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筋是用什麼東西做出來的
搬新家那天,男友回頭對我說了句,“你家裡有一股死人味兒。”
之後家裡頻繁發生怪事,很多東西丟失,很多不屬於我的東西出現。
循著那股“死人味”,我發現原來沙發底下藏著密室。
*
我的網戀物件是一位法醫。
他能給我細緻描述出來一具屍體如何膨脹腐敗,也能透過孵化的層層蠅蛆推測出死者真實的死亡時間。
為了尋找新書的靈感,我很快和他奔現了。
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家,開啟房門那刻,他竟然回頭對我說了句:“你家裡有一股死人味兒。”
1
他鼻子可真準,我的新家之前的確死過人。
這房子之前的主人是心臟病發去世的,救護車開到這裡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沒人願意住死過人的房子,所以房租很低。
我不信這個,自然也沒什麼忌諱。
前一段時間,我因為之前小說的版權問題官司纏身,經濟並不樂觀。這棟房子從各方面考慮無疑都是我的最佳選擇。
與房主兒子很快簽訂合同,我行李不多,收拾好就準備動身搬家。
沒有叫搬家公司,在得知我搬家的事情後,我的網戀物件表現得十分殷勤,主動提出要過來幫我。
我知道他是想要和我見面。
畢竟我們已經聊了兩個多月,而且在同城,彼此對這段關係都很重視,也就沒有理由再藏著掖著。
我答應了他的提議。
原本定的是一輛小型麵包車,但或許中間出了什麼意外,他竟然把自己的車開來了。
後備箱勉勉強強裝下我的行李箱和雜物,車廂後座也塞得滿滿當當,可還是剩下幾個紙箱子。
我們只好又打了一輛車。
終於到了新家,他拎著很重的行李跟在我的身後,在我開啟門的時候還有些緊張,腳步遲遲不敢向前邁。
“這是我第一次來女孩子的家。”他目光躲閃,有些害羞。
我將門抵住,讓他趕緊將行李放下。
他終於邁進門,彎腰將行李放在了牆邊的置物架子上。
在他重新直起腰的瞬間,我見到他的表情變了,是那種肉眼可見的變化。
他皺著眉,鼻子在空氣中又使勁嗅了嗅。
“一股死人味兒。”他有些困惑地對我講。
我不明所以,問他死人味兒是什麼味道。
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只告訴我,是一種很難被形容出來的味道。
隨即,他像是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忙不迭和我道歉。
“你和網上挺不一樣的。”我說。
“怎麼不一樣了?”
我搖頭,不是不想告訴他,是無法明確地講出來這個問題的答案。
就像他沒法講出來那死人味兒到底是什麼一樣。
2
在第一次見面後,我倆聊天變得更加頻繁。
與此同時,我的編輯也每日不斷在催我的稿。
稿子遲遲交不出去,我煩得要死,於是又找程嶽訴苦。
他在網路上比現實裡要能言善道許多,不僅僅是安慰我,還會幫我提出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法。
我的新書是懸疑刑偵題材,主角是一名警察與一名法醫,而程嶽作為一名真正的法醫,在不違揹他的職業操守的前提之下,的確為我提供了許多的靈感。
很快,我的故事有了不少進展。
之後的寫作壓力比之前小了不少,我又邀請他來我家裡做客。
那天晚上,我們倆喝了些酒,在微醺的狀態之下,我們忍不住貼近擁吻。
我覺得眼前的程嶽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人,我情不自禁捧住他的臉,對他講了許多情話。
“程嶽,你改變了我的生活。”
“你也改變了我。”程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看著我的眼睛告白道,“我愛你,雨彤。”
我沉浸在令人心動的氛圍之中無法自拔,而在下一秒,客廳卻忽然傳出巨響!
窗戶的玻璃竟然碎了!
今晚無風無雨,玻璃怎麼可能自己碎掉?
我與程嶽趕忙上前檢視,望著客廳一地的碎玻璃碴,其中還有一塊夾著鋼筋的水泥石塊。
“有人惡作劇?”
