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曲藝

古代奇案之“絕命釘”

作者:由 歷史怪味豆 發表于 曲藝日期:2021-09-02

孤王桃花宮什麼意思

清朝同治年間,上海“弈林三友”名聞遐邇。這三友是:上海縣縣令李發枝,為官廉正,屢破奇案,百姓譽為“李青天”;滬濱名醫平希豫,醫術高明,精於太極拳,擅長推拿點穴,善治疑難雜症,人稱“平怪”;春申江畔第一圍棋高手倪克尚,舉止不拘陋俗,最喜救濟貧困,施捨乞丐,鬧得身無餘財,被人戲稱為“倪痴”。

這一天,是農曆二月十二日,三友在上海縣縣衙後屋切磋棋藝,通宵達旦。次日早晨,三友用罷早膳,李縣令送平怪、倪痴出衙。晨光悽白,衙前店鋪尚未開張。忽聞嗩吶聲、鐃鈸聲,夾雜著女人的哭喪聲隱隱自東而來。

三友駐足靜待,不一會兒,一支盛大的出殯隊伍緩緩行來。

當頭一個青年男子,容貌瘦削,披麻帶孝,連喊帶嚎,一副欲哭無淚、悲痛至極的神態。

倪痴認識他,就告訴李縣令與平怪:“這傢伙是監生楊雲清的兄弟,名叫楊玉龍,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敗家子!”

平怪眼光敏銳,先看清靈柩上的名諱,不覺詫異萬分,壓低聲音對李縣令說道:“死的是監生楊雲清。奇怪,我前天下午還替他看過病,怎麼今天一早就大出喪了?”

李縣令聽了心中一動,問道:“楊監生得的什麼病?”

“虛怯之症。”平怪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這病能拖很長日子,保養得法或許還會痊癒,不會突然暴死!”

倪痴開玩笑道:“說不定吃了你老兄的藥吃死了!”

“胡說!”平怪很認真,“我沒有開藥方。這病俗稱‘癆帛,需要調補,我囑咐他妻子多給他喝雞湯,吃甲魚羹,反正他家家財萬貫……”話未說完,忽然一陣旋風“呼呼呼”兜地刮來,捲起一蓬蓬灰塵,迷得人難睜雙眼。嗩吶聲、鐃鈸聲、哭喪聲一下子都停下了。四名抬靈柩的挑夫被旋風颳得腳步踉蹌,把持不穩,只聽“轟”地一聲,那口靈柩墜落地面!

靈柩後面轎子裡傳出驚恐的女人聲音:“出什麼事了?”

旋風隨聲又起,驀然掀開轎前白布幃簾,露出轎上女人的面目,李縣令瞥見這女人長得頗有姿色,臉上似乎並無哀慼之態。

三友退進了縣衙,讓衙役把衙門關上。

平怪說道:“楊監生的死,定有蹊蹺!”

倪痴隨口說道:“開棺驗屍!”

平怪搖搖頭,說道:“開棺驗屍,如果驗不出什麼,李大人豈不臉上無光!”

李縣令一笑,說道:“這倒無妨。死得可疑,理應開棺驗屍。”

李縣令隨即吩咐一名衙役火速前去查明楊監生的靈柩抬往何處,何時下葬。

衙役飛快出去,一會兒就回來稟報:楊監生靈柩停放在廣福寺,先做七天佛事超度亡魂,然後安葬於西門外楊家墓地。

李縣令聽罷,說道:“這就不用急於開棺了。二位現在往哪裡去?”

倪痴應道:“我是老規矩,上青雲樓喝早茶。”

平怪說道:“今天我陪你去!”

倪痴笑道:“那麼你付茶錢,省得我賒賬。”

李縣令立即摸出幾兩銀子交給倪痴,說道:“我請客。不過要麻煩二位打聽打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倪痴伸手接過銀子,笑道:“遵命!”

縣衙西邊百步之遙的青雲樓是座百年老茶館,樓下賣點心,樓上供應香茗。

平怪、倪痴漫步走到樓前,就有幾個乞丐迎著倪痴喊道:“棋王駕到,叫花子們有禮!”

