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指的是什麼
今天是蘇珊·桑塔格誕辰90週年。
蘇珊·桑塔格(1933年01月16日-2004年12月28日)常被認為是20世紀西方最引人注目,最有爭議性的女作家及評論家之一。她的寫作領域廣泛,以其才華、敏銳的洞察力和廣博的知識著稱。
近年來,隨著檔案使用權開放,關於桑塔格的傳記明顯增多,中國讀者也有更多機會了解桑塔格不為人知的一面。僅在2022年,就有法國學者貝阿特麗絲·穆斯利的《智性與激情:蘇珊·桑塔格傳》和美國傳記作家本傑明·莫澤的《桑塔格傳:人生與作品》兩部作品被譯介至國內。
下文刊發本文作者關於《智性與激情:蘇珊·桑塔格傳》的書評。作者認為,桑塔格這位公共知識分子所關注和做過的一切,很難說究竟產生了多大的公共性。但在浩瀚的檔案擇取出來的內容,一再地顯示桑塔格的作家本色:一個孤軍奮戰的人,一如她那個智識同溫層裡的每一名成員。
《智性與激情:蘇珊·桑塔格傳》,[法]貝阿特麗絲·穆斯利著,周融譯,雅眾文化 |南京大學出版社,2022年9月。
桑塔格與她的智識“同溫層”
一對夫婦,雙雙知識分子,結婚五年後,女的拿到學術資助暫時旅居巴黎,男的帶著孩子仍住在美國一所大學任教。他們一直通訊,在第七個結婚紀念日到來前夕,女的收到丈夫寄來的照片,拍的是六歲的兒子在山上,接著又收到了丈夫的信,信裡說,他剛剛被大學解聘了。這位女子當夜在日記本上寫:“我感到一種輕微的恐懼,我貌似如此確定的生活在我腳下坍塌了——一切都在驅使我做決定,去行動,回去之後就離開他。”
這段故事適合發生在比如理查德·福特或雷蒙德·卡佛的小說裡。它有種戲劇張力;夫婦的分居,不管是出於何種十分正當的原因,都是他們生命裡的一次變數。他人看到這裡,不免開始遐想,在分別的時刻二人是否已默認了日後的永離?而那些熟悉男女心思的小說家則善於在此做出文章。可是它不是小說,它是真人真事,書信是真實的,日記也一樣。女主角是蘇珊·桑塔格,她要結束她的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婚姻。
紀錄片《關於蘇珊·桑塔格》劇照。
那些為桑塔格做傳的人,在這個慣於思考和表達並享有盛譽的女子的公開出版物之外,各自窮其手段去搜集和摘選檔案,為她重構出一段段她本人未必樂見的人生經歷:從一個世俗猶太人家庭裡早熟的孩子,成長為霸氣十足的女作家,飽受性關係、抑鬱、癌症折磨的公共知識分子。比阿特麗絲·穆斯利說,她在檔案裡找到了這麼一張相片的底片,確定那是桑塔格的丈夫菲利普寄給她的,當菲利普向桑塔格倒苦水、說他的事業如何不順的時候,他當然不知道,後者旋即就在日記裡寫下怎樣的狠話。
兩年以後他們離了。桑塔格就結了這麼一次婚,離婚後,為了孩子戴維的撫養看護的問題,她和菲利普還要對簿公堂。法庭的一次判決是把戴維判給桑塔格,但菲利普有權在午夜後跟戴維通電話,以及在週末的某個時間段裡可以去探視。這判決本來就顯得很缺乏操作性,但桑塔格還不接受,官司繼續打下去,情況對菲利普越來越不利。作者莫斯利說,這麼一位身材高大、氣場逼人的美貌女子站在法庭裡,法官根本不可能不向著她。1963年菲利普再婚,這也宣告他跟戴維基本斷了關聯。
