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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吐迷度在漠北歷史地位的變化,為何前期選擇依附於唐朝?

作者:由 阿凱聊文史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2-07-12

唐朝漠北是現在的哪裡

回紇在漠北,原本是實力次於薛延陀的第二強部。之所以能在短期之內反叛多彌可汗成功,一方面在於聯合了鐵勒諸部,更重要的是得益於唐朝出兵漠北。然而一旦失去唐朝支援,回紇便難以單獨應對薛延陀等人的攻擊。

多彌可汗敗亡後,夷男的侄子咄磨支被部眾擁立為薛延陀新可汗。

他率眾向西遷徙,以圖後舉。咄磨支在西遷途中,蒐羅薛延陀餘眾,共得七萬多人。又有貴族梯真達官與阿波達官各自率領的兩支薛延陀人與其遙相呼應。咄磨支感到實力有所恢復,便想返回鬱督軍山故地。他遣使向唐太宗表示自己可以去可汗號,向唐朝稱臣,以此換取唐朝對他返回鬱督軍山的許可。吐迷度此時尚根基不穩,不足以對抗薛延陀餘部。

探究吐迷度在漠北歷史地位的變化,為何前期選擇依附於唐朝?

一、回紇等九姓鐵勒主動稱臣於唐的原因

咄磨支敗亡後,唐太宗遣使招撫九姓鐵勒。各部遂陸續向唐稱臣。貞觀二十年八月,回紇、拔野古、同羅、僕固、多濫葛、思結、阿跌、契苾、跌結、渾、斛薛共十一部貴族一同遣使向唐朝貢。唐太宗親自至靈州接見了他們。唐太宗賜予各部貴族數千人以都督、刺史、長史、司馬等官銜。十二月,鐵勒十一部首領親赴長安朝覲,再度表示內附。諸部首領在長安逗留至次年正月。

唐朝於此時宣佈在漠北正式設立六府七州以進行管理。

漠北較大的部落皆被置為羈縻府州,並設燕然都護府以統轄之。由此,回紇進入了受唐朝羈縻統治的時期。

關於以回紇等九姓鐵勒主動稱臣於唐的原因,歸結起來,有外因二、內因一。

外因之一:薛延陀汗國雖然敗亡,但又有殘部伺機襲擾九姓鐵勒。史載,兩年後的貞觀二十二年“六月,薛延陀入侵瀚海(回紇)、金微(僕固)、幽陵(拔野古)三郡”。九姓鐵勒中,回紇、僕骨、拔野古等部是反抗多彌可汗中發揮了很大作用。這次入侵,顯然是薛延陀殘部對於三部的針對性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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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因之二:當時還有一支盤踞於金山(今阿爾泰山)的東突厥汗國殘餘勢力。其首領是出身突厥王族的阿史那斛勃。東突厥汗國敗亡時,阿史那斛勃收攏殘部,建牙於金山之北,自立為乙注車鼻可汗。薛延陀敗亡後的貞觀二十一年,乙注車鼻可汗假意向唐朝稱臣,暗地裡卻不斷擴充實力,並一度降服葛邏祿、拔悉蜜與結骨三個大部,隱隱有染指漠北之意,對回紇等九姓鐵勒均構成了潛在威脅。

因之,基於對抗薛延陀、東突厥餘部的需要,九姓鐵勒必須託庇於唐朝。

內因則在於漠北對中原地區的物質需求。史載:唐太宗因深知“沙漠之人素愛錦罽”,所以貞觀二十年末他在長安接見前來朝覲的鐵勒諸部首領時,厚賜諸部綾絹、金銀,引得各部感激涕零。諸部遂主動提出開闢“參天可汗道”,以便更好地朝覲唐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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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金銀,在唐代都可以充作貨幣。尤其是絲綢,更是東西方貿易中的緊俏商品。昔年突厥強盛時,或假手粟特商人進行貿易、或透過軍事手段,從中原獲取大量絲綢,再轉手賣往西域,獲利頗豐。根據研究,當時草原諸部從唐朝換來的絲綢,若能轉賣至西域,則一兩絲綢可換十兩黃金,得利在百倍以上。因此,對於漠北之人而言,絲綢遠比等重金銀貴重,也無怪乎唐朝人認為“沙漠之人素愛錦罽”。

毫無疑問,鐵勒人請求開闢“參天可汗道”,其主要目的在於更好地開展朝貢貿易,以期取得長期的經濟利益。

在朝覲唐太宗的鐵勒十一部中,有六人因地位特出而被封為都督,分別是:回紇首領吐迷度、僕固首領歌濫撥延、拔野古首領屈利失、同羅首領時健啜、思結首領烏碎以及所謂“多濫葛俟斤末”。