透過破碎的窗戶朝外張望,我看見有一抹模糊的背影正逐漸消失在夜色之間。
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程嶽率先追出房子,我家在一樓,出門之後要走過一道長長的走廊,所以等他追出去的時候,那人早就已經不見了。
此刻我們倆也酒醒了大半,那感覺就像被抓到早戀的學生,有些尷尬。
保安室內,我們兩個死死盯住螢幕內的監控畫面。
鏡頭之下被捕捉的那個砸窗戶的人戴著黑色鴨舌帽,我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他在砸碎玻璃後立馬沿小路離開,很快便不見蹤影了。
“這人應該挺了解咱們小區的,他直接拐彎朝小道走,那頭正好是監控盲區,讓他給跑了,臉都沒照到。”
我盯著被定格在監控畫面裡的,那人最後的一抹背影,竟然覺得很熟悉。
“你們看,這個事情想怎麼處理,監控全在這裡了,目前我們也沒有辦法鎖定嫌疑人,這小區租戶很多,人員流動性大,所以我們也……”
保安明顯是在推諉責任。
“算了。”我推了兩下程嶽,“走吧。”
在回家路上,我仍舊忘不掉那個戴著鴨舌帽的背影,那背影似曾相識,但我卻又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曾在哪裡見過他。
程嶽為我聯絡工人重新安裝玻璃,折騰到了半夜,他在翌日因為工作很早就離開了。
新的玻璃被安上,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些許,竟然從上午一直昏睡到了傍晚。
迷迷糊糊醒過來,天色已經全暗,只有手機在枕縫間發出微弱的光亮。
百無聊賴之下,我登入釋出連載的網站上看了看書評,偶然發現有讀者釋出了前段時間籤售會現場的照片,翻到不知道第幾張,我一下愣住了。
那照片裡的人,正在我對面等待籤書的讀者,與昨天晚上那個砸玻璃的男人太像了。
中等偏瘦的身材,個子不高,略微佝僂著後背,戴鴨舌帽,穿黑色衛衣。
就是他,沒錯!
3
那天的記憶重新灌回身體,我想起了這個有些古怪的男人,他在我簽完名字之後還遲遲不肯離開。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戴著口罩,只留一雙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就那麼死死地盯著我。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繼續回想下去,他被安保人員示意離開,可哪怕離我越來越遠,他仍舊回頭直直地看著我,直到被人群覆蓋。
可他怎麼可能知道我的住處,又在平常的一天晚上,用一塊石頭砸碎了我家的玻璃?
這太離譜了。
我無法為這件事情找到合理的解釋,滿是困惑時,程嶽正好發來訊息,問我睡醒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睡著了?”
“你已經一天沒有聯絡我了,合理推測。”
調情完畢,我被程嶽兩句話講得心情放鬆不少。隨即將籤售會上碰見黑衣男人的事情和他講了講。
“你是不是認錯了?”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沒認錯。”
“好吧。”
程嶽似乎對於這件事情不是很感興趣,我們倆的對話到這裡結束了。
砸玻璃事件之後,我的朋友、保安,還有程嶽都和我講,這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雖然我還是存有疑慮,但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追究下去。
程嶽工作很忙,經常加班,相比於線下的見面,我們似乎在網上交流更多。
莫名其妙,我們倆又像是回到了網戀的狀態。
不過這種感覺也挺好的。
我的生活一度變得安穩平靜。
可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平靜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假象罷了。
再一次發生怪事,是在上週的週末。
那天原本是個晴天,我在下午出發,打算去市中心的文創園裡看一場live演出。
從我家到市中心路程不近,我剛走到樓下時,竟然忽然下起了雨,雨勢不小,我決定回家拿傘。
傘被我放在臥室,從門關到臥室需要經過客廳與開放廚房。
在這短暫的幾米路程之間,我發現了件奇怪的事。
廚房的料理臺上,竟然放著一瓶被開啟瓶蓋的可樂。
冰箱裡一直只有水和橙汁,我從來不喝可樂。
那一刻我彷彿腦袋宕了機,愣了兩秒,我徑直走進了臥室。
在櫃子裡翻到了雨傘,我帶著傘走出臥室。
再朝料理臺看過去時,那瓶可樂竟然不見了!