倪痴笑道:“今天本王有些小錢,等會兒賞給你們!”說罷拉著平怪進了樓。

樓上正在爭吵,似乎要打架。倪痴好管閒事,急忙走上樓去。果然,只見一個粗壯漢子扭著茶老闆的衣領揮拳猛擊,茶老闆不還手,只是避擋。

平怪看出,這茶老闆避擋得非常巧妙,身上沒吃著一下重拳,卻讓人覺得已飽受拳擊之苦。

倪痴喝道:“住手!你想打死人?”

那粗壯漢子吃不準倪痴的來路,乖乖地鬆了手。

倪痴與平怪挑了兩個位子坐下,倪痴對著茶老闆大聲問道:“陳老闆!這位客人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陳老闆臉上掛著苦笑,走到倪痴面前說道:“這位客人一早喝完茶走了,剛才回來說把錢袋忘在茶桌上了。”

“是真的?”

“是真的。我當時就把錢袋收著,準備還他。他回來一找,我就把錢袋還了他。”

“那還有什麼事?”倪痴不懂了。

“唉!”陳老闆嘆了口氣,“錢袋裡只有2枚銀元、30文銅錢,他卻硬說……”“什麼硬說?”粗壯漢子兇聲凶氣走了過來,用手拎一拎捏著的錢袋,“這錢袋明明放了40枚銀元、200多文銅錢!”同治年間1枚銀元可換 1千文銅錢,可買一頭肥豬,物價的低廉遠非後人所能想像。所以相差38枚銀元實在非同小可!

倪痴仔細看了看這個銀袋,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向四周一抱拳,朗聲說道:“在座諸位都認識我倪克尚,我現在對這件事說幾句公道話,請大家明斷!”

眾茶客齊聲答應。

倪痴吩咐陳老闆:“你去拿38枚銀元、170文銅錢來!”陳老闆立即照辦。

倪痴先把38枚銀元疊整齊放入錢袋,再把170文銅錢十個十個往錢袋裡放,放完 120文就放不下了,連袋口的繩子也無法系祝倪痴笑道:“滿了,不能再裝了!這錢袋最多隻能放40枚銀元、150多文銅錢。你說你的錢袋明明放了40枚銀元、200多文銅錢,那就是說這錢袋決不是你的,請到別處找你的錢袋吧!”說罷,朝粗壯漢子做了個驅趕動身的手勢。

眾茶客看了,聽了,樂得齊聲大笑,衝著粗壯漢子喊道:“你到別處去找吧!”

粗壯漢子一臉尷尬,狼狽離去。

陳老闆從倪痴手中接過錢袋,感激不盡。

一個時辰以後,茶客漸漸稀少。倪痴拉著陳老闆走進北間內房悄聲說道:“老闆,我向你打聽一件事。”

“倪先生請講。”

“你知不知道聚奎街的楊雲清楊監生死了。”

“知道。”

“怎麼死的?”

陳老闆一怔,隨即答道:“暴病身亡!”

“什麼病?”

“聽他家男傭人阿貴說,是痰塞氣絕!”

“死在什麼時候?”

“說是前天半夜。”

倪痴點點頭,一時也想不出再問什麼。陳老闆忽然湊近倪痴耳朵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要再告訴別人!”

“我決不會亂傳,你說吧。”

“那個楊監生得了癆病,幾年沒有跟老婆同房。他老婆楊金氏正是三十如狼之年,打熬不住,就跟家裡的傭人阿貴勾搭上了。”

“這種事,你怎麼會知道?”倪痴頗感興趣。

“是阿貴自己告訴我的。他常到這兒來喝茶,跟我無話不談。有一次,拿了一支銀釵跟我換錢花。我問他銀釵是從哪兒弄來的,他叮囑我必須嚴守秘密,這銀釵是楊金氏給他的辛苦費。我問他什麼辛苦費,他說是床上伺候的辛苦費!”