這位“多濫葛俟斤末”,顯然即前文提到的於貞觀五年貳屬唐朝的霫部首領多濫葛末。古代北方民族常以首領姓名作為部落名,所以我們認為,史料中之“多濫葛”部,即霫部別稱。上述六人當中,以多濫葛末在鐵勒人中的封號最低,僅為俟斤。但是由於他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率先歸附唐朝,獲封燕然都督,所以此番仍領原有都督頭銜。而僕固、拔野古、同羅三部首領,按《通鑑》記載,此時他們在漠北封號均為“頡利發”,地位在諸部俟斤之上,故也加封都督。思結也是鐵勒強部。史書中雖然沒有明確記載思結首領烏碎在鐵勒人中的封號,但極有可能與僕固、同羅首領一樣,也稱頡利發。因而唐朝亦將其封為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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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紇首領吐迷度在六人當中相對特殊。唐太宗在貞觀二十年靈州之會時,於懷柔鐵勒十一部首領的詔書中明確稱呼吐迷度為“胡祿俟利發”,表明唐朝承認了自薛延陀汗國時代以來回紇便高於眾頡利發的地位。

關於史料對貞觀二十年八月、十二月九姓鐵勒兩次朝覲唐太宗的一些記載,則是本文所要探討的第二處細節。八月間靈州之會,據《舊唐書·鐵勒傳》載,九姓鐵勒各部是在見到唐將李道宗、薛萬徹分頭派出的招撫使者後,陸續前往靈州向唐朝表示內附的。故史書記載說“鐵勒諸部相繼至數千人”。《冊府元龜》《通鑑》也都記載說鐵勒諸部是“各遣使朝貢”。

更重要的是,九姓鐵勒中勢力較為強大的僕固、同羅二部對唐朝最初還抱有一種觀望遊移的心理。

史載:“(漠北)唯僕骨、同羅,猶懷假息”,暫不歸附。於是唐太宗特地至靈州親自招撫,才最終使得二部前來朝覲。以上種種,表明靈州之會時,鐵勒方面尚無主盟之人,各部或謀求與唐朝建立直接聯絡,或猶豫觀望。回紇此時雖已是漠北第一強部,但在對抗咄磨支的過程中卻顯得力不從心,反而要求助於唐。更何況唐朝可以提供漠北所需要的經濟利益,因此對於九姓鐵勒而言,回紇雖強,但在唐朝的巨大向心力影響下,大抵各部更願意直接與唐朝建立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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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吐迷度的崛起

但是到了十二月的長安之會時,形勢卻為之一變:當時鐵勒十一部酋長共至長安,史書中的記載中明確出現了“回紇率眾內附”字樣。尤為值得注意的還有兩點,一是《舊傳》稱,“太宗為置六府七州……以回紇部為瀚海府,拜其俟利發吐迷度為懷化大將軍兼瀚海都督。時吐迷度已自稱可汗,署官號皆如突厥故事”;二是在鐵勒諸部於長安之會所提出開通的“參天可汗道”請求中,要求將道路北端設在回紇部境內。

史學家范文瀾在《中國通史簡編》一書中,以貞觀二十一年為吐迷度稱汗之年。但是從《舊傳》傳文來看,“時吐迷度已自稱可汗”中的這個“時”,指的是貞觀二十一年正月唐太宗宣佈在漠北設定燕然都護府與六府七州之時。彼時吐迷度尚在長安朝覲,《舊唐書》說吐迷度“已”自稱可汗,表明其稱汗必稍早於長安之會。

綜合分析,很可能從靈州之會後至長安之會前的某個時間點開始,吐迷度已然以可汗自居,並仿突厥舊制,為建立政權做準備。此次朝覲,鐵勒方面實由回紇主導。此可與《冊府元龜》中“回紇率眾內附”的記載相印證。

至於諸部奏請唐朝將“參天可汗道”北端設在回紇以南,則無疑會使回紇控制漠北與唐朝內地之間的朝貢貿易孔道。

彼時回紇以東、以北,尚有諸如同羅、僕固、思結等鐵勒強部。如此一來,不僅回紇會優先享受到貿易之便,各部在朝貢貿易問題上,也將莫不受制於回紇。這一明顯有利於回紇的建議能被提出,從側面也顯示出回紇在長安之會時在鐵勒人中的主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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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數月之間,鐵勒內部情況就從靈州之會時的無人主盟,轉變為回紇成為諸部執牛耳者。有如此變化,表明吐迷度在靈州之會後,極有可能在自身強大實力的基礎上,假借唐朝的威勢,採取了一些政治手段,從而確立和鞏固了回紇在九姓鐵勒中的領袖地位。

但是唐朝不會允許漠北出現第二個薛延陀汗國。唐太宗在長安之會時做出直接在漠北設定燕然都護府,並在鐵勒人當中重建都督府、刺史州,把所有鐵勒貴族都封為唐官的舉措,無疑是想消解漠北再度出現遊牧汗國的組織基礎。唐朝也不承認吐迷度的可汗之號。例如在貞觀二十二年冊封吐迷度之子婆閏為回紇新首領的詔書中,唐朝仍稱回紇首領為“大俟利發”,即為明證。

