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晃是怎麼回事
蘇羨漁前世在顧臨淵身邊幾年,對他早就十分熟悉。
“殿下想殺我?”來不及思考,蘇羨漁就問出了聲。
顧臨淵緊緊抿著唇,那鮮紅刺激著他的眸:“本王不喜見血。”
蘇羨漁將複雜的心緒收好,比起他為什麼想要殺她,他會不會動手才更重要。
她嗤笑著,晃了晃手指:“殿下到底是不喜見血,還是不喜見我的血?”
還是沒忍住,刺了一下。
顧臨淵一把握住蘇羨漁的手腕,細得彷彿他這麼一用力,就能生生折斷一樣。
他拿出藥粉,熟練的灑在蘇羨漁的傷口上,撕下袖口白布,為她包好。
最後還不忘記出言諷刺:“你簡直就是一個美麗廢物,這點事都做不好。”
“多謝殿下誇讚。”
顧臨淵鳳眸微抬:“本王何時誇讚過你?”
蘇羨漁大大的眼睛裡都是狡黠:“剛才啊,殿下你說我姿容絕世而獨立。”
顧臨淵嘴角抽了抽:“原蘇娘子臉皮也如此厚。”
蘇羨漁小指勾住了顧臨淵的手:“殿下可知,娘子一詞還有何含義?”
顧臨淵掙脫不開,不耐煩道:“什麼含義?”
“便是妻子,”蘇羨漁唇角是漾開的笑意,“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他們稱自己的妻子為娘子。”
這抹笑容宛若烈日驕陽,直直映入顧臨淵心底,幾乎要融化他心頭冰雪。
他心更堵,伸手就扼住她的下巴:“本王無意聽這些廢話。”
“是廢話嗎?官人。”蘇羨漁的眼神晶亮,話卻勾人得緊。
“什麼?”顧臨淵不解。
“寶蓋頭,下面兩個口,左邊以線相連,做人的人,是為官人,她們稱呼夫君的方式。”
顧臨淵的心彷彿都被熱水燙過:“蘇羨漁,不要搞小手段,如若要讓本王知道,多的是讓你還有徵西將軍府生不如死的方式。”
蘇羨漁這才回過味來:“殿下,你是懷疑我今日出去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郡主理應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才對。”
怎麼就成殿下了?顧臨淵心中不悅。
“她並未貼身跟著你,豈知你究竟幹什麼去了?”
“怎麼,心虛了?”
“並未,殿下如若不放心,可以找人貼身跟著我,或者你亦可派人前往靈隱寺求證。”
蘇羨漁認真提出解決辦法,她之前跟艾風凌走得的確近了些,要顧臨淵馬上相信她,只怕的確有難度。
“你去靈隱寺作甚?”
“請祖母回府坐鎮。”
顧臨淵審視著蘇羨漁,如若不是確定她就是本人,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別人假扮的了。
“本王記得你跟你祖母感情不好。”
“親人之間又怎會有隔夜仇?更何況,真正的喜愛與感情又怎麼會說消失就消失呢?”蘇羨漁意有所指道。
她似乎知道他心悅於她!
這念頭讓顧臨淵心頭一驚,隨即打消,這件事情他從未跟任何人說,蘇羨漁又怎麼會知道?
“隨你。”
蘇羨漁微微撅唇,眉眼含情,似是撒嬌:“殿下,何時教我武功?”
顧臨淵原就認為蘇羨漁不過一時興起,去一下校場,擦拭擦拭刀劍,感覺到困難也就放棄了。
可是誰想到,她現在竟然還在堅持?明明心中在讚歎,說出的話卻比刀劍還要鋒利。
“刀劍都擦不好,還想學武?”
蘇羨漁明顯不服氣:“你渾身上下哪裡沒傷?不照樣上戰場?我為何不行?”
戰神顧臨淵曾數次死裡逃生,大西王朝人人皆知。
顧臨淵看到她小臉上的認真,倒是沒有再過多就糾纏與詢問,丟下一句話便離開。
“三日內打敗校場所有人,本王便教你武功。”
藥鋪。
蘇羨漁掀開轎簾,看著面前破敗的木門。
顧臨淵完全就是在刁難她,上次她打敗了一群人不假,可那不過就是一群青瓜蛋子。
這一次必然高手雲集,縱然她會復刻武功,但一力降十會,碰到內力深厚的立刻玩完。
她思考了半日,如若想要求勝,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進了藥鋪,一個打著瞌睡的夥計站起來;“請問娘子想要問診還是抓藥?”
“晴有陰時偶有雨,天有風雲更幸事。”蘇羨漁念出這句詩詞。
夥計一臉震驚:“娘子從何得知?”