倪痴不禁脫口一笑。

“別的就沒什麼了。”陳老闆打住了話頭。

倪痴取出身邊的銀子交給陳老闆說道:“麻煩了,這點銀子還我的賒賬。”

陳老闆算了算倪痴幾個月賒欠的茶錢、點心錢,最後還了倪痴20多串小錢。

倪痴與平怪出了青雲樓,見樓外等著的一幫乞丐,倪痴把20多串小錢都扔給了他們。

當天下午,李縣令邀了平怪、倪痴一起去廣福寺驗屍。倪痴得到的情報足以證實楊金氏與阿貴主僕通姦,至於如何謀殺楊監生,一驗屍便見分曉。

大隊人馬到了廣福寺,楊監生的靈柩停放在西廂房。李縣令吩咐其他人迴避,只留下平怪、倪痴、仵作、兩名心腹衙役與楊金氏、阿貴。

李縣令命令兩名衙役開啟棺蓋,由平怪協助仵作驗屍。

仵作驗得十分細心,連死屍頭上的髮辮都解散了仔細點戳。

驗屍完畢,仵作稟報道:“屍體上下只有一處傷痕,在前胸,難說是擊傷還是碰傷,但這傷勢並非致命傷。”

李縣令看看平怪,平怪點點頭,臉上一副無奈的神情。

李縣令再看死屍的臉,那臉給人一種極端痛苦掙扎的感覺,痰塞氣絕,會是這種表情嗎?

楊金氏在一旁嗚嗚哭泣不止,李縣令咐咐道:“蓋棺!回衙!”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擊打縣衙門的告狀鼓,李縣令迅速升堂訊問。

只見青雲樓的陳老闆右手抓住一個衣衫破爛的小青年跪在堂下。李縣令一拍驚堂木,喝問:“誰告狀?”

“是小人!”陳老闆叩了個頭。

“說!”

“小人抓了個小偷,他半夜裡爬進青雲樓偷錢。”

李縣令又一拍驚堂木,問道:“偷東西的,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小人姓周,沒有名字,別人都叫我‘小二混’。”

“那麼,小二混,你夜入青雲樓盜竊錢財可是事實?”

“是,是事實。”小二混戰戰兢兢。

“打二十板子,關押一月!”李縣令立即作出宣判。

小二混嚇掉了魂,語無倫次地喊道:“大、大人!孝小人願意將功贖罪!”

“嗯?”李縣令覺得好笑,就喝道,“你能建什麼功?”

“小人揭發一件兇殺案!”

“什麼?”

“就是謀、謀殺楊監生的案!”

李縣令頓時心頭怦地一跳,沉住氣,儘量把口氣說得溫和些:“好吧,你不要慌張,慢慢說,說清楚!”

“是,謝大人!”小二混叩了個頭,“大前天,也就是二月十一日,深夜,我到聚奎街楊監生家去偷東西,翻牆進了後院,看見有一間房裡點著燈。我偷偷踅過去,由窗縫朝裡一看,啊呀,可把我嚇死了!”

說到這裡,小二混變得臉色刷白,一臉驚恐。李縣令撫慰道:“不要怕,慢慢說下去!”

“我,我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床前,按住一個躺在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光著下身。那站著的男人把一根半尺多長的鐵釘刺進床上的人的撒尿的口子,又用手掌猛擊!我,我嚇得半死,連東西也不敢偷了,就逃了出來……”李縣令聽了也暗暗心驚:這謀殺太毒太下流了!這也難怪鬼使神差,讓這個小二混前來揭破真相,委實是老天有眼啊!

當即又問道:“你可認識床上被害的人?”

“面孔被那女人遮住了,看不見。”

“站著的一男一女,你可認識?”

“女的不認識。男的認識,我跟他賭過錢,他叫阿貴,是楊家的傭人。”

李縣令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問道:“那女的站在你面前,你能認出嗎?”

“能,一定能!”小二混毫不含糊。

“來!”李縣令興奮地喊道,“帶楊金氏、阿貴到縣衙受審!”

兩名衙役應聲而去。李縣令又暗中吩咐身旁的心腹衙役趕快去請平怪、倪痴來聽審。

平怪、倪痴照例在青雲樓喝早茶,一找就著。路上,衙役把小二混說的照搬給兩人聽,兩人聽了也都驚得抽一口冷氣。

到了縣衙,兩人就站在堂上一側,聽李縣令如何審案。

古代奇案之“絕命釘”

一會兒,兩名衙役把楊金氏帶到。楊監生的兄弟楊玉龍不請自來,跟在後面。

楊金氏滿面哀愁,但神色並不驚慌,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衙役讓她在小二混身旁跪下。

李縣令問兩名衙役:“阿貴呢?”

“回大人,”一名衙役答道,“阿貴服毒身亡!”

