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族是法西斯嗎
大家知道，東亞地區可以說是黃種人的大本營，現代東亞地區的所有國家，無論是中日韓，還是蒙古乃至在地理上已經算是東南亞的越南和緬甸等國，其實主體民族都是黃種人。但在歷史上，東亞地區也曾經有過一些白種人或者說是疑似白種人的族群。比如說我們今天要說的羯族。當然因為時代的久遠和相關歷史記錄的的稀缺，羯族到底是否是白種民族其實也是沒有定論的，但它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存在卻是沒有太大疑問的。那麼今天我們就來談談羯族的來龍去脈。
羯族，他們是白人嗎？
喜歡歷史的朋友估計都知道，羯族是西晉末年進入中原，造成了“五胡亂華”局面的五胡之一。但關於這個族群，其實現代真正能夠確定的相關特徵是非常有限的。
首先是“羯”這個族名就有很多的不確定。它到底是羯族人的自稱還是漢文記載裡對這個族群的稱呼，現在都很難確定。根據《魏書》的記載，羯族人之所以被稱為“羯”是因為他們在進入中原之後，最早是居住在今天山西上黨武鄉縣的羯室地區，所以將他們稱為羯胡。而當時“羯”的含義裡有被閹割的公山羊或者公綿羊的意思，所以羯族這個族名也有可能是其它族群對他們的蔑稱。
大篆的“羯”字，其本義是被閹割的羊
但也有觀點認為，羯族這個族名可能與唐朝時曾經非常流行的“柘羯”一詞有關。因為在《新唐書》裡曾提到說，一些中亞王國所招募的戰士被稱為“柘羯”，且明確說“柘羯猶中國言戰士也”。而“羯”這個字被用來指人在中國古代其實是非常罕見的，所以有些學者認為“羯”和“柘羯”是同源詞，也就是指古代中亞地區的武士階層。
而以此為線索，進一步探究可以發現，《晉書》裡曾記載，羯族是一個名為羌渠的部族後裔。而近代有學者認為，羌渠其實就是漢代時西域古國康居的另一個譯名，所以羯族有可能是康居武士階層的一支遷入中原之後所形成的一個族群。
北齊時代的粟特人浮雕，與後趙時間很近
現代觀點一般認為，康居是由後來大名鼎鼎的中亞民族粟特人所建立的一個城邦。而粟特人則是一個說印歐語系伊朗語族語言的民族，其人種也是印歐人種，也就是白種人。而且，中國古籍記載羯族人高鼻深目多須，而在一些史料中，對康居故地後來所建立的康國人也有類似描述。所以如果這樣看來，羯人也就很有可能是一個說伊朗語族語言的白種族群了。而且在近代，有些學者還提出，“柘羯”一詞可能就是來源於伊朗語（波斯語）的sacae或是saka，意思是僱傭兵。因此有一些學者認為羯族可能是疑似說伊朗語族語言的小月氏的後裔。另外，史書裡記載羯族信仰胡天，而胡天在中國古代很有可能是指來自波斯的拜火教，而這也似乎說明他們和說伊朗語族的各個族群可能確實關係密切，他們自己也確實很有可能是個白種族群。
羯族，又或者是黃種人？
但是羯族是白種人的說法其實也並不是定論。因為《晉書》裡雖然記載說他們是羌渠人的後裔，但同時又說羌渠是南匈奴的別部。所以有些學者也認為，羯族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個非常獨特的族群，而只是匈奴內部分化出的一個部族。根據歷史記載，在晉朝時，匈奴已經分化成了19個部族，羌渠就是其中之一。
十六國時期北方遊牧民族作戰場景
至於為何後世會將大量北方民族入主中原的時代稱為“五胡亂華”，有些觀點認為五胡只是虛指，源自金木水火土“五德”，所以羯族也有可能只是匈奴內部的一個小部落。而且古籍中雖然記載了羯族有高鼻深目多須的特點，但其實古籍裡並沒有明確說羯族人具有金髮碧眼這種典型的白種人特徵。所以羯族的體貌特徵其實更符合黃白混血人的特點，而不完全是白人。
另外，要確定某個民族的族屬，其語言是最好的研究途徑之一。而在中國古籍裡，還真記錄有一點羯族的語言。當然更精確地說，其實古籍裡記載的羯族語言只有一句話，就是下面這句話：
秀支替戾剛 ， 僕谷劬（qú ）禿當。