桑塔格確實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黑而亮的眼睛,瀑布一樣的烏髮,肩寬腿長,“玉樹臨風”之類的詞彙不足以形容。這樣的美人無疑到處引起側目。然而,美貌在她從事的事業究竟能有多大的助力呢?“譽謗參半”這樣的評語,用在她身上是不過分的:因為絕對美貌的加成,桑塔格火爆的時候可謂處處追光,左右逢源,可是美貌也妨礙了她被公平地評價,有意無意地,人們會將她的文字成就,將她公開唱反調的行為,將她自由大膽的性選擇,都看做是恃美貌而驕縱的表現,樂此不疲地詆譭她。
她的興盛期差不多跟1960年約翰·F。肯尼迪在大選中獲勝同步,那之後的短短几年,也是戰後西方,乃至在一個範圍更廣大的世界裡,文藝創作靈感最為活躍的時期,用一個難免甜膩的比喻來說,她的橫空出世就彷彿一座桂冠的珠光閃耀的尖頂。雖然帶著孩子,可她是自由的獨身女人,沒有需要照料的父母(她的父母自過自的小資產階級的清靜日子)也沒有家務的牽累(從來不做飯,只買現成的),同時她也決心要鄭重地以寫作為業,儘可能及時地記下頭腦中閃現的思想。她想做小說家,寫完第一部長篇《恩主》以後,“從1961年春天開始,她在胳膊底下夾著《恩主》開頭幾章的手稿,一家家輪流造訪出版社辦公室。”她沒有藉助文學經紀人的力量,只是把“用細繩紮好的小小包裹”留在她心儀的三家出版社,兩週之後,她就拿到了第一份出版合同。
《恩主》,蘇珊·桑塔格著,姚君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8年4月。
這是個順利的起步,書出版之後,評論也來得很快。出版行業的基本流程至今也談不上有多大變化,名家的評語被印在了廣告單頁上送到了報刊那裡,第一批書被有選擇地寄給了一些“對口”的作家和評論家,《恩主》的投放物件有杜魯門·卡波特、W。H。奧登、克里斯托弗·衣修伍德、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羅伯特·潘·沃倫等等,每一位都是美國文壇乃至英語文學界響噹噹的人物。本傳記的作者穆斯利,在桑氏檔案裡翻了很久後選出兩封針對《恩主》而寫的信,寫入書中,其一是已經成名的美國前衛作家約翰·霍克斯的,他的讚譽毫無保留,規矩的文字表現出赤誠(“《恩主》是傑出的成功,充滿想象力……我從中既得到了巨大的樂趣,又受到了激勵”),其二則出自小說家愛德華·達爾博格之手,此人的措辭更曲折一些,在欣賞中說出帶著一絲傲慢的忠告:“您還是個年輕姑娘,而且才華橫溢……我希望您能花更長的時間去理解人生,並且善用您令我如此傾倒的文筆。”
唸書到此,不免有一點聯想:這樣的書信現在還會不會有?它們一般都是寫給出版商,再由後者轉交給作者,最後歸入作者的個人檔案。在紙質書信消亡後,讀者評論倒是集中到了閱讀類的網站上,可是無論評論的質量如何,書信的私密感、親切性都不復存在了,而這種私密的親切,這種在讀過一個人的作品後、向作者吐露的由衷的感受,恰是一個寫作之人所期待的回報。對桑塔格來說,像霍克斯和達爾博格這樣的來信,和她的小說本身一樣,都是她個人成就的一部分,是她希望透過創作實踐獲得的感受性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我相信,也是激發貝阿特麗絲·穆斯利去給桑塔格寫傳的主要動力:應該利用她的檔案,繪製一個桑塔格所在的那個文化“同溫層”的樣貌,在這個群體之中,其成員的交流能兼顧真誠和各人的個性,同時,桑塔格過於耀眼的形象對人構成的直接刺激,又一定會影響他們的表達。當她的文學批評成名作《反對闡釋》出版並大獲名聲時,一則評論說:“幾乎每個評論家都感到自己有必要發表意見:桑塔格小姐究竟是女英雄呢,還是文化界的惡魔?是掌管著真正的地下先鋒藝術、勇敢而又可愛的密涅瓦女神,抑或僅僅是一個招搖撞騙之人……”根據這位論者的看法,“反桑”人士的理由是現成的,他們可以輕鬆地揭露她,說她是個在美國兜售法國的現代派風習的人,或是“東格林威治村的波普藝術”,或諸如此類的“偉大幻想的時髦形式”的販賣者。
