代裡,應當本著為廣大勞動人民服務的精神來演戲,演員和聽眾應當水乳交融地結合著。我們為了使新的成分的聽眾欣賞京劇,就有責任做到使聽眾不必先學怎樣聽戲然後再來聽戲。

但是,我並不是說,京劇馬上就全部改用北京語音演唱,而是在可能範圍內逐步改進。同時,也不是說京劇絕對不再用中州韻;如果有某些必要的話,個別字音的運用,是可以保留的。比如,由於發音上的不可克服的困難,或者是由於腔調上的問題。然而我們不應該忘記,京劇是需要也能夠用北京語音來表現它的內容的。

京劇演員都會說很好的北京話,用京音唱和念,在演員方面是有條件的。我個人初步的試驗,覺得用北京語音來掌握唱腔和韻白,大體上可以不用多加改變,仍然可以保持原有的曲調、韻味和感情。雖說在乍唱乍唸的時候,也會覺得多少有點彆扭,但稍一習慣,就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最近,我在演《將相和》的時候,把“藺相如”的“如”字念成ㄖㄨˊ(ru),不再唱或念為ㄖㄩ(rü)了。“站立金階用目看”的“階”字, 我就唱成ㄐㄧㄝ(jie)不再唱成ㄐㄧㄞ(jiai)。有許多熟識的聽眾碰到了我, 都說:“今天的戲,我們聽得更清楚了。”這並不是指我的演技有了進步,而是說明了多用京音更容易使聽眾接受。

長期的習慣,改起來是不容易的。因此,我們不可以急躁,要經過穩步的研究和實踐,經過一個時期,習慣就成自然了。當然,這裡面還有很多的問題,我個人一時也不能想得周到,希望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多多得到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