李縣令眉頭一皺,吩咐仵作趕快前去驗屍,然後命小二混將剛才的供詞再說一遍。

小二混這次說得很熟練。

李縣令始終在觀察著楊金氏的表情,見她除了驚訝、恐懼,似乎沒有陰謀敗露的崩潰感,心想這女人倒沉得住氣。

小二混說完,李縣令用手一指楊金氏,喝問一聲:“那站在床前的女人是不是她?”

小二混側過身子,朝楊金氏仔細一看,斷然說道:“就是她!”

“是我?”楊金氏顯得驚慌而詫異,“我要害死誰?”

“大膽刁婦!”李縣令再也沉不住氣,狠狠一拍驚堂木,怒斥道,“你與傭人阿貴主僕通姦,合謀殺害親夫,手段毒辣絕頂,還不從實招來!”

這時,楊玉龍突然躥上堂來,狠狠揍了楊金氏一記耳光,怒吼道:“阿貴已經畏罪自殺,你這賤人還不快招!”

李縣令一見亂了套,喝道:“退下去!本縣自會秉公斷案!”

楊玉龍哭喊著:“哥,你死得好慘啊!”退到了原處。平怪冷眼看了看他。

楊金氏彷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低著頭,眼淚直往下滴落。

“不動大刑,諒你不招。來人,大刑伺候!”李縣令以掌擊案。

楊金氏失魂落魄般抬起頭來,呆呆地盯著李縣令,口中喃喃說道:“我沒有殺夫……”平怪似有所悟,走到李縣令身邊,附耳低語:“大人,我看這女人現在神經有些失常,再審下去可能會發瘋,那事情就麻煩了,不如改日再審。”

平怪話音雖低,奇怪的是堂上堂下的人誰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縣令立即明白,平怪發現了什麼破綻,所以找了個藉口讓自己下臺,便順水推舟道:“本縣今日還有要事,這案子真相已明,改日再審也無妨。來人,將楊金氏、小二混押入牢房。”

回到後衙,李縣令與平怪坐下,不見了倪痴,李縣令問平怪:“克尚呢?”

“他出去找幾個朋友了。”平怪說道,“他跟丐幫很有交情,小二混既是乞丐,那麼一舉一動俱在丐幫監視之中。他要去查查小二混說的是不是真情。”

李縣令又問:“你剛才說楊金氏快要發瘋,肯定是個藉口,你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平怪正要回答,仵作進來回稟:阿貴確係服毒身亡。李縣令又命仵作帶四名衙役再到廣福寺去開棺驗屍。

見仵作走了,平怪才說道:“我擔心大人再審下去或許會屈打成招,所以趕快阻止。”

“你認為楊金氏不曾害死親夫?”

“不,還不能肯定。不過,楊金氏給我的印象是個懦弱的女子,似乎不會採用這樣陰毒殘忍的手段謀殺親夫。相反,我冷眼旁觀,總覺得小二混與楊玉龍像在演戲。還有,楊玉龍怎麼知道阿貴是‘畏罪自殺’呢?”

李縣令聽了,仔細一想,也覺得平怪說的不無道理,就站起身來說道:“等一下再研究吧,我到廚房去吩咐他們燒幾個好菜,準備一壺好酒,我們邊吃邊談。”

過了不久,仵作回來稟報:從楊監生屍體下腹取出半尺多長一根鐵釘,鐵釘確實是從尿道口刺入的!”

李縣令看了看仵作呈上的鐵釘,就吩咐衙役交給刑事房備案。

酒茶備齊,李縣令招呼平怪動筷,忽然一人推門進來,說道:“就不等我來嗎?”正是倪痴,他笑嘻嘻自己入座,繼續說道:“我打聽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情況!我們都中了圈套!”

李縣令驚問:“你說什麼?”

倪痴一拍桌子道:“小二混這混蛋騙了我們,他搞的是假揭發!”

李縣令和平怪不約而同,放下了筷子。

倪痴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小二混揭發楊家兇殺案的事聳人聽聞,此刻全上海城早已傳播得沸沸揚揚,簡直是無人不知。可是我剛才與幾位丐幫兄弟說起這件事,他們卻笑得合不攏口。我問他們為什麼笑,他們找來了七八個小乞丐,讓我自己問這批小乞丐。李大人,你猜二月十一日深夜小二混真的是在幹什麼?”