“再也沒有像我這樣的人了”
但真正見過她的人,不難形成不錯的感受。桑塔格有一段短暫的哥倫比亞大學執教生涯,1964年,一位拿著自己的小說向她求教過的學生洛帕特(後來也在該校任教)寫下了這樣的印象:
“她流露出一種自信,這在她是相當常見的,她熱情而又才智過人。她看上去身形過分高大,讓椅子都顯得窄小,她的手臂和腿垂落下來,就好像椅子已經裝不下了。我馬上就能看出她並不喜歡這個短篇……”
這樣的事情是普遍還是個別?不好說。但可以相信,跟桑塔格接觸過的人都被迫去關注她,被她的外表驚豔過的人,又都被迫去感受她的內在。她讓人產生深度的興趣,想看看這樣的女人寫的小說會是怎樣,然後或早或晚,會追隨她最擅長的文體——文學批評進入一個高階智識作品的世界,一個主要由歐洲作家、藝術家的創作和思想構成的領域。每個能受教育的人都早早懂得“知識”是什麼,卻未必能在一生中觸碰到“智識”的門檻。
桑塔格為智識生活而生,儘管一心一意要寫長篇小說,但她從來不會放過一個在隨筆和批評文章裡展露才華的機會。她的風格從她出第一本書時就形成了,她善於清晰而堅決地表達個人觀點,並以此為馬克斯·韋伯意義上的“天職”;同時,她也從一開始就只關注那些絕對精英的文藝作品,並在創作中向它們對標。這種毫不動搖的趣味,使她哪怕對某個作品發出言辭尖銳的批評,看上去也是在肯定那個作品“值得她的關注”。例如,在給《黨派評論》發表的第一篇評論裡,桑塔格就駁斥了法國“新小說派”的女作家娜塔莉·薩洛特的觀點,她既毒辣又精確地告訴美國讀者,“新小說派”的作家,是一些以同傳統決裂為由,寫一些“可讀性很差的重要小說”的人,這些小說“讀起來相當艱澀,幾乎完全是令人惱火的”……她以毫不留情的言辭將自己同薩洛特、羅伯-格里耶等新小說派作家劃清了界線,然而,誰又能否認說她不屬於那個高度精英化的團體呢?會關注薩洛特和法國新小說派的人,會指出約翰·奧斯本的戲劇作品在哪些方面不如哈羅德·品特的人,只能是那個高階“同溫層”裡的智識人物。
《恩主》只是“模稜兩可的成功”,也許可以用一句更接地氣的話稱其為“叫好不叫座”,桑塔格受到肯定的地方是她既嚴肅又先鋒的寫作態度,以及絕對屬於上乘的文筆,但要在大眾市場上贏得銷量,就不是她的擅長了。精英趣味和銷量,這兩者永遠是矛盾的,如同在學府任教和創作之間的矛盾那般不可調和。包含在《反對闡釋》中的那篇“關於‘坎普’的札記”,為桑塔格確立了《恩主》等小說創作不足以確立的地位,她對“坎普”這一風格的識別和解析,頗可類似米蘭·昆德拉對“刻奇”的論述,一種迷人的反諷的筆調,令人無論同意她的觀點與否都無法無視它。這篇文章是1964—1965年之交紐約知識分子圈裡最紅火的話題,穆斯利引用了《紐約時報雜誌》上梅欽的文章,說“坎普”的倡導者蘇珊·桑塔格,是“一位無處不在的知識分子”,是“電視節目嘉賓和哲學教授”。
《反對闡釋》,蘇珊·桑塔格著,程巍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21年6月。