蘇羨漁道:“無處尋。”
夥計立刻一改剛才的敷衍,伸出手,恭敬道:“娘子這邊請。”
濃重的藥味幾乎讓人無法呼吸,杏兒有些緊張。
自從蘇羨漁落水醒來後,就變的不太一樣了。
夥計在一間十分破敗的小屋前站定:“娘子,你想要尋的人就在裡面。”
蘇羨漁並未猶豫,伸手推開門,叮囑道:“杏兒,你在這裡等我。”
屋子中是一片黑暗,唯獨有接近房梁的地方鑿開了一個小窗,陽光吝嗇的灑進來些許。
坐在竹製輪椅上的人彷彿被一身黑布包裹,發白的頭髮亂糟糟的弄成一團,看上去狼狽極了。
蘇羨漁不禁有些唏噓,前世她見到這老頭的時候,他已經重新燃起鬥志。
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天分,邀請她成為他的徒弟,只可惜她前世到死都沒有赴約。
老頭並未抬頭:“已經有很多年無人踏進這間屋子了,你這小娘子又是從何處知曉密語,來到這裡?”
蘇羨漁雙手抱拳,作揖,雖一身華貴,但卻也帶出些許英姿颯爽。
“晚輩來赴一場前世未赴之約,做一場前世本應做之事,還望前輩不吝賜教。”
老頭猛一抬頭,咧開嘴笑,臉上的五官近乎扭曲,帶出一陣又一陣的涼意。
“你這丫頭神神叨叨,離開這裡吧。”
蘇羨漁自然不會輕易離開,反倒是坐了下來:“鬼見愁當年威震江湖,無不可殺之人,無擺不平之場,一朝被人算計窩藏在這藥鋪多年,其心可甘?”
只一瞬,老頭眼裡彷彿走過萬千風雲,待看向她時,只剩不屑。
“一小娘子,你能做什麼,莫非還妄想繼承老夫衣缽?”
鬼見愁倒是不打啞謎,直接承認。
蘇羨漁一頓,祭出自己的殺手鐧:“我能復刻他人武功,今日前來只為堙滅之力。”
前世鬼見愁便是因為這一點而想要招收她為弟子。
他功法獨步天下,以內力揚名,名為堙滅之力。
最厲害時,他便可徒手將人挫骨揚灰。
鬼見愁大笑出聲:“小娘子,口氣可真大,胃口也不小,但以此來撒謊,怕是自掘墳墓。”
“前輩,晚輩如若想要撒謊,也應撒一個不容易被拆穿的謊,而不是撒一個可以馬上被揭穿的謊。”
“莫非前輩在這藥鋪中龜縮久了,凌雲壯志,血海深仇也都隨那失去的腿一般消失了嗎?”
話音落,殺意起。
蘇羨漁只覺一陣風起,鬼見愁竟已經就在她面前。
“你知道不知道我碾死你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鬼見愁,鬼見了都會發愁。
但凡是他動了殺心的人,從來都沒有生還。
蘇羨漁並無一絲膽怯,眸中的仇恨全部都釋放出來。
“前輩應最明白,死從來不是件令人害怕的事,唯獨那血海深仇每每在深夜降臨,將人折磨致死。”
“如若晚輩今日無法得到堙滅之力,無法報仇雪恨,不如直接死在前輩手下,也算晚輩之幸。”
蘇羨漁來之前就已經想過這種情況,朝政她並非不懂,所能做的卻有限,自然應該將自身優勢發揮到極致。
嗜骨的仇恨啊,從來都未曾從鬼見愁身體中消失,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來拜他為師,資質卻都良莠不齊。
而面前的這小娘子,從她走進來的瞬間,鬼見愁就已經看出她根骨奇佳,若稍微淬鍊,必成高手。
狠意從鬼見愁眼底浮現,他拿出一個小瓷瓶,扔到蘇羨漁懷裡。
“天堂散,服下者,如若沒有解藥緩釋毒性,渾身便會像是火燒一般,將人的五臟六腑盡數吞噬,最終爆體而亡,你若敢服下,我便傳授你堙滅之力。”
蘇羨漁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將藥給吞了下去。
利索程度令人歎為觀止,鬼見愁都不禁感慨:“你這小娘子就不怕老夫給你的是讓你立刻暴斃的毒藥嗎?”
蘇羨漁唇角揚起一抹笑容:“我有復刻武功的能力,卻沒有內力。前輩有內力,卻無法行走,既然不止是晚輩需要前輩,那晚輩還有什麼怕的?”
鬼見愁明白過來,有些咋舌:“你是希望我直接將堙滅之力打入你體內?”
