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使之苦是什麼意思
《天龍八部》第四十三“王霸雄圖 血海深恨 盡歸塵土”中,喬峰一番慷慨陳詞引出少林寺藏經閣掃地僧讚譽:
“唯大英雄能本色,蕭施主當之無愧。”
這句話的含義再好理解不過了,只有喬峰能稱得上大英雄。
那麼掃地僧為什麼推崇喬峰為第一大英雄呢?
筆者覺得,喬峰身上有兩個其他人難以企及的道德閃光點:第一等的仁,第一等的義。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
,
“仁”與“義”是關係密切、卻又有著不同含義的兩個概念。
“仁”在傳統儒學中
,
具有核心地位
,“
仁義禮智信
”是“五常”
廢一不可。
孔子之仁
,
是修身方面的
“克己復禮”
,
行為方面的
“己所不欲
,
勿施於人
”
,
性格言語上的
“剛毅木訥”等。
孟子認為
:
“惻隱之心
,
仁之端也
!
”仁者要“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
達到了這個境界
,
則
“仁者無敵”。墨子把“仁”定義為是“視人之家
,
若視其家;
視人之身
,
若視其身
”。
總之
,
所謂
“仁”是有憐憫心
,
愛人等等。
至於
“義
“
,是從“仁”的基礎上生髮出來的並且能夠完善“仁”的合理的道德規範
:
“羞惡之心
,
義之端也。
”“仁之法在愛人
,
不在愛我;
義之法在正我
,
不在正人。
”“仁者不以盛衰改節
,
義者不以存亡易心。
”“仁義
,
理之本也。
”“孔曰成仁
,
孟曰取義。惟其義盡
,
所以仁至。
”
《天龍八部》中喬峰的
“仁義”
,
稱得上是
“仁至義盡”
,
他把
“仁義”發揮到了極致。
聚賢莊血戰,雖然喬峰身處絕境,不得不奮起反抗,在混戰中殺死了丐幫的“故交”奚長老等人,聚賢莊遊氏兄弟也因敗於他手而雙雙自盡。
表面看來,喬峰身負累累血債
,
但他的殺人
,對於喬峰來說
屬於
“正當防衛”的性質
,他不還手,人便要殺他,他反擊
無可厚非,換一個人,恐怕不會有任何的負疚心理。
可是喬峰,當聚賢莊莊主遊氏兄弟在他面前雙雙自盡之時,
“喬峰一呆
,
沒想到身為聚賢莊主人的遊氏兄弟竟會自刎。他背上一涼
,
酒性退了大半,心中頗起悔意
……”
聚賢莊一番惡戰接近尾聲時,喬峰身上已負多處重傷
,
幸虧手中有個少林寺的玄寂可為人質,但是他
“只覺背心、右胸、左肩三處傷口如火炙一般疼痛,說道
:
我一身武功,最初出於少林,飲水思源
,
豈可殺戮少林高僧?
喬某今日反正是死了,多殺一人,又有何益
?
當即把玄寂放下地來,鬆開手指、朗聲道
:
你們動手吧
!
”
喬峰為了給阿朱治傷而奮不顧身孤身涉險,可說是出於
“義氣”或者“意氣”
;
不殺少林高僧玄寂
,
是念及少林寺曾給予的
“恩義”。
喬峰後來回到自己的故國遼國,並與遼帝耶律洪基成了金蘭兄弟,在平息叛亂中立下大功
,
當上遼國的南院大王執掌遼國半數以上兵馬,手握兵權、極盡尊榮。
遼主命他南侵
,
按照阿紫的想法
,
他這時正可率領大軍南下,把當年冤枉過他的中原群雄殺個
一乾二淨
,
大大地出一口惡氣。
但是喬峰是怎樣看待這件事呢
?
“喬峰舉目向南望去
,
眼前似是出現一片幻景
:
成千上萬遼兵向南衝去
,
屋舍起火
,
烈焰沖天
,
無數男女老幼在馬蹄下輾轉呻吟
,
羽箭蔽空
,
宋兵遼兵互相斫殺
,
紛紛墮於馬下
,
鮮血似河水一般奔流
,
骸骨遍野
……”
喬峰極力勸諫遼主罷兵息戰,苦勸無果
,只好
掛印封金
,
不辭而行
,
這激怒了耶律洪基
,他設計
把喬峰囚禁起來。
只好阿紫率中原群雄救出喬峰。耶律洪基率大軍追趕,雁門關外亂石谷前,段譽和虛竹勇擒耶律洪基
,
按照契丹人的規矩
,
這時耶律洪基須得以彩物自贖方能保命。
“耶律洪基眉頭微皺
,
問道
:
‘
要什麼?
’喬峰道
:
’
微臣斗膽代兩個兄弟開口
,
只要陛下金口一諾。洪基哈哈一笑
,
說道
:
‘
普天之下,我當真拿不出的物事卻也不多,你儘管獅子大開口便了。”
依照常理推斷,誰都以為這時的喬峰只要遼主作出不再派兵追殺的承諾即可
,
誰知喬峰卻不這樣。
“喬峰道
:
’
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兵
,
終陛下一生
,
不許遼軍一兵一卒越過宋遼疆界。
”
喬峰要的是
“和平”
,
而不是自己和中原群雄的性命
,
要的是宋遼兩國的千千萬萬的人民能夠安居樂業、和睦相處。
金庸用這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一筆,徹底完成了對這個由漢人養大的少數民族大英雄的性格塑造。
喬峰的形象
,
異常鮮明地樹立在讀者眼前。
金庸在《飛狐外傳
·後記》中說
:
“為國為民,俠之大也。”
《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中的郭靖
,
就是一個
“為國為民”的“郭大俠”。
郭靖和喬峰都是氣吞山河的大英雄大俠士,都是俠之大者,但是在氣質上卻有很大的不同,是有分高下的。
但與喬峰相比
,
郭靖顯然
有所不及
。因為
,
郭靖是為宋國、宋國人民而存在
,依然帶有狹隘的民族界限,
而喬峰不僅為一國
,
也不僅為一國之民
,
更是為了兩國人民
,他是思想已經超越了狹隘的民族界限,而是將悲憫的目光投向天下蒼生,
為了全人類而獻身。世界和平
,
難道不正是世界人民最崇高的理想嗎?
正是:第一等的仁,第一等的義。
從這方面來說,喬峰無愧金庸筆下第一大英雄,正如少林寺掃地僧所推崇:
“唯大英雄能本色,蕭施主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