她這時的前途一片光明,以她美麗至極的身影出席應接不暇的活動,在一次次晚宴上與人交談,領受各種榮譽,無疑是“正當紅”的標誌。然而三十年後,她在為《反對闡釋》的西班牙譯本再版作序時,卻說了一番意味深遠的話。她說,身為作家,她一直對一切有五花八門的興趣,她擁有的“激情”使她在高等學府密集的大城市裡大有用武之地,然而三十年過去,“我唯一的發現是,再也沒有像我這樣的人了。”
三十年裡,桑塔格最有銷量的作品除了《反對闡釋》外就是《論攝影》。智識性的創作真的能夠使公眾的智識水平得到明顯的提升?還是僅僅在一度風靡之後,成就她個人在小圈子裡的名聲?在這部傳記裡,我們不容易找到前一方面的證據,卻時不時注意到,她屢屢向長期出版她作品的出版商羅傑·施特勞斯求助;看不出她到底為羅傑賺了多少錢,卻能看到在她五十五歲時,羅傑擲下八十萬美元買斷了她四本書的版權,為她解了經濟上的燃眉之急。在給羅傑的一封求助信裡,桑塔格還不無高姿態地說:你是個有錢的商人,我是個沒錢的女人(大意)。
她總是高姿態的,既恃才又恃容顏,有任性的資本,並憑著對波希米亞生活方式的堅持迷戀,一直沒有刻意尋求一個穩定的住所(直到1987年書房險遭火災後想法才有所改變),也很晚才真正僱用一名經紀人安德魯·懷利——那八十萬美元還要大大歸功於這位懷利的出手不凡。桑塔格的評論文章,確實是出版商從國外購買版權的良好指南,但也要看到,被她評論、因此也和她處於一個“同溫層”的作家,無論當年和現在都不是容易暢銷的:她特別垂青的中歐-東歐作家,如埃利亞斯·卡內蒂,恩斯特·布洛赫,布魯諾·舒爾茨,達尼洛·契斯,以及被她推舉為大師的貢布羅維奇,從來就不屬於好賣的。她不遺餘力地向美國出版商推薦歐洲的智識人物,在1963年就曾建議羅傑·施特勞斯買下瓦爾特·本雅明的所有作品的版權;她不停地寫文章,講述米沃什、德瑞克·沃爾科特以及布羅茨基這些其他來自大陸、其他民族、其他文化共同體的精英作家的價值,直到1996年,《反對闡釋》的西班牙語譯本再版的時候,她才在序言中自嘲說,她得承認,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是“歐洲迷”。
她做很多事,再多似乎也有限:不停地開講座,不停地在會議上發言,不停地在發表文章,也不間斷地記日記。在寫日記的時候,蘇珊·桑塔格根本想不到她有一天會死——否則她的日記所涉主題大概不會如此廣泛——也根本想不到這些日記會作為遺作出版,成為每個想為她寫傳記的人的必讀,或者,啟發一個讀者萌發為她寫傳記的想法。
紀錄片《關於蘇珊·桑塔格》劇照。
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
從這部傳記裡看,疾病是不知不覺找上了門來的。穆斯利暗示說,為了應付密集的活動和寫作任務,為了能夜以繼日地工作,桑塔格形成了對興奮劑的依賴,同時,她又不斷地受到與伴侶的關係的困擾。她在離婚後的主要伴侶是一位名叫艾琳的女子。在1965年,也就是她最當紅的時期,她跟艾琳的關係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一段情緒低潮清楚地記在了她的筆記裡,那年7月,“苦痛”這個詞有規律地出現在她的日記裡,還有這樣一句話:“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是我還有戴維的話,我去年早就自殺了。”
