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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作者:由 新週刊 發表于 易卦日期:2022-08-05

乞討英文怎麼寫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偽裝乞丐”中流傳著這樣的江湖秘籍:繁華路段錢好賺、情侶臉面最好纏、失學傷殘遭人憐愛、巧妙經營錢自來......他們賺錢的方法可能比你多多了。

當都市白領還在為工資和首付賣命的時候,有些人早已蓋上小洋房、存起小金礦。

當你在早高峰的體育西路擠了三次還沒有擠上地鐵,或是在西二旗雙腳懸空的時候,有的人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卸下行裝,開車回家。

他們是路邊最不起眼的乞丐,或者還有一個名字——隱形富豪。

最近,湖北襄陽警方成功打掉一個家族式詐騙乞討團伙,他們不僅沒有患病者,甚至家中還在建三層別墅。

類似的讓人感到不適的新聞遍佈全球各地:迪拜乞丐月收入高達47萬元;孟買街頭有一個

“百萬富翁乞丐”

群體,採訪中一位乞丐自述晚8點到凌晨3點開始工作,好的時候一天能賺1000-1500盧比(約合人民幣90-135元),此外家裡的房子還在出租,每月收租8000盧比,資產大約有8億盧比。

別懷疑,勤勤懇懇如同老黃牛一樣的你,到底還是活得不如乞丐。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印度乞丐富翁榜前兩名 / humornation。com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我走過最多的路,就是乞丐的套路

一千個乞丐,有一千種乞討的方式,永遠不要試圖猜測街邊的乞丐到底有幾副面孔。

如果有人能堅持守在一個乞丐身旁超過5小時,那他可能會依據真實經歷撰寫一本江湖失傳多年的《乞丐的自我修養》。

比如屢次被媒體曝光的“假孕婦”。

街頭看到的“孕婦乞丐”通常會在身邊豎起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要麼老公去世要麼被人拋棄的悲慘經歷,來喚起過路人的同情。然而她們挺著的大肚子,可能是從宮鬥劇裡學來的同款假肚子。

稍不留神,孩子沒掉,肚子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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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貴陽出現了一位20歲左右,穿著樸素,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孕婦乞丐。

她稱自己是一名老師,丈夫生病住院需要大筆費用。在她面前的紙上寫滿了英文,還有展開的教師資格證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但經過民警調查,不光她懷孕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教師資格證更是在火車站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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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女性騙子乞丐最擅長假扮孕婦,那麼

男性騙子則一大半都在學習偽裝殘疾。

這類“殘疾乞丐”有一些會偽裝腿腳不便,半跪或趴在地上乞討,他們衣著殘破,露出傷痕累累的四肢,如果是寒冷的冬天,他們瑟縮在角落的模樣往往讓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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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造殘疾證假冒聾啞人在廣西南寧火車站向旅客討錢/搜狐新聞

還有一部分會偽裝成聽障、視障人群,拿著殘疾證在餐館、地鐵上四處遊蕩,遇見年輕的情侶、學生就站在他們的身邊不給錢就不走。

如果你藉口沒有零錢,他們可能還會貼心地拿出微信二維碼方便你掃碼捐款,讓人不禁回憶起被導購支配的恐懼。

當這類騙局被拆穿,原本匍匐在地的殘疾乞丐都會迅速站起來健步如飛奪命而走,上演一出現場版的大變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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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路人拆穿的“瘸腿乞丐”

除此之外,騙子乞丐常用的招數還有在街邊哭嚎與家人失散、放上親人的遺像或車禍慘照扮演假孤兒等等,裝備齊全的還會帶上音箱奏響哀樂,淒涼的音樂讓原本不怎麼精湛的演技也瞬間變得自然了起來。

“偽裝乞丐”中流傳著這樣的江湖秘籍——

繁華路段錢好賺、情侶臉面最好纏、失學傷殘遭人憐愛、巧妙經營錢自來。

於是火車站、商場門口成為了乞丐的聚集地,年輕情侶也成為了第一狙擊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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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依靠行騙,

乞丐的工作也有獨特的技巧和組

織模式。

乞丐的江湖裡沒有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但往往有著幫主和“九袋長老”的存在,金庸筆下的丐幫江湖,看來真的有據可查。

沒有親緣關係的乞丐們,在行乞的過程中組成了一個管理嚴密、幫規細緻的團體,在統一的領導之下劃分地盤、調節矛盾。

2018年,溫州蒼南一夥“乞丐團伙”落網,與普遍在大街上討要錢財的乞丐不同,這夥“丐幫”別出心裁地將地方風俗與乞討結合在了一起,專門在紅白喜事上出現,纏著人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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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南縣公安局抓獲一名“乞討團伙”女性成員。蒼南警方供圖 / 新京報

