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得三春暉什麼意思
黃再軍/文
——慈母吳玉華於2018年9月30日上午7：12，因病搶救無效，與世長辭，享年88歲。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親的離開，讓我心情一下跌入谷底，這才知道，無論自己年齡多大，母親，永遠是自己心靈最溫暖的港灣。妹妹的一句：“我再也沒有媽媽了！”把我內心深處最痛的點吶喊了出來，我的淚水再也強忍不住……這麼多年的事業打拼中，即使再大的危機、再辛苦的時刻，我都能撐住，硬是不會流一滴眼淚。可這一刻，我的眼淚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我像個孩子一般，跟著弟弟妹妹們哭喊著母親，原以為我的表現會很堅強，但其實，在母親面前，我們都是一樣的脆弱。
強忍悲痛，安排著母親的後事，接待完悼念的親友。午夜夢迴時，我在聚寶山下（母親生前住所）的每個地方，一個人默默地走了一遍，很多人以為我又在檢查工作了，其實，我是在母親走過的地方，尋找她的足跡，感受著她的溫度，也不知道，在某個地方，能否再一次感受到她的氣味與體溫。
2018年的重陽節，是離開母親後的第一個重陽節，往年的重陽節都是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陪著母親，如果遇到恰巧是週末，她的孫輩們也都會回來，嘰嘰喳喳一大屋子的人，好不熱鬧。今年的重陽，我陪著自己養老院——青白江紅陽頤養居、再軍愛心護理院、聚寶山養老中心三個養老院的老人們，社群的好多老人也來參加了，每個地方都是幾百個人，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很是熱鬧。可總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總希望母親還能在某個角落笑眯眯地望著我，看著我在臺上講話，豎起大拇指；告訴我今天誰家家屬沒看老人，老人心情不太好，讓我去安慰陪陪她。可是現在，我似乎一下被人折斷了翅膀，一時間竟無所適從了。
母親和父親都是湖南長沙縣農村裡地地道道的農民，父親是典型的敦厚老實的篾匠，不愛多言，踏實勤懇，人稱“黃四篾匠”。母親孃家是富農，生活條件較好，不過由於當時的時代背景，母親也並未享受到“富農”帶給她的多少福利，反而還吃了不少苦頭。加上父親的老實，母親就變得“潑辣”“厲害”了。這兩個詞語在我們湖南老家並不是貶義詞，而是褒義詞，意思是持家有道、聰明能幹！
現在回想起母親的一生，也算是創造了無數的奇蹟。父親和母親結婚多年後，一直無所出，當時新婚夫婦沒有懷上小孩得受多少的冷言冷語，加上母親的出身，不論在外面還是在大家族裡，可想而知她得受多少氣，就在大家都以為黃四篾匠家香火難維之時，她愣是在結婚八年後，生下了我，並且是連續著生下了我們兄弟姐妹四個。從此便走上了自己的“逆襲”之路，而這條路上是充滿著無數的辛酸和坎坷的。
從小她就對我們四兄妹要求特別嚴格，沒上過幾天學的母親，講不了什麼大道理，但是“孝順”“誠實”“團結”，是她經常掛在嘴邊的。她的教育理念非常傳統，“黃金棍下出好人”，所以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沒少挨她的打，尤其是最調皮的小弟。在旁人看來，我是最聽話、也最勤快的那個，其實，哪個小孩生下來不是一樣地調皮、貪玩呢？只是母親經常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我生來就與別人不同，我不會一輩子在家種地、當農民，我將來是有出息的大人物，將來孝順長輩父母、照顧弟妹都是我的責任。自我有記憶起，似乎就被母親不斷洗禮，如果母親還在，我真想問問，當年她是真的覺得我骨骼驚奇、命有不凡，還是想忽悠我多幫她和父親做點家務和農活？
母親這一套對我是非常適用的，我也是抱著離開農村、為父母爭光的心學習、工作到參軍。
母親不同於一般的傳統農村婦女，很多人希望孩子出去闖蕩後，能回來自己的身邊，我的母親除了最開始我出門當兵時怕我個子矮小，在部隊受欺負，反對了一下，後來對我的全部都是鼓勵，她說，要不就不出去，要出去就一定要幹出點名堂。她還教我怎麼跟部隊領導打好關係，“嘴巴要甜、臉皮要厚，手腳要勤快，看事做事，不要像個算盤籽一樣，撥一下動一下！”這是母親對我最樸實的教導。
還好我算爭氣，進入部隊當了軍醫，在部隊領導的培養下，在成都紮下了根，患者還送了我一個“黃風溼”的錯號，以獎勵我治療風溼的醫術。算小有成就。農村的傳統是父母要跟著兒子住，弟弟年齡到了，也出門當兵了，只剩下兩個妹妹在老家照顧父母，可我總想著能把父母接到成都，過點好日子。那是女兒剛剛出生，我和夫人以讓他們過來幫我帶孩子的名義邀請他們，他們積極響應“號召”來到了成都。