“是。”
這就是蘇羨漁想到的辦法,找一內功深厚之人,直接注入內力。
可內力一般都是練武之人的立身之本,他們根本不可能會送出來。
唯獨有一不怕傳輸內力,並且以內力聞名天下的人才可以,而這其中的佼佼者,非鬼見愁莫屬。
鬼見愁臉上都有了些許凝重:“你這小娘子到底知道多少,可知道一旦我的堙滅之力打入你的體內,你未能融會貫通的話,就被血脈盡斷?老夫看你是來求死的。”
堙滅之力非一般人可接受,這江湖中幾十年裡唯獨只有他一人闖出名聲。
而經過他幾十年的沉澱之後,堙滅之力早已今非昔比。
別說面前這個小娘子了,哪怕是獨步天下的高手也未必可以吸收得了他的堙滅之力。
“前輩說的我都知曉,但我現在唯獨只有三日時間,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蘇羨漁轉即說道:“前輩的堙滅之力我的確想要,但卻不想要學習前輩武功,此次我也是為了讓另外一人教我武功,透過考驗才來到這裡。”
堙滅之力固然好,但手法未免陰險,不適合姑娘學習。
“你想好了?”他並不多問。
這鬼見愁不是什麼好招惹的人,她將話都說明白了,他倘若不願意,她再用其他事情讓他答應就好。
可如果她話沒有說明白,改日鬼見愁知道了,怕是會要了她的命。
“你的身份。”鬼見愁問。
“徵西將軍府大姑娘蘇羨漁。”
這名號一報出來,鬼見愁的眼睛頓時發了光。
在這幽暗的環境中,彷彿一頭獸一般,死死的流露出嗜血的味道。
鬼見愁連說了三個好字,大笑聲在這屋內迴盪。
“天無絕人之路,我等待多年,現如今終於有了報仇的機會。”
鬼見愁目光定定的落在蘇羨漁身上:“我定然會將堙滅之力盡數傳給你,但你能不能闖過這一關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不等蘇羨漁回答,又加了一句:“如若你未能挺過來,這血海深仇對你來說就是累贅,早死了也好。”
她就問問,這是人應該說出來的話嗎?
蘇羨漁不忘吩咐杏兒,時辰到了倘若她還沒有出來,便立刻去尋格桑郡主來,切莫動裡面的老先生,這一切都跟他無關。
這一番安排十分熨帖,鬼見愁動手乾脆利落,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後背傳來,襲滿全身。
彷彿似火,又似水,它們在兇猛的打架,誰都不願落於下風。
“不好。”
鬼見愁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的體中原就有一股內力。”
蘇羨漁額頭冒汗,想要說話,卻開不了口。
她從來都未曾習武,又從哪裡來的什麼鬼內力?而且這內力還連鬼見愁這樣的絕世高手都能隱瞞過去?是不是太扯了。
鬼見愁的聲音再度傳來,帶著凝重:“原本你體內沒有任何力量,只要你將堙滅之力全部收下便好。”
“但現在你體內的另外一股內力跟堙滅之力相斥,甚至已經打起來了,這就不妙,你必須要將這兩股力量很好的貫通,不然的話你要麼是被堙滅之力沖斷全身血脈,要麼是被那一股柔順之力吞噬生息,直接死去。”
“你放心,如果你撐不過來,我會贈你一棺材,畢竟你我也算有了師徒緣分。”
日落西陲,蘇羨漁還沒從屋子中出來。
杏兒叫來了格桑郡主,哪怕杏兒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格桑郡主還是在無法叫醒蘇羨漁後,一鞭子打在了鬼見愁腳邊。
“你這老東西,做了何事?為何她一直醒不過來?”
“你可知她身份貴重,如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舍了你的命都賠不起?”
鬼見愁不知何時拿了一壺酒,倒入口中:“你這小娘子太過聒噪,太不可愛。”
哪裡有人敢跟格桑郡主開這樣的玩笑!格桑郡主的臉一下紅了,被氣的。
“你這老東西,趕緊讓她醒過來,不然我要了你的老命。”
蘇羨漁如若不是動不了,必然會跳起來捂住格桑郡主的嘴巴,不讓她再說下去,避免她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是按照蘇丫頭請求傳輸她內力,她要是醒不過來,只能怪她自己不堪一用,跟我無關。”
內力?
格桑郡主聽說了顧臨淵跟蘇羨漁之間的賭約,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是,她狐疑的看了眼殘廢在輪椅上,滿頭白紛紛,臉上也長著花白鬍子的老頭,他有這本事?
但蘇羨漁從來不是莽撞之人,倘若沒有把握,應當不會做這樣的事。
話本子上也經常說,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是無法讓人發覺的,江湖多紛爭,一不小心著了道成這幅樣子也正常。
格桑郡主生硬道:“既然內力是你所傳,那麼現在該如何?”
“不知道。”
鬼見愁回答的輕飄飄:“內力我已經給她,到底能成個什麼樣子,就看她自己了。”
格桑郡主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緒立刻迸發:“你的意思是沒有辦法?”
鬼見愁不置可否,格桑郡主立刻做出決定,扛著人回攝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