我確定那不是幻覺!在我進門的時候料理臺上真的放著一瓶可樂,可在我進出臥室的兩分鐘之間,它又憑空消失了!
意識到這點之後,我頓時感到脊背發涼,有人在我下樓這幾分鐘裡進到了我家,並且在我家廚房的料理臺上放了一瓶沒有瓶蓋的可樂?
而在我回到臥室的間隙,他又將那瓶可樂拿走了?
這事實在太離譜了。
我站在原處忽然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兩隻腳宛若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知道,在這房間裡的每分每秒,我都將被包裹在巨大的危險之中。
竭力佯裝平靜,我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擰動門把手,開門,關門。
我從家裡逃了出來。
沒有立即離開,我始終待在門口。
因為是一樓,所以房間的窗戶全部安上了鑄鐵欄杆,一個正常人的身材是根本無法順著窗戶逃走的。
我要抓到這個潛入我家的人。
守在門口,我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很快就趕過來,他們進入我家,將每個房間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卻毫無收穫。
“你確定你家進來了一個陌生人?”警察語氣很不耐煩。
“我確定。”
“就因為你家裡出現了一瓶可樂?”
“對……”
“可樂呢?”
“不見了,在我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它就不見了……”
警察看著我,我確信在那一刻,他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
唯一能夠證明有人潛進我家的證據就是那瓶可樂,可它卻消失了。
“這最好不是個惡作劇。”警察低頭用筆寫下出警記錄,“你籤個字。”
我呆呆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白色大理石臺面,心裡默唸警察對我說的話。
惡作劇,惡作劇。
4
那晚我不敢回家,於是給程嶽打去語音電話,可他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我又撥他電話號碼,等了十幾秒鐘,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堪堪傳來。
“喂……”程嶽的聲音有些疲憊,“雨彤?”
“你能現在來我家一趟嗎?”
“現在?我還沒有下班……你要不等我下班?”
我感到有些失望,對他說算了,不用麻煩了。
和程嶽打過電話後,我跑到酒店睡了一晚。
第二天,我找人將門換成了密碼鎖,密碼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這下終於安全了吧。
可我沒有想到,噩夢竟然才剛剛開始。
程嶽在這事發生的第二晚過來我家看我,我們兩個那晚又喝了一些酒,於是自然而然地,我們上床了。
就是從那天之後,我發現我的家裡變得更加古怪。
都是一些不起眼的細節。
比如,書架上的書忽然少了一本,廚房的燈在清晨仍舊開著,魚缸裡的魚少了一條。
我快要被這些事折磨得瘋掉。
因為我根本不確定,這到底是真實發生的古怪,還是我因為粗心而忽略的細節。
當你開始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時,你會變得敏感,甚至草木皆兵。
我晚上開始失眠,只要閉上眼睛,就總是覺得有人在暗處死死盯著我。
死死盯著我——就像,就像籤售會那天,那個戴著帽子口罩的人一樣。
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我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瘋掉。
我想要搬家,可在同房東交涉之後,我又打消掉了這個念頭。
房東並不同意返還半年的房租與押金,這筆錢對於現在的我來講,的確不是一個小的數目。
更何況搬家的話,就意味著我又要重新尋找房子、繳納房租。
在短期重新找到這樣便宜安靜的房子,實在太困難了。
我走投無路,就將自己現在的處境與程嶽講了出來,本意是想讓他收留我一段時間,等我經濟狀況緩解後再搬走。
可他卻拒絕了。
我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日子繼續過下去,我開始說服自己,所有的異常只不過是我的心理作用。
懸疑小說寫得多了,人總會有些疑神疑鬼。
直到那天,發生了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因為新書的更新任務很重,我在晚上又熬了一個通宵。
那幾天我幾乎已經晝夜顛倒,清晨時分,我將稿子發到編輯郵箱中,原本是打算洗一個澡,吃點東西再補個覺。
可剛剛連上熱水器,我卻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當下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醒。
躺在床上,我身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殘存的記憶是自己去到洗手間將熱水器接通電源,之後便是一片空白。
像是喝了整夜的酒喝到斷片,恍惚之間,我朝門口望過去。
虛掩著的門留下不到兩掌的縫隙,在那縫隙之間,分明掠過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黑色的衣裳,佝僂著後背走過門前,就是幾秒鐘的事!