本來說他們到了成都，把孫女帶好，其他都不用管。可他們來了後發現，我的事業，看起來做得風生水起，其實各中辛苦和艱難都瞞不住他們的眼睛。後來就變成了父親成了我女兒“二十四孝爺爺”，母親便成了我的職工。我開診所，她幫我拉客人；我開醫院，她幫我在製劑室做包裝員；我開養老院，她幫我出謀劃策；後來父親的離去，她也成為了我養老院的客戶，也是我的第一個顧問。
聚寶山的養老院上，她一住就是將近20年，這二十年，我聘請她為我的顧問，她可謂是兢兢業業，積極的發揮著一個顧問的職能。她每天的任務就是早上跟這裡的老人一起做早操，上午一起唱唱歌，有時學學跳舞、學學樂器，下午就組團打麻將，晚上看看電視、跟著老人們扭扭秧歌，最後，跟我“彙報”一天她的所見所聞，哪個員工培訓還不夠，態度有問題；員工誰家有什麼事兒啦，我們要去關心；哪個老人家裡出了什麼狀況，需要了解；誰和誰又有點生活矛盾了；誰和誰可能又在談戀愛了……諸如此類，聽起來像八卦、家常的內容，其實裡面含有很多智慧，有時候我當笑話聽聽，可她彙報的內容裡，總能讓我發現我對老人的關愛不足和對員工的管理還不到位，在這二十年裡，我不斷調整方向和措施，讓我今天的養老事業做得有聲有色的時候，母親，您功不可沒。曾經有個老人悄悄地在我耳邊告訴我：“你的媽媽就是你安插在我們老人身邊的間諜！”我忍俊不禁。
確實，母親的交際手段是很強的，這一點，我們後輩沒人有她的一半，不論是員工還是老人，都很喜歡她，她也很愛交朋友，所以她的一生，從來沒有糾纏、麻煩過我們子女，因為她有自己的朋友圈，每天生活都安排得很滿。我在經營養老院的時候，母親經常給我這樣的思考，養老院裡這些父母的子女，應該希望他們的父母在養老院有著怎樣的狀態？我希望看到我母親健康、獨立、快樂、安康，那我養老院的老人們也應如此。當然母親在最後的三四年裡，由於身體原因，還是不得不依靠子女，這一點我必須要感謝我的大妹，為了避嫌，我本不方便安排養老院的護工照顧自己的母親，如果我另外請外面的私人護工，似乎也不太妥，是大妹，在這關鍵時刻，承擔了照護母親的職責，在母親生病的這些日子，她都是24小時照顧，從不喊累、說辛苦。尤其在母親失能在床期間，翻身、餵飯、護理都是她。四年前，她病得很厲害，幾個三甲醫院都基本判了她死刑，我也抱著最後的希望，讓大妹照顧她，就回到自家養老院養著，能在彌留之時少點痛苦就好了。母親憑藉著自己超強的求生意志和養老院醫護人員及大妹的照料下，居然逐漸好了，在這四年期間，她還經常約著朋友打打小麻將，這也算她創造的一個生命的奇蹟。有時，我們調侃她，“你怎麼這麼堅強？”，她說“當然了，他們六個（孫輩），一個都沒結婚，我還沒報曾孫呢！”把我們惹得大笑，還好，四年裡，六個孫輩幾個大的相繼成家，她也圓了自己四世同堂的願望，隨著事業的壯大，公司逐漸集團化，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在集團各個領域任職，也經常在她身邊陪伴她，她也因此成為了大家羨慕的物件。
有時，我們不得不信命運的因果迴圈，母親對每個孩子的關愛和付出，獲得了很幸福的晚年。當年我事業正在發展期，母親便提出了要把弟弟妹妹也帶到成都來一起發展，一定要舉家上下，同心同德，一個人的發展和強大，不算什麼，要做到一個家族的強大，才是真的強大。一是幫助我發展，在創業階段，需要家裡親近的人幫助；二是帶帶弟妹們，他們都學歷不高，能跟著我到城市裡學學東西；再有就是她希望一家人能經常在一起，希望女兒兒子都能在自己的身邊。為了這些事情，她沒少操心、也沒少給我和夫人做思想工作。正是有了她的這些期望和努力，我們四個兄弟姐妹舉家全搬到了成都。只要是任何一個兒女有困難，她都會要求其他幾個去幫忙。到了孫子輩，她也同樣放不下，哪個孫子要考試、要晉升、要結婚、要生孩子或者生病了，最近不太順了，她都自己悄悄地去廟宇祈福，事情過去後又會虔誠地去還願。到了她人生最後的階段，用“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母親雖走了，但她留給後人吃苦耐勞、家人團結一心的思想還在，我慶幸有這樣一位好母親、也慶幸她在晚年生活地還算幸福，想去的北京也去過了；想回老家去看看，也看了；兒孫繞膝，無憂無愁。願她在天國，也一切都好！兒子心裡，永遠懷念她！
作者簡介：
黃再軍，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基金會愛心護理工程研究發展中心主任、黃風溼集團董事長、孝行天下雜誌社社長、成都市社會福利與養老服務協會會長。
開創了全國醫養結合的先河，是全國十大孝親敬老楷模、全軍學雷鋒標兵、全國百名非公有制特色社會主義優秀建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