據新京報報道,某家要辦婚禮之前,如果被“幫主”看中了,該戶人家的門上就會出現紅色的“丐幫賀帖”,表示“立地盤,劃山頭”,讓其他人不敢上門乞討。

身為“丐幫幫主”的行乞團伙領頭人,可能不太瞧得上吃吃喝喝的老好人洪七公,他的內心早已叛逃到組織更嚴密、教主一人獨大的日月神教。

他以任我行自稱,在團伙內組織分工,充分利用人才資源展開分組乞討,實現收益最大化。對於沒有完成乞討KPI或是私藏乞討紅包的“員工”,還會依據“幫規”進行辱罵和毆打。

隨著丐幫做大做強,他們還會走出國門,開展跨國業務。

騰訊評論曾報道過中國乞討團伙遠赴馬來西亞行乞的案例。他們往往選擇多華人的地區,利用華人對同胞的憐憫之情來進行乞討。而其中不少乞丐從小就被打傷致殘,在威逼利誘之下成為了職業乞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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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早市出現的殘疾人乞丐/騰訊評論

跨國乞討往往獲利頗高,扣除簽證費、機票食宿費用以及給上級的提成,職業乞丐們還能“小賺一筆”。

世界是一個村,全球化的概念有些乞丐都比我們知道的早。

也正是由於這些職業乞丐組織的出現,人口販賣、打傷致殘製造乞丐的現象愈發嚴重,在嚴密的組織機構和暴力威懾之下,“底層乞丐”們無路可退。

除了以暴力劃定權力的丐幫,也有類似於同鄉會的乞丐互助團體的產生。來自同一個地區的乞丐往往會在異地他鄉互幫互助,他們可能扮演殘障父子、母女等搭配行乞,這樣的悲劇二人組往往能達成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乞丐的江湖,歸根結底還是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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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東成西就》中的丐幫少幫主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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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與“網紅”,可能只有一步之遙

網際網路時代,閃爍的聚光燈可以打在妝容精緻的網紅博主臉上,也同樣可以打在身無寸縷、饔飧不繼的乞丐身上。

2007年,一位被稱作“史上最牛流浪漢”的乞丐夏海波被多家媒體採訪。

與印象中的乞丐不同,他學識淵博,曾經是湖北重點高中天門中學的學子,被視作“北大清華的苗子”,卻因為身患風溼病而不得不休學四處借債治病。

他揹著一塊寫著“要飯beg life”的牌子在街頭乞討,這塊中英結合、字型別緻的乞丐牌,也像小學課文中巴黎街頭那塊寫著“春天來了,可我什麼都看不見”的牌子一樣,吸引著路人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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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報道之後,夏海波還將報道自己的報紙擺在身旁,印刷了介紹自己是“史上最牛乞丐”的名片,上面寫著自己的QQ、部落格,並開始在部落格上更新《乞討日記》,還最終出了書。

在自媒體尚不發達的時代,他早已有了敏銳的網感。

然而那些讚歎、驚奇、惋惜似乎也只是一瞬,2017年,雙股骨頭壞死的夏海波與妻子和兒子再現廣州街頭擺攤賣書,卻收入寥寥。

2018年,身懷二胎的妻子為了籌措醫藥費和生活費,在武漢的街頭“賣胎救家”,艱難境況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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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搜狐新聞

在夏海波的部落格裡,他曾寫道

,“這是一種以尊嚴為代價換取的生活,是一種抵消人格的生存方式”。

十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在重拾被生活吞噬的尊嚴,試圖與卑微的乞討生活做切割,成為真正靠文字養活自己的人。

但當現實的重擔迎面砸下來,命運給出的答案卻是想要有尊嚴、有體面,生計就無法維持。

2010年2月23日,天涯論壇的一篇帖子——《秒殺宇內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帥到刺瞎你的狗眼!求親們人肉詳細資料》,讓一個被稱為“犀利哥”的乞丐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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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渣畫素的時代,犀利哥憑藉一身混搭風、狂放不羈的眼神、一張高階臉和雜亂卻茂密的秀髮,成為了

第一代網紅流浪漢。

彼時“飯圈”的概念還沒有隨著一代代流量的崛起而家喻戶曉,天涯論壇的網友卻已經可以熟練地運用飯圈用語來讚美這個看上去很有故事的滄桑男人了。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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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哥原名程國榮,江西人,早年去寧波打工卻因遭受打擊而精神失常,成為了流浪漢。獲得媒體關注後,犀利哥的家人前往寧波將他帶回了家,而此時他的妻子已經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只留下一對兒女。