這人又出現了!
參加我的簽書會,在夜晚將我家玻璃砸碎的那個人,又出現了!
像是兩個齒輪陰差陽錯完整齧合在一塊。
這些散落在我日常生活中的,或大或小,無法用邏輯梳理清晰的地方,在這一刻被穿成一條完整的線。
這一切的古怪都與這個人有關!
我用盡全力爬下床,手腳並用。
走到門口時,我幾乎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將門開啟,四下望去,客廳卻空空如也。
找遍所有角落,根本見不到那人的半點痕跡。
又是一場幻覺?我是瘋了嗎?
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更恐怖的地方在於,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懷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
眼睛見到的,真實感受到的,難道都不能相信了嗎?
5
如果找不到這一切的真相,找不到能夠證明自己的證據,我覺得自己就會瘋掉。
在瞞著所有人的情況之下,我在家裡安上了監控。
而我已經沒有辦法在這間屋子繼續待下去了。
安上監控之後,我偷偷搬到了房子旁邊的酒店。
在酒店裡,我每天透過電腦觀看家中的監控錄影。
像是著了魔,我幾乎不吃不睡,就那麼熬了兩三天。
終於,在某天晚上,我看見有人緩緩打開了我家的門。
門板被輕輕推開,門口跨進一隻腳,見到這幕時,我幾乎一瞬間呆在原處,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深深的恐懼湧上我的心頭,拼命壓抑因為緊張而越發急促的呼吸,我靠近螢幕,期待那人露出他的真面目來。
這人戴著鴨舌帽,在他進門之後,隨即抬手將那帽子摘了下來。
竟然……是程嶽!
這太離譜了。
對於眼前的事實我根本無法消化,眼睛不斷湊近螢幕,我的臉幾乎已經貼在那監控畫面上,那就是程嶽……就是他沒錯!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程岳家中的門鎖密碼,而他卻能夠這樣直接開啟我的房門,並且自然而然地進入到了我的家裡,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難道在我家制造這些怪事的人是他?可那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他和那個黑衣人有什麼關係?他們倆是一夥的?
我的腦袋幾乎一團亂麻。
打碎我家玻璃的人是誰,參加我的籤售會的人是誰?那日潛入我家的人又是誰?
程嶽與這一切到底有什麼關係?
死死盯住監控畫面,我見到程嶽先是坐在沙發上,又突然起身,他在沙發旁蹲了下來,然後竟然像狗一樣沿著那沙發細細地嗅了起來。
他幾乎趴在地上匍匐向前,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他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牲口,一隻伺機而動,準備攻擊人類的牲口。
程嶽起身,然後又恢復以往的挺拔,他低頭看兩眼手機,朝門口走去。
他離開了。
我坐在電腦面前久久回不過神來,眼前的謎團越來越多,而我卻毫無頭緒。
冷靜片刻,我給程嶽打去語音電話。
他沒有接。
接連打了幾遍,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隨即,我又撥通他的電話號碼,這次他很快接聽了。
“你現在在哪?”我幾乎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就向他提問。
“我在外面等車,怎麼了?”他語氣坦然,讓我聽不出任何的心虛。
“你為什麼要偷偷去我家?”
面對我的質問,程嶽顯然有些猝不及防,他反問我道,“不是你告訴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