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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作者:由 北青網 發表于 易卦日期:2022-12-15

化學昇華法原理是什麼

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西周·虢叔旅鍾

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南宋·龍泉窯琮式瓶(區域性)

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白明 《墟像·卷軸》 (區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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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 《五經萃室》匾及《五經萃室記》炕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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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玉壺冰琴 清·石濤 《搜盡奇峰圖》(區域性)

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明·文徵明 行書《陋室銘》軸

窺看皇帝的書房:差生文具多?

清·仿哥釉筆山

◎林淼

展覽:照見天地心——中國書房的意與象

展期:2022年8月30日-10月23日

地點:故宮博物院午門展廳

如果拆解概念,書與房都有自己的物質實體。書承載著可以不斷昇華、浩瀚無限的精神世界;房,似乎不必多說,它是一個實在的有限空間,這個空間存在於實在的有限土地之上。而土地與空間,是歷朝歷代政治經濟問題中的核心命題。給無限以限定,給精神以寄託——書房的結合充滿了張力。在當代讀書人踏入“照見天地心”的展覽空間時,在極盡耳目之娛的同時,或許也會本能地意識到,“理想”與“現實”的差距,竟如此“觸目驚心”。

書房質感

房中何止天地心

“照見天地心”有一種撲面而來的質感。“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儘管故宮午門的大多數展覽都會利用黑暗與燈光的反差,但當“照見天地心”在追光之外將牆體制成石壁效果,讓人不由想到桃花源的入口——在讀書人的世界裡,書房本身也包含著一重桃源意象。進入展覽空間,前則“五經萃室”,後則“魯壁”“壁星”;兩者之間為一獨立展櫃,內陳當代藝術家徐冰作品《文字的尊嚴》。宇宙天地、傳統經典構成的精神內涵,與藝術家從文化字元中抽離出的形式意義相交織,組成古與今、內與外的關聯情境。來自古代的屏風與牌匾,今人精心排印的活字版印製書籍,模擬古意的天文展板,以不同的物質媒材,賦予情境以特殊的質感。

這樣的展覽開頭,奠定了展覽本身的形式基調,並一以貫之。諸如此類的古今互動、內容形式的互文,在展覽中比比皆是。從這一意義上來講,“照見天地心”在形式質感上,實現了展覽作為文藝作品的一種重要特質:關閉唯一解釋的通道,而打開了多維體驗、豐富朦朧的空間。

情境感,是“照見天地心”展覽另一項突出的特色。一方面,展覽的核心物件“書房”,本身便屬空間,其因空間的存在而成立。空間的表現是必須的。另一方面,和大多數歷史類展覽不同,“照見天地心”並非以時間為軸展開線性敘事。從展覽的三個單元名“委懷琴書”“正誼明道”“結契霜雪”可知,其立意點更多在於讀書人不同的側面。“委懷琴書”落腳於書房中的活動,“正誼明道”展現“修齊治平”的理想關懷,“結契霜雪”突出由書而成的浩然氣節。單元之間在整體上既是平行的,同時又隱含著遞進與昇華的關係。這樣的展線安排也讓“情境感”顯得更為必要。展覽對情境感的強調,使得文物不再是孤立的個體,而在一定的區域性空間中呈現出較強的整體性、關聯性乃至互動性。展覽情境感的形成和塑造,進一步強化了因古今展品交融而產生的化學反應,製造出更為濃烈的獨特質感。

在打破時間線索的展覽敘事中,如何合理化情境空間中一組展品或多組展品的“共時性”,這是歷史類展覽中的常見邏輯問題。在“照見天地心”中,故宮恰成為了解決這個共時性問題的最佳場域。

明清故宮的舊主皇帝們,多是當時首屈一指的大收藏家。而收藏行為本身也是明清時期知識分子群體極其突出的特色活動之一。因此,當商周青銅、宋代名瓷名畫一一布陳於書房空間,與清代文房用具並列之時,這種跨越時間的組合不僅未令人詫異,反而在以清代宮殿為展廳的空間中顯現出順理成章的合理性。展廳也就此順勢更加緊密地成為了展覽的一部分。當代藝術家的擬古作品穿插其間,並不顯突兀,更像一種突破了迥異於文字的闡釋與演示。這種闡釋因模擬行為的存在而比文字呈現出更強的融入感。

由藝術傑作《天書》而衍生的《文字的尊嚴》,落實於活字印刷而成的古籍,上面印刷的“偽漢字”似曾相識、一本正經,又不可識讀。對文字內容的刻意打破,打開了聚焦形式的大門,照亮了漢字更深層次的藝術價值。陶瓷藝術家白明的《墟像·卷軸》以陶瓷為主要媒材,燒製出顏色深淺不一的卷軸堆在一處,瞬間喚起人們對中國歷史種種“焚書”事件的記憶。陶瓷卷軸瀝火而生、而存,那麼流傳至今的知識呢?文化呢?記憶呢?毀滅與留存,廢棄與追溯,文化傳承的過程被賦予儀式感,以藝術的手法徐徐展開。

