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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水上的字,濟慈讓很多人難以忘懷!

作者:由 就至今不會 發表于 易卦日期:2022-05-19

希臘古甕是陶瓷嗎

【濟慈臨終時,要求把這句話刻在他的墓碑上: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writ in water。墓碑上沒有名字。濟慈為什麼會想到要把這句話刻在墓碑上,作為他短短一生的總結,是文學界討論的謎團。】

寫在水上的字,濟慈讓很多人難以忘懷!

此趟羅馬之行,基本上是由老爸帶領我們進行的一次掃墓活動。

我們這次就住在西班牙臺階的旁邊。臺階的另一端,便是濟慈和雪萊的故居。1821年,英國詩人濟慈患病後在此休養,並最終在這所房子裡去世。

我和銘基上次已經來過這裡,而老爸是第一次。他在這所老房子裡流連許久,一件一件物品都細細瀏覽。他還把自己翻譯的《濟慈書信集》送給這裡,管理故居的年輕女生非常驚喜,連聲說要把這本書放在房間裡的書架上。

在房子裡看到展出的濟慈的一小縷頭髮,細軟光潤,有金色光澤,令人想到他死時只得25歲。天才早逝,觀者唏噓。

其實故居的傢俱已經大多被燒掉了。濟慈患的是肺結核(幾乎是典型的“詩人病”,《紅樓夢》裡的黛玉也死於此病),當時的英國醫生認為不會傳染,而義大利醫學界卻持相反意見,於是在他死後,房間裡的所有傢俱都被燒得乾乾淨淨,一件不留。

短短一年以後,同樣被燒掉的還有雪萊的遺體。雪萊溺水而亡,屍體的臉,手以及沒有衣服保護的地方都已被魚吃掉,無法辨認。他的朋友屈勞尼從其中一具身材瘦長的屍體的口袋裡,發現了一本濟慈詩集,從而斷定這就是雪萊。

屈勞尼、拜倫和亨特在海岸火化了雪萊的遺體。我在濟慈-雪萊故居的房間裡看到一張反映當時情形的畫,觀之令人心驚。就像古希臘史詩《伊利亞特》描寫的赫克托爾火葬時一樣,三人向火中投入香料,油和鹽,還倒入了大量的酒。雪萊的心臟特別大,燒了三個小時還沒有燒燬,屈勞尼迅速衝入火中將它搶出,幾乎被燒成重傷。

雪萊死時,不到三十歲。

兩人都是英國人,都是英年早逝,也都葬在羅馬的同一個墓地。他死前尚在閱讀他的詩集。他們曾經住在同一幢房子。這房子如今在二人的文采光華照耀下,令八方遊客慕名而來。

歷史在這裡匯合。然而終究是太沉重了。

看完故居,我們去墓地。

這個墓地被稱為“新教徒墓地”。自1738年以來,非羅馬教教派的教徒都被葬在這裡。因此在此地長眠的,幾乎都是外國人。

寫在水上的字,濟慈讓很多人難以忘懷!

墓地在一座神秘的大理石金字塔下。這滿目淒涼的埃及金字塔,孤獨地矗立在這座義大利城市中,與兩旁已成斷壁殘垣的奧雷連城牆連在一起,看上去似乎剛剛從錯亂的時空中走出。事實上它是一位也許喜愛埃及文化的羅馬紳士的墳墓。我們對這位紳士的生平不甚瞭解, 他能為世人所知,完全是因為他這特別的墳墓。

然而這座金字塔將永遠被所有使用英語的人所珍視,只因它下面那片灑滿陽光的綠色斜坡。

黃昏來臨,陽光散去之際,金字塔的陰影漸漸投射到了一個人的墓上。他就是約翰·濟慈。

濟慈死前曾要求他的朋友舍溫去看看他死後即將埋葬的地方。舍溫回來以後對他說:那是個很美的地方,羊在吃草,雛菊在開放。濟慈聽了之後很高興。這位一生都在追求美的詩人曾說過,他認為一生中所享受過的最大快樂就是看到花的生長。還有一次,對早逝已有預感的他躺在床上喃喃地說:我感覺到鮮花在我的身上生長。

雪萊在提到這座墓地的時候說:我想到人死後能夠葬在這麼美的地方,不禁使人迷戀上了死亡。一語成讖,他後來真的就長眠於此地。

濟慈臨終時,要求把這句話刻在他的墓碑上:這裡長眠著一個名字寫在水上的人 (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