李縣令一怔,說道:“他不是翻牆進入楊監生家後院偷竊,覷見了兇殺案了嗎?”

“不是!”倪痴哈哈一笑,“那天,小二混和這批小乞丐聚在城西周家廢祠堂裡賭錢,從日落一直鬧到雞鳴,從未離開祠堂半步,外面不停地下著雨,小二混連撒尿都撒在祠堂牆角,他哪裡去過楊家後院!再說城西周家廢祠堂與城東聚奎街相隔好一段路,小二混即使奔一個來回,也至少半個多時辰,瞞不過這批小乞丐的眼睛。我看,等一下把小二混從牢裡提出來,打幾十板子,不怕他不招實情。”

平怪笑道:“小二混不會輕易招出實情,他會說自己與阿貴有仇,所以編了個故事來陷害他。至於鐵釘的事,他會說這是碰巧說中!”

李縣令聽了點頭同意。

三友邊喝邊談,平怪想出了一個偵破奇案、擒拿真兇的辦法,李縣令和倪痴聽了同時擊掌稱妙!

暮色籠罩上海城,明月圓如銀盤懸在空中,月色溶溶瀉落在大街小巷,寒風越刮越緊。縣衙門東側的一家店鋪屋簷下隱匿著五個人:平怪和四名強悍機敏穿著便衣的衙役。

縣衙的大門打開了,小二混走了出來,哭喪般的臉一下子漾起了笑意。李縣令剛才把他從監牢裡提出來,訓斥了幾句就釋放了他。小二混向兩邊看看,街上行人稀少沒有什麼異樣,就一扭身往西揚長而去。

平怪嚴密監視小二混,看他去向什麼人領酬金。小二混演了這麼精彩的誣告戲,酬金肯定不是小數目。

小二混走著走著,到了青雲樓,一搖三晃就走了進去。

一會兒青雲樓打烊了,茶客一個個走了出來,青雲樓的燈火也一盞盞熄滅,小二混沒有出來。

平怪和四名衙役等了一個時辰,小二混仍然沒有出來,這時青雲樓只有樓上北間內房的燈火還亮著。

忽然,一個行人走到青雲樓門前停了下來,平怪一看,是楊玉龍!

楊玉龍輕輕敲門,店小二打開了一條門縫,楊玉龍急不可待地擠了進去,門又關上了。平怪暗暗冷笑,楊玉龍想必是給小二混付酬金來了!楊監生一死,楊金氏又犯了謀殺親夫的死罪,他倆沒有後裔,萬貫家財當然由楊玉龍一人繼承,楊玉龍肯給小二混多少錢呢?

又等了一個時辰,街上行人全無,家家戶戶早已進入夢鄉,平怪和四名衙役還在耐心地等著。

青雲樓的門輕輕開了,店小二探頭出來向外一望,縮了回去,隨即就踱出來一個人,衣袋裡鼓鼓的像是裝了不少錢,不是小二混還能是誰?小二混似乎醉意正濃,腳步踉蹌往右一個轉彎,朝西走去。

平怪正要命兩名衙役跟蹤,忽然青雲樓的門又開了,又出來一個人,此人帽沿壓得很低,遮住了臉,頭又低著,平怪認不出他是誰,只能判斷出他不是楊玉龍。

這人也向右一個轉彎朝西走去,似乎要跟蹤小二混。

平怪和兩名衙役也起身跟蹤,留下兩名衙役繼續監視青雲樓。

小二混一直往西走,看來又要到周家廢祠堂賭錢去了。走到樹蔭濃蔽房舍稀少處,小二混得意忘形,哼起了皮黃戲:“孤王酒醉挑花宮,韓素梅生來好……”突然後腦勺猛遭一擊!

平怪沒有料到跟蹤小二混的傢伙會突然行兇,一看他一掌把小二混擊倒,立即意識到這是“滅口”的陰謀,忙喊:“抓住他!”

兇手回頭一看,見有三條壯漢追上來,便拔腳往前飛逃!

平怪命兩名衙役追拿兇手,自己蹲下檢視小二混的傷勢,一檢視不由大吃一驚:兇手一掌擊碎了小二混的後腦骨,小二混已經斷了氣!