值得特別一提的是,作為古器古畫出場的數件文物,儘管已被安排在獨立展櫃之中,但從展覽現場的情況來看,或許是情境的整體性強烈,它們並未引起觀眾的特別重視。平心而論,宋代汝官哥定鈞等名瓷以及米芾、米友仁、郭熙、石濤等名家名品的出場確實無特別鋪墊,一映眼簾,極感意外驚喜。尤其是米芾、米友仁、郭熙、石濤等人的書畫傑作,真品罕見難得,偏櫃前冷落,遠不及當日《清明上河圖》展出時之熱鬧。不過,如此一來,孤身信步畫間,米氏雲山、窠石平遠、搜盡奇峰,倒真能略感林泉高致、雲山霧罩的高士境界和皇家享受。

理想之境

書中有無黃金屋

以歷代皇室之藏,來佈置一場書房展覽,則展覽中呈現的書房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以觸碰的,充滿了不真實感。“陋室”與“德馨”的經典比對在前,任何對書房的鋪陳都是一場冒險。

與“照見天地心”形成比較的是,北京大學有過一個圖文新聞系列,叫做“北大學者書房”。新聞中真實的學者書房滿架皆書,空間無不逼仄。故宮老館長張忠培先生在《華縣泉護村》的後記中談到過一件往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考古學家蘇秉琦先生因為房間太小,而書籍、檔案太多,一時之間無法找出擬出版的考古報告初稿,致使出版延宕數年。這樣的小波折對不少讀書人來講恐怕是很有共鳴的情形。由此亦讓我們想到讀書的現實:寒窗苦讀的年華里,人們通常是沒有書房的,不過有個書桌而已;以讀書為生的人,通常也沒條件置辦什麼舒適的書房。“書中自有黃金屋”,多淪為一句自嘲。

而在“照見天地心”中,我們卻可以發現一個似乎與書房主題相齟齬的細節:展覽中的書房裡,其實是沒有太多書的。這是因為,這種書房的主人還會擁有專門置放書籍的藏書樓。書房背後的“土地自由”,對大多數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黃金屋”和“書”的關係彷彿顛倒過來。如此一來,我們不禁心生疑竇,在與現實境況的對比中,“照見天地心”的主旨到底落腳於何處?

答案或在展覽的副標題中——“中國書房的意與象”。細究字眼,“意”與“象”皆非實體,而在乎精神。換句話說,展覽中的皇家書房,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固然只是一個至臻完美的“幻象”,但幻象的由來和根脈,卻源於千百年來讀書人的自我期許與理想。書房是實體,卻也是虛象,其背後的落腳點還是讀書人。書房中的讀書人,會有怎樣的活動?將如何在褊狹一隅中開啟自己抱負的實施?又如何在徘徊反覆中邂逅自己的真心實意?假若展以陋室,一桌一席、一燈一書,恐怕難以提供足夠多的線索,去引導我們體味因讀書而生的美妙境界。以皇家書房為底色的佈置,亦真亦幻——作為實體它遙不可及,作為理想之境它時刻縈繞心頭觸手可及。

人們崇敬書,固然是因為千年來的科舉制度,讓書成為了階級躍升的階梯,成為了世俗成功的墊腳石;但當讀書者真正進入書,書中的資訊之網,讓他們與天地聖賢、宇宙自然發生了精神關聯,賦予了他們發現重新認識和發現世界的眼界,重塑他們對世界的熱情和想象。讀書改變和塑造了人,那麼當讀書人擁有足夠豐沛的財富與資源時,他們將會怎樣去營建自己的小世界呢?他們將展露出怎樣的關懷與趣味呢?與其說,展覽表現了皇家“低調奢華”的一面,倒不如說,展覽借皇家書房給了古今讀書人一次展現胸懷和品位的機會,讓他們在“委懷琴書”的自遣中,在“正誼明道”的情懷中,在“結契霜雪”的自明中,將自己發現和創造的另一重世界之美,呈現給眾人。書中未必有黃金,但書中仍有“黃金屋”。

結語

“照見天地心”的書房裡,除了書不多之外,其他各種好玩好看的東西令人眼花繚亂。書房不僅是汲取營養的空間,也是工作空間。在工作空間裡,為什麼可以有如此多用於把玩欣賞的文物、書畫呢?對於普通讀書者而言,它有理想表達的一面,但對於日常使用者來講,它可能還體現了“上班摸魚”的需求。網路有語“差生文具多”,聯想到上班時間勤於寫詩的乾隆帝,不禁莞爾。本版攝影/林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