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府吧 徐州
文：都頭鄆哥（作者原創授權）
之前，筆者與大家品讀了《水滸後傳》第二十八回，呼延鈺、徐晟從金營救出宋安平，一同逃出，在濟州遇到了鄆哥，併到梁山祭奠，隨後共同到宋家村。今天我們繼續品讀第二十九回，看看後續發展如何。
情節簡介：
呼延鈺、徐晟、宋安平等到了宋家村，大吃一驚，原來莊院已經被毀，家人也不知去向。當時眾人商議到前村安歇，卻到了九天玄女廟，從住持道士處得知，原來宋安平父母被鄆城知縣和團練抓走，鄆城知縣是道士郭京，團練是當年曾頭市曾塗的兒子曾世雄，眾人得知後，呼延鈺和徐晟準備去登雲山搬取救兵，路上卻遇到了戴宗，原來李應等本原本投靠了濟州宣撫使張所處，但趙構聽信奸臣之言，將李綱罷官，張所也被安置道州，濟州被牛都監獻給了金朝，於是眾人正準備去投登雲山。呼延鈺、徐晟隨戴宗去見李應等，說知宋安平之事，眾人決定前去營救，關勝、燕青等統兵前去，襲取了鄆城縣，活捉了郭京，卻不見宋清夫妻，審問得知，原來二人被金將阿黑麻要求解到濟州去了。眾好漢得知後，先到宋家村與宋安平會合，告訴他相關情況。燕青請戴宗、楊林、鄆哥去濟州打聽訊息，由於朱仝之前回家準備領家人上山聚義，卻不見回來，於是楊林等人先到了朱仝家，得知朱仝去濟州接雷橫老母，於是楊林等前往濟州。原來雷橫之母有個侄子錢歪嘴，和渾家將雷橫母騙到自己家，將錢財騙光，就百般使喚，朱仝想去領雷橫母回去，結果被錢歪嘴告訴金兵，將朱仝抓走，關在馬坊。機緣巧合，朱仝遇到了皇甫端和宋清，原來皇甫端因為是獸醫，所以被留在金營，正是他暗中保護，宋清夫婦才沒有受辱。當時朱仝與皇甫端、宋清商議，決定賄賂阿黑麻的妻子，用錢贖取自由。楊林等到濟州遇到了皇甫端，得知情況報知關勝、燕青等人，燕青想出一條計策，準備救出朱仝、宋清等人。
都頭曰：
寫作有一條不變的規律，那就是作品其實是作者想要表達的一種思想和態度，每個作者的創作初衷不同，因此不同作品的主題和內涵也就不同。《水滸後傳》作為明末遺民陳忱的作品，除了藉助續寫梁山好漢的後續故事來紓解亡國之痛，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作者的價值觀。本回中朱仝為了讓雷橫母親過上好日子，去其親戚家接她，沒想到被出賣遭逮捕。陳忱在回末自評道
“美髯公終始為友，錢歪嘴不顧親誼，勘破世情，又順便帶出皇甫端，筆墨神化。”
有句話叫遠親不如近鄰，陳忱正是想表達的這個意思，朱仝作為水滸原著中極為重義氣的一個代表，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義舉歷來被讀者所肯定。到了本書中，朱仝仍然保持著本色，可以說頗令人動容。現實社會中確實很多親屬在危難時反而不如外姓人，不得不教人心生感嘆。說到這，我們再看一下本回的其他方面。
一、回目差異。
本回回目陳忱原本和蔡元放評改本有所不同，陳忱原本為“還道村法斬郭道士，紫髯伯術護美髯公”，蔡元放評改本為“還道村兵擒郭道士，紫髯伯義護美髯公”。將二者對比，都頭認為蔡元放評改本要更好一些。因為本回中關勝、燕青等為了救宋清，打破鄆城縣，活捉了道士郭京，而沒有殺了他，所以回目用法斬欠妥，兵擒更為合適。後半段故事講的是在金營被留下治馬的皇甫端保護宋清、朱仝，因為都是昔日梁山泊的好漢，皇甫端出於兄弟義氣救二人理所應當，所以用義護比較合適，因此綜合考慮，蔡元放本的回目要更好一些。
二、正文修改。
本回正文蔡元放在陳忱原本基礎上做了一些修改，我們來看其中兩處（筆者按：黑色字型為陳忱原文被改動之處，【】內為蔡元放評改本改動的地方）：
第一處：呼延鈺將東昌為金兵所擄，發在橫衝營做小飛騎，救了宋安平逃出，李家道口被酒保藥翻，鄆哥救醒，上梁山泊祭奠，