這句話非常地“突發”。也許是因為同為女性的關係,穆斯利對桑塔格私生活刺探是點到為止的,她充分同情桑塔格變化不定的性向,幾乎要把它稱譽為一位優秀女性對真實自我的不懈追尋。桑塔格第一次罹患嚴重的身體病症是在1971年,那時她還不到四十歲,四年以後,她就因為乳腺癌晚期而切除了乳房,她沒有醫療保險,為此,她的出版商和朋友們為她籌集鉅額的資金。此後,她就與約瑟夫·布羅茨基展開一段短暫的戀情,這位剛剛從蘇聯流亡到美的詩人,謝頂、凸肚、牙齒鬆脫,和她一樣都是涉獵廣泛、靈感噴發的人,是每天都要寫作的勤奮的文化人(布羅茨基以幾乎無一日不寫詩而著稱),也是長期不良生活習慣的典型受害者。
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這句話從一個方面概括了桑塔格的歷程。在《論攝影》於20世紀70年代初出版之後,她的“同溫層”從作家界、電影界又擴大到了攝影界和其他藝術圈子,羅伯特·梅普爾索普的一本攝影集就是這個圈層的人物的集體亮相:桑塔格和布魯斯·查特文、威廉·巴勒斯、帕蒂·史密斯以及藝術家保羅·泰克、大衛·霍克尼、安妮·萊博維茨等等,外加上施瓦辛格、露辛達·蔡爾茲、肯尼迪家族成員等等七八十年代一時的精英,他們彼此都是一眼就可以互相欣賞和親暱起來的同類,也是一些對界線發起挑戰的人物,慣於蔑視世俗的眼光,宣佈同性戀和雙性戀是一個人優秀的證明。在梅普爾索普於1989年離世後,為桑塔格拍各種寫真的任務就落到了安妮·萊博維茨的身上,她是桑塔格後半生最重要的伴侶之一,也是將她保持在時尚第一線的關鍵所在。
紀錄片《關於蘇珊·桑塔格》劇照。
而當她的這批同時代人在20世紀80年代頻繁離世時,穆斯利的這本書所記錄的、處處打有“蘇珊·桑塔格”印記的那段歷史,也就進入它最陰鬱的一部分——其陰暗令人傷心的程度,超過了桑塔格本人在2004年心有不甘的病歿。桑塔格很不喜歡將每十年定為“一代”的做法,然而HIV病毒正是在那時開始發威的,它很快被命名為“同性戀癌”。“艾滋病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來自上天的訊號,是萬能的上帝給生活在罪惡中的人降下的懲罰”,當這種觀念深入人心時,即便醫療專家證明艾滋病並不侷限於同性戀,汙名和傷害也已無法彌補。
保羅·泰克、查特文、梅普爾索普等都在黃金年齡上被這一病毒奪去生命,這對桑塔格來說,是個人的悲劇,也是一次智識上的考驗。她在病床邊送別了一位又一位好友,同時將對艾滋病的隱喻的思考,與她早已開始的對癌症的隱喻的思考接續在了一起:對歧視、騷擾、迫害的發生做分析和揭露,這始終是人文知識分子贏得個人譽謗的主戰場,也終將使他們意識到個人力量的薄弱。在那幾年間,與HIV引起的騷動同步的是伊朗政府對魯西迪下達的追殺令,桑塔格們明顯地感覺到世界在急劇右轉——而今我們跟隨她的行蹤追想那幾年的氛圍,也能明白這世界其實從未變好過。
寫作、演講、發表作品、出席活動、旅行,結交新的戀人並與舊識爭辯,加上向出版商、基金會要錢以求維持生活乃至提升質量……從這部傳記來看,桑塔格這位典型的公共知識分子所關注和做過的一切,很難說究竟產生了多大的公共性。在浩瀚的檔案擇取出來的內容,一再地顯示桑塔格的作家本色:一個孤軍奮戰的人,一如她那個智識同溫層裡的每一名成員。
撰文/雲也退
編輯/宮子 李永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