這句話出自《晉書》，而且在上下文中還對這句話進行了詳細地解釋，說“秀支”的意思是“軍”，“替戾剛”的意思是“出”，“僕谷”的意思是前趙國君劉曜的頭銜，而”劬禿當”的意思則是“捉”。所以整體合起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軍隊出動，捉拿劉曜”。而這唯一的語言線索在近代也成為了許多中外史學家和語言學家研究羯人族屬的研究重點之一。
20世紀初的凱特人
在早期曾有一些學者都從突厥語族和印歐語系的角度去研究羯族語，但結果都不理想，也就是說都對不上。但在進入21世紀之後，有學者提出羯族人可能說的是一種已經基本消亡的北亞語系葉尼塞語系的語言，而且根據葉尼塞語系的語言對應上面提到的那句羯族語得出了相對更有說服力的結果，也就是相對接近的結果。所以這個結果說明羯族人有可能是一個說葉尼塞語的族群。而目前在世界上，葉尼塞語系已經基本消亡，目前只有西伯利亞一個名叫凱特（Ket）的族群還在說葉尼塞語系的語言，人數也只剩下了幾百人。而這個族群基本上是黃種人，因此從語言研究的角度，似乎羯族人也有可能是個黃種比重很大的族群。
羯族人特點與結果
但無論羯族人是什麼種族，它在中國歷史上留下的最深印記都是兇殘。比如有些人津津樂道的羯族人吃人，將漢族女子稱為“兩腳羊”的說法，似乎就給羯族人打上了無法抹去的兇殘印記。但其實“兩腳羊”這個說法是金滅北宋前後，一些抗金的武裝為了抗金而創作的筆記《雞肋編》裡所描繪的金人惡行（這個筆記也不完全是史實，有文學創作成份在其中），跟接近7、800年前的羯族人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另外網上流行的冉閔《殺胡令》文字也可以肯定是近代有人偽造的。
羯族人建立的後趙
但史書裡也確實有羯族軍隊吃人的記載，只是在真正的史書記載裡，這種事只是在極端情況下的個例，並沒有說羯族軍隊把吃人是慣常做法。比如《晉書》裡記載有次後趙明帝石勒出兵“採掠無所獲，軍中大飢，士眾相食”。也就是說石勒有次出兵沒搶到東西，導致軍中出現嚴重饑荒，士兵們互相吃了起來。但即使是這樣，也說明羯族人確實有兇殘的一面，他們在史書裡留下兇殘的形象也是有原因的。
但羯族在歷史上留下的印記卻也不完全是兇殘的形象。比如在後趙時期，趙武帝石虎還曾命令工匠解飛造出了當時堪稱高科技的指南車以及世界首創的車磨。另外在後趙建立之後，史書記載趙明帝石勒還曾設立學校，提倡經學，勸課農桑，出臺了一系列安定社會的政策。但同時後趙也實行“胡漢分治”，縱容羯人欺壓異族。總體上，羯族確實是一個在五胡裡最崇尚武力，同時施行暴政比較多的民族。
也正是因為羯族人施行暴政，殺戮很重，所以在後趙末年石氏家族發生內亂之後，羯族也遭受到了嚴厲報復，所以這個民族在後趙滅亡之後基本上就銷聲匿跡了，以至於許多人認為這個民族當時被滅族了。但其實在後趙滅亡之後，史書裡還是有幾次提到了羯胡這個族群。首先是在南北朝時期，一個叫蓋吳的胡人曾經在公元445年發動暴動，後來得到了其它許多胡人的響應，一度威脅到了北魏的重鎮長安。期間蓋吳還曾經向南朝劉宋稱臣，希望聯合劉宋夾擊北魏，因此在介紹南朝歷史的《南齊書》裡，也曾提到了蓋吳，而在其中，他就被稱為羯胡。另外後來北魏的權臣爾朱榮的部下侯景投降南梁，不久後又在南梁發動叛亂，建立了一個名叫“漢”的政權。但在南梁，侯景卻被也稱為羯胡。但有人認為這可能是南朝人對他的蔑稱，未必代表他的真實族屬，所以侯景是不是羯族人並沒有定論。
有粟特血統的安祿山也曾被稱為“羯胡”
另外侯景投降南梁之前的主子爾朱榮所代表的爾朱家族的發源地與羯族的發源地不遠，所以有些觀點認為爾朱家族是鮮卑化的羯族人。而到唐朝時，安史之亂中的叛軍也曾被稱為羯胡，這有可能是也是一種蔑稱，但也不排除是因為安史兩人都是信仰拜火教且有粟特血統的人，和羯族可能的族源非常接近的緣故。而在最近這些年，還曾有一位姓石的人士自稱羯族後裔，說這是其祖傳的家族秘密。他還主張羯族是東遷到中國的猶太人的一支，羯胡之名源自公元前9世紀的猶太國王耶戶（Jehu）。這位石姓人士還曾出版過一本專著論證自己的主張，但因其觀點過於驚世駭俗，也缺乏令人信服的證據，所以可以說是非主流裡的非主流觀點了。總體來說，羯族在現代仍然是一個充滿了謎團的古代族群，而要真正解開這些謎團，恐怕還要有賴於未來更多的考古發現了。