兇手功夫不錯,不一會兒便甩掉了追來的兩名衙役。

夜風颳得樹枝嗖嗖尖叫,兇手轉身向北奔了大約半里路,又折向東面往回奔,漸漸青雲樓在望,樓上北間內房的燈火已經熄滅。

兇手迅速趨近青雲樓,縱身一躍躍上了房簷,正是北間內房的窗外。窗隙開了一條縫,兇手一把推開窗,縱身跳入!雙腳剛一落地,耳邊聽到一聲斷喝:“著!”右膝蓋被人踢中,頓時痛入骨髓,跌翻在地,還來不及喊話,身子已被人綁了起來。

有人喊道:“點燈!”

燈亮了。燈光照耀著五個人:地上被綁著的茶樓陳老闆和平怪、兩名衙役以及被綁在椅背上嘴裡塞了毛巾的楊玉龍。

陳老闆痛得不住地呻吟。平怪對他冷冷一笑,說道:“陳老闆,你一掌擊斃小二混,功夫真厲害!不過,你的身手不凡,我昨天喝早茶的時候已經看出來了!”

李縣令連夜升堂審訊,大堂上火炬熊熊,兩旁站立的眾衙役個個怒眉瞪目,地上堆放著各種刑具。

跪在堂下的楊玉龍早已嚇得喪魂落魄,陳老闆也是一臉死灰。

無須動刑,自知難以隱瞞的楊玉龍和陳老闆乖乖地招供了作案的全盤過程。

楊玉龍自與兄長楊監生分家後,整天吃喝嫖賭,很快把財產全部蕩盡,向楊監生借錢,楊監生開始還借給他,次數多了,楊監生就不理他了。

楊玉龍懷恨在心,就想謀奪楊監生的財產,孤掌難鳴,請誰幫忙呢?他想到了青雲樓的陳老闆。他是青雲樓的常客,跟陳老闆很熟,暗暗跟陳老闆一談,陳老闆先是不答應,後來聽到能分得楊監生的一半財產,大約有 1千多兩銀子,陳老闆就答應了。

於是兩人作了十分周密的佈署。陳老闆身懷武藝,平時深藏不露,無人知曉,他就在二月十一日深夜,冒雨潛入楊監生家後院。見楊監生在燈下讀書,他就破窗而入,往楊監生前胸擊了一掌。這一掌擊得有分寸,只昏不死,然後褪去楊監生下衣,用鐵釘釘死了楊監生,又替他穿好下衣,躍窗而出。

接著,二月十三日上午,陳老闆知道李縣令的棋友倪痴必來青雲樓喝茶,就編造了一個阿貴與楊金氏通姦的故事哄騙倪痴,估計倪痴會向李縣令彙報,這樣,李縣令就會作出主僕通姦謀死親夫的錯誤判斷。但是,陳老闆萬萬沒有料到,這天早晨會發生一名茶客向他敲詐的事,竟讓平怪看出他身懷不凡的武藝。

李縣令果然中計,親往廣福寺開棺驗屍,一無所獲,羞愧而回。楊玉龍、陳老闆就重金收買小乞丐小二混,教會他一番話語,讓他明天在縣衙“將功贖罪”,進行揭發。為防阿貴與楊金氏的口供對不攏而使李縣令生疑,就索性當天深夜再由陳老闆潛入楊監生家,用刀子威逼阿貴服下毒藥,製造“畏罪自殺”的現象。

二月十四日一早,陳老闆以抓住小偷為名,將小二混帶到了李縣令面前。小二混的揭發使李縣令深信不疑,但也萬萬沒有料到,平怪產生疑心而讓倪痴透過丐幫的關係調查小二混。

倪痴一調查,就使李縣令與平怪對案件有了全新的看法。

楊玉龍與陳老闆還矇在鼓裡,以為只要再除掉小二混,這事就算徹底辦成再也不會被戳穿了。陳老闆一掌擊斃小二混後,見有三條壯漢追來,還以為是巧遇,直到返回青雲樓,被平怪一腳踢翻,身遭捆綁,又見楊玉龍也被抓,才知道陰謀最終敗露,一心害人,到頭來還是害了自己!

案情大白。李縣令判楊玉龍、陳老闆死刑,楊金氏無罪釋放。後來楊金氏把家產全部捐給了附近的一座尼姑庵,自己就在這尼姑庵中削髮為尼度過了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