百足蟲來報仇燒燬，
【
遇百足蟲來報仇，我們殺了他
】奪轉呂小姐，送宋安平回家，【
又被
】曾世雄燒劫，拿宋清監禁，郭知縣要三千銀子的話說了。
此處是呼延鈺、徐晟等遇到戴宗時談話的情節，蔡元放在陳忱原本的基礎上改動並不大。陳忱原本寫的是趙能之子百足蟲報仇燒燬，是與原文不符的，因為他在上梁山的路上就被呼延鈺等截住殺死了，所以並沒有燒燬梁山的廟宇，蔡元放改為百足蟲尋仇被殺，是符合正文的，所以此處修改合理。
第二處：楊林、樊瑞也爬上去，到城頭上，並無人防守。走下來，城門邊雖有幾個土兵，都在睡夢裡。楊林、樊瑞砍了兩個，【
捉住一個引路
】，斬開城門。關勝等一湧而入，竟到縣衙。楊林、呼延鈺、徐晟
去【往
】牢裡去救宋清，樊瑞、燕青便入內衙。那知縣
果【就
】是郭京，為演六甲
神
兵陷了東京，【
卻改換衣妝
】，
即
去投順金朝，隨兀朮大兵南下。牛都監把濟州府歸降，那些屬縣都設官理事，郭京【
就謀
】授鄆城知縣。到任不上半個月，
便想詐害百姓
【
設法詐害百姓，婪取財帛
】。
此處是關勝等梁山好漢攻破鄆城縣的情節，陳忱原本中楊林、樊瑞攻上城頭，到城門便殺死兩個土兵後，就直接斬開城門，是不太符合邏輯的，因為他倆對城門的佈局並不熟悉，蔡元放加了捉住一個引路，就合理多了。後面寫郭京，到任不上半個月，陳忱原本說他便想詐害百姓，也就是說還沒有實施，而蔡元放改為設法詐害，也就是說郭京一到任便害百姓，這更符合郭京的為人，因此蔡元放的改動是合理的。
三、情節設計。
本回中陳忱又設計了一個梁山敵人的後代曾世雄，書中說他
“是曾頭市曾朝奉之孫，曾塗之子。當年老將軍攻破曾頭市，把他全家盡殺了。那曾世雄亂軍中逃出，長成起來，投了金兵，謀做鄆城縣團練。”
這裡陳忱顯然又用了“借樹開花”法，為了行文省力，直接設計一個原著中梁山敵人的後代，再和梁山作對。這麼做確實省力不少，但也存在諸多弊端，因為如果一個不注意就會與原著有牴牾。陳忱在這裡就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曾頭市的老子名喚曾長者，原著並沒有提及他任朝奉官職，祝家莊的才叫祝朝奉，所以稱呼曾朝奉沒有依據。一個是原著中梁山打破曾頭市後，
“先把曾升就本處斬首，曾家一門老少，盡數不留。”
也就是說曾家已經沒有後人了，陳忱為了省力，不顧原著的設定，就難免情節與原著產生矛盾，這也是《水滸後傳》的缺點之一。
再說說文中的一個小細節，皇甫端和朱仝相遇後，曾說起
“宋公明那匹照夜玉獅子與呼延灼御賜的踢雪烏騅，前日徵遼時，不是都被人偷了去獻與童貫，不知怎地歸了金朝。有宋清的兒子宋安平，擄到營裡，與甚麼張龍、張虎並一匹五花驄部騎了逃走去。”
照夜玉獅子和踢雪烏騅是原著中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名馬，一個導致晁蓋中箭去世，一個是呼延灼的寶馬，這樣的良駒是不可多得的。有個成語叫愛屋及烏，陳忱在小說中設計這兩匹馬被人偷走獻給童貫，輾轉金朝，最終又回到了梁山後人手中，可以說給兩匹良駒安排了一個好的歸宿，也從側面反映出陳忱對梁山好漢的喜愛。而在另一部水滸續書《蕩寇志》中，情況則又完全不同，在《蕩寇志》中，照夜玉獅子馬沒有再提及，而踢雪烏騅卻被作者設計在呼延灼與雷將第一次交戰中，就被陶震霆火槍打死。範金門特意批道：
“御賜之馬，此時呼延灼安得而騎之乎？仲華（指作者俞萬春）故急擊殺之。”
可見俞萬春認為呼延灼降賊，已不配騎天子賜的良駒，因此一上來就把馬打死了，於此可見作者的用心和對梁山的態度。陳忱和俞萬春站在不同的立場，從對待梁山馬匹的態度上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