憑藉極高的關注度和名氣,犀利哥被不少品牌“相中”,曾有品牌提出和犀利哥合作出品“犀利哥男裝”,由他擔任代言人,最終卻只是藉著犀利哥的噱頭,找了一個與其有幾分相似的男模走秀。

媒體的關注並沒有給犀利哥一家帶來太大的變化。

他的精神狀態仍然時好時壞,照顧孩子的負擔落在了弟弟的肩上,但在很多報道中弟弟也成為了利用犀利哥的名氣四處圈錢的人。

在採訪中,犀利哥的弟弟稱,

哥哥成為網紅“對實際生活一點意義都沒有,還把我的名聲都搞臭了”。

雖然接受了精神病院的一期治療,犀利哥的精神仍然不夠穩定。在家裡呆了一段時間後,他又離家去流浪。在弟弟的眼裡,流浪的哥哥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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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偶然在路上碰見犀利哥的合影照片

莫泊桑在短篇小說《一個乞丐》裡寫道:

“他們說他傻了,其實他是看穿這個世道了。”

也許選擇流浪的犀利哥真的早已看穿被鄙棄的命運,看穿異類不如野獸的現實。

當聚光燈又轉向了姿態各異的人生,重新回到陰暗角落的犀利哥,也漸漸成為了一段早已過時的網際網路記憶,

“他儘管生活在人群中,卻跟林中野獸一樣,一個人也不認識,一個人也不愛,在那些鄉下人中間只引起他們一種冷酷的輕蔑和無可奈何的反感。”

乞丐與尊嚴,始終是兩個相悖的概念,曾經幾乎全村行乞的“乞丐村”甘肅岷縣小寨村,也不再“盛產”裝病乞討的職業乞丐。

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曾在校報上發表名為《致全鄉中小學生的一封信———別跪了,小寨人,站起來》的文章,多年之後,這個村子真的站了起來。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甘肅岷縣小寨村。圖/新華網

擺脫了乞丐、騙子的名頭,身心健全的他們仍然可以有尊嚴地生活。

像無數被命運陰差陽錯賦予了過多意義的無名氏一樣,繼續做那個最不起眼的苦命人。

當你同情乞丐的時候,他也在同情你

但對真正悽慘的人而言,尊嚴或許也早已被埋在生存的腳下,只剩“活著”兩個大字冰冷刺目地橫掛胸前。

在江湖騙術層出不窮,難以辨別乞丐真偽的情況之下,要不要給錢,幾乎成了一個純粹的道德觀的問題。

給錢還是不給錢,這是一個問題

純粹的利他主義者可能沒有那麼多糾結,他人的快樂和福利就是目的,給錢。

利己主義者就會麻煩一點了,考慮到有可能受騙,他們可能會因為給乞丐錢損害了自己的經濟利益而不給,也有可能會因為在救助他人時獲得了內心的平靜,以此為動力而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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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還是不給,這是一個問題

但如果考慮到後果,這可能不僅僅是個人的選擇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如果我們的初衷是良善的,卻助長了那些與我們的願望背道而馳的後果,會如何呢?

BBC報道,2016年,根據倫敦無家可歸者慈善研究機構的預估,

給,擔心“所託非人”;不給,又良心不安。

國內某義工組織在幫扶過程中發現,大多數還是20歲出頭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由於低學歷又找不到高工資的工作,又嫌體力勞動辛苦,寧願飢一頓飽一頓也要享受“自由”。

英國獨立報報道稱,一家為流浪者提供臨時住所的機構表示,相比於給現金,給他們一些食物、毯子等等會更有幫助。但也有另一家慈善機構負責人認為,給現金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因為這能真正讓他們用金錢去滿足自己生存的需要。

各種觀點影響之下,要不要給乞丐錢,給乞丐實用的物資還是直接的金錢,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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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80%的無家可歸者用乞討的錢來購買毒品。

我們產生了一種“共同體”的想象,如同海明威的“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在五元錢裡,也能生出一種同舟共濟的情懷來。

但我們不得不承認的現實是,某種程度上這個共同體確實是想象的,個人命運之外的共同命運,渺茫得容納不進現實的光輝。

在追求一個合理的、統一的善良的意志之後,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後的歸宿可能還是——

在幫扶弱者的過程中,我們無意地營造了一種善意的詩意浪漫。

“別想那麼多,想給就給,不想給走人。”

騰訊評論《中國“被弄殘”乞丐馬來西亞行乞,惡劣團伙豈能一直打不掉》

新京報《溫州蒼南“乞討團伙”覆滅記》

搜狐新聞《90後姑娘和網紅乞丐私奔,為救丈夫跪街頭賣胎兒引發爭議》

作者 | 李菁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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