吐迷度對這種境況當然不會滿意。

他本人雖被唐太宗授予了懷化大將軍、瀚海都督的官銜,其手下的貴族們也皆被封賜官爵,但他允許侄子烏紇及手下貴族俱羅勃娶了東突厥汗國殘部乙注車鼻可汗的女兒。由此,吐迷度與唐朝形成了十分微妙的關係。所以儘管在史書的描述中,從貞觀二十年末到二十一年初,鐵勒貴族在長安受到極大禮遇,鐵勒與唐之間顯示出一片其樂融融的樣子。唐太宗在諸部首領面前還發表了一通堪為歷代懷柔政策典範的講話。然而吐迷度與唐朝的博弈,已經在貌似融洽的氛圍中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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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吐迷度自稱可汗的緣故,范文瀾先生在《中國通史簡編(修訂本)》第三編第二冊第五章《回紇國》中,就把貞觀二十一年作為漠北迴紇汗國開始建立之年。這種年限劃分對後來產生了影響。國內學界也曾就回紇汗國起止年份進行過激烈討論。一些學者認為吐迷度雖私稱可汗,但受唐朝羈縻統治,並不屬於獨立政權,因而不同意這種年限劃分。如馮家昇、程溯洛、穆廣義先生編著的《維吾爾族史料簡編》就把骨力裴羅稱汗、並得到唐朝承認的公元744年(唐玄宗天寶三年)作為漠北迴紇汗國的建立之年,成為與《中國通史簡編》相對立的代表性觀點。目前《維吾爾族史料簡編》的觀點佔據上風,是為國內學界通行的說法。

其實,回紇汗國究竟於哪一年建立,屬於價值判斷問題。所依據的標準不同,自然會有不同的結論。若以回紇獨立於唐朝建國為回紇汗國成立之年,自然當以天寶三年為汗國起始。但若以回紇初步建立政權作為汗國出現之年,則吐迷度既“署官號皆如突厥故事”,那麼把他統治下的回紇稱為“準政權”,也未嘗不可。畢

竟在羈縻制度下,吐迷度時期的回紇擁有相當大的自治權。

自建政權與被唐朝羈縻,本身也並非矛盾。關於這一點,學者秦衛星在《關於漠北迴鵲汗國早期歷史中的兩個問題》已有專論:“古人並沒有把唐朝置府州和回鶻自稱可汗的同時並舉視為不可想象的事。他們在自己的著作中作了忠實的記錄……兩種體制在回鶻地區的同時並存不但是可能的,而且是現實的和必然的。這也是回鶻和唐朝之間的特殊關係的一種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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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范文瀾先生所說:‘唐設都督府與吐迷度稱可汗,本質上是一次巧妙的政治鬥爭。’從回鶻方面來講,它經過四十年的努力,現在已發展成為漠北地區最強大的部落,又一舉統一漠北地區,在南方和另一個正處於上升階段的強大勢力唐朝發生了直接的接觸。它的首領吐迷度敏銳地意識到,

為了保持和鞏固在諸部中的領導地位,在外交上必須得到臨近的唐王朝的承認與支援,

一旦得到了唐朝的承認,又可名正言順地號令漠北諸部”。

吐迷度自稱可汗,是在以稱汗的方式向九姓鐵勒宣示自己在漠北的領袖地位。況且種種跡象表明,吐迷度及其後繼的幾位“可汗”,雖然不及一個世紀後的骨力裴羅那般勢力煊赫,但對漠北諸部依然有一定影響力。

如龍朔三年,回紇比粟毒叛唐,尤能夠裹挾九姓鐵勒從叛。唐朝平定比粟毒之亂後,將燕然都護府更名為與回紇瀚海都督府同名的“瀚海都護府”,並在回紇部境內建天山縣以為治所,加強對漠北控制力度。這些證明了吐迷度身後的回紇在漠北九姓鐵勒當中仍據有領袖地位。

探究吐迷度在漠北歷史地位的變化,為何前期選擇依附於唐朝?

總結

吐迷度所創立的這個“準政權”的過程,大致可以得出以下結論:一、回紇在薛延陀汗國滅亡後,於九姓鐵勒中逐漸佔據領袖地位。回紇首領在鐵勒人內部亦以可汗自居。二、吐迷度自稱可汗,仿突厥舊制,又雜以唐制建立官制,使回紇部具備了君臨漠北的遊牧汗國的雛形。當初唐太宗在漠北眾建都督府、刺史州,與鐵勒諸部之間建立直接聯絡,並封賜官爵,無疑分化、削弱了漠北再度出現強大遊牧國家的組織基礎。後來吐迷度死後,唐廷更是強勢干預回紇內政,扶植親唐派貴族,鞏固了唐朝對回紇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