墓碑上沒有他的名字。

至於濟慈為什麼會想到要把這句話刻在墓碑上,作為他短短一生的總結,是文學界長久討論的謎團。老爸在實地探訪之後,覺得他住所旁邊,西班牙臺階下的那座船形噴泉,大約是他的靈感之源。那時他患病臥床,每天聽著樓下噴泉的潺潺水聲,想到自己生命的短暫,如同流水一般,來時寂寂,走時匆匆,轉眼便不見蹤跡。詩人風骨,清貧一生,生前默默無聞,死後才漸漸成名。

我想起張愛玲的一本名為《流言》的文集,英文名就是“Written onwater”, 張愛玲曾解釋說:流言就是水上寫的字……是說它不持久,又是說希望它像謠言傳得一樣快……

羅馬是個崇敬死者,講究安葬之地的城市。這裡的教皇和皇帝們都長眠在豪華尊貴的墓室之中,並一直享受到定期的維護。相比起來,對於像濟慈這樣一個偉大的詩人來說,他的墓地是顯得有點寒酸了。然而形式的微薄永遠掩蓋不了其深深掩埋的偉大內涵。長久以來,濟慈的墓前也永遠少不了世界各地崇拜者虔誠追隨的腳步。

在門口的留言簿留言時,老爸先寫下的是英文。看門的美國老頭一看就說:寫的是英文?可不可以也寫你們自己國家的文字?我們這裡很少有東方人來訪。

老爸於是又鄭重地寫下四個中文字:難忘濟慈。

從出地鐵站到墓地,一路都飄著小雨。我們三人都沒有帶傘,在水汽氤氳中前行。到達墓地,轉過左角的小門,看到不遠處濟慈墓碑的那一剎那,天忽然放晴了。一縷陽光穿過樹枝斜斜照在那象牙白的墓碑上,我心裡默唸:濟慈,我們來看你了。

老爸走在前面,步伐沉穩。看不見他的表情,我想他心中一定是百感交集。當年他碩士論文的主題就是濟慈。這麼多年的濟慈研究和作品翻譯,如今終於來到詩人靈魂安息之地。大師,你若地下有知,會高興的吧?地球的另一端,也有你的追隨者。他萬里迢迢,飄揚過海來看你。

濟慈生而清貧,死後卻養活了無數人。每一年在世界各地,有多少人以他為題寫本科,碩士,博士論文?有多少人發表關於他作品的研究?有多少人在翻譯他的作品?有多少出版社將他的作品集一版再版?恐怕數也數不清罷。

在他的墓前,有人留下鮮花,信件,也有人在墓後放上一個古甕,甕上寫著他《希臘古甕頌》裡的著名詩句:Beautyis truth, truth beauty。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老爸說那甕裡也許是美酒。

墓碑旁有一隻貓久坐不走。不怕人,神態慵懶。我們中國人的“感應”、“靈異”觀念又犯了,暗暗猜測這貓為什麼偏偏在濟慈的墓邊停留。老爸甚至說難道是濟慈死前在拿波里魚吃得太多?後來還是看門的老人一語中的,他說貓是很聰明的動物,濟慈的墓前造訪者最多,那麼貓得到食物的可能性也最大。這才恍然大悟。看來我們都不如貓聰明。

寫在水上的字,濟慈讓很多人難以忘懷!

緊挨著濟慈的是他好友舍溫的墓。墓碑上用了很動情的一個描述:“Devotedfriend and death-bed companion of John Keats whom he lived to see numberedamong the immortal poets of England”。的確,所有熱愛濟慈的人都應向舍溫先生致以最高的敬意。身為畫家的他,一路陪著好友濟慈從倫敦來到羅馬,送湯送藥,陪侍在側。濟慈最終死在他的懷裡。舍溫活到八十多歲,親眼目睹了濟慈的作品為大眾認可,躋身英國乃至世界最偉大詩人行列的全部過程。他死前要求將他的遺體葬在羅馬的這片墓園,葬在他親愛的好友濟慈的身邊。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濟慈是幸運的。

我們只帶來小小一束雛菊,便插在兩人墓前中間的花瓶中,算是送給他們兩人的。之後便由老爸帶領,向他們的墓碑分別鞠躬。然後離開。

大師,我願為你的墓誌銘提供另一種解釋。你的作品和你的名字,並不會隨水流逝,而是天下所有有水流到達的地